有什么人,会如此精心佈局,围剿素来人缘良好、品行优良的纪春花?

纪春花的名声在毕业前夕,一时之间毁于一旦。

谢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正努力反省、也努力替纪春花辩解,但是全然无效,更甚至有人把话说得很难听,嘲笑她爱慕虚荣。

各界攻击一直到毕业那天都没有消停过。

纪春花默默承受,有意无意疏远了所有人。

她虽然没有言明,但是看顾盼晴的表情就是不对。

顾盼晴觉得大概自己是被误会了。

纪春花在日记本中挑战她的事情记忆犹新,虽然最后这场战争被谢嵐给阻止了下来。可她原本也是要出手的,只是她犹豫不决,直到最后却也真的下不了手,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有人替她挖了这个坑。

她也很惊讶。

本想着就这么袖手旁观也罢,可是每每看见纪春花这么难看的表情时,她还是十分地于心不忍,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就是与她最要好的。

终究,还是友情战胜了矛盾。

顾盼晴看不下去,最后为了这件事,她头一次主动去找家里的「二太太」,追问她这笔钱的来路,结果二太太表示全然不知有家长座谈会这件事,倒是很惊讶顾盼晴居然亲自来找她,并表示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都可来找自己,她愿意爱屋及乌,将顾丰鼎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

顾盼晴当时只「喔」了一声,并不把话放在心上。

二太太平时打理公司、主掌家里内务,忙得连人影都看不见,要怎么把她当成女儿疼爱呢?

场面话吧。

但言归正转,若这笔钱不是出自自己家里,她实在很难想像,除了沉敬阳外,还能有什么人,有能力捐出这五百万现金。

到底是谁?

后来,终于到了毕业典礼这天。

典礼流程很快地跑完,接下来是中午的谢师宴,就办在中庭花园的空地上,一桌一桌的流水席,十人一桌。

好多人都把眼睛哭肿了,但是没血没泪的也大有人在,例如、顾盼晴。

「老晴你也太冷血!居然都没哭!」谢嵐揉揉发肿的眼睛。

顾盼晴拿着筷子,点了桌面两下,撑着一边脑袋,无言望向谢嵐。

女汉子掉眼泪,还是头一次瞧见。

不过、这有什么好哭的?

「谁说只有她冷血?」沉敬阳忍了整场掉眼泪的衝动,无奈在最后毕业歌一下,功亏一簣,「你们看老哲。」他说。

「……」被点到名的唐文哲无言迎上眾人目光,最后视线与隔壁坐的顾盼晴对上。

「欸?纪春花来了!」同桌的同学指着远方正缓步走来的纪春花。

她是毕业生代表,所以比别人更忙了一些。

「老花!」谢嵐向她招手,指着自己与沉敬阳中间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唐文哲见大家的焦点放到了别处,便偏头朝一旁的顾盼晴低问道:「你还在想捐钱的事?」

顾盼晴有点惊讶地抬头。

他怎么知道?

唐文哲拿了旁边的蔓越梅果汁倒了一杯,然后放到顾盼晴面前,又问:「你是心疼纪春花?」

「……我没有。」顾盼晴默了会才否认。

纪春花要跟她抢「东西」,她怎么可能会心疼她?

唐文哲又仔细观察了她一会,像是在她的神情中寻找什么答案似的。

「你、你干嘛?」

顾盼晴被盯得有点慌,通常都是她盯着他不放才对……今天怎么反过来了?

好不习惯。

唐文哲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就好像真的在她神情中找到什么答案似的。

谢师宴前,谢嵐已经交代过同桌的人不能再提到五百万的事,谁敢再提就是跟她谢嵐过不去,于是大家心底都默默有了一个底。

应该不会有人这么白目吧?

顾盼晴拿着筷子正在选菜,最后跟沉敬阳看上同一块魷鱼,她瞪了他一眼,沉敬阳立马投降,表示自己不会跟一个流氓计较。

唐文哲撑着一边脑袋,一边盘算着时机。

导师一桌一桌地敬饮料,终于来到谢嵐这一桌。说了一些感言,以及珍重再见,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被唐文哲给叫住了。

他说,他有话想说,是关于那笔五百万捐款的事。

眾人一听,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谢嵐。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是唐文哲会跟她过不去。

是怎样?平时不是都不管事的吗?

今天吃错药啊!

她怒瞪唐文哲。

导师拿着饮料杯僵住,纪春花脸色不太好望向唐文哲,顾盼晴把喝了一口的蔓越梅汁放下,沉敬阳皱眉困惑。

所有人都在等着唐文哲的下文。

微风拂过。

「那笔钱、确实是纪春花捐的。」他说,「家长座谈会结束的那个下午,他亲眼看到纪春花的爷爷捐出那笔钱。」

语落,现场一阵静默。

「老师,是她爷爷亲手,将现金交到您手上的,您可以作证吧。」唐文哲面不改色,接续着说。

导师愣了一下才配合地点头说、是是是。

「可是她的家……」很显然、有人有异议,却说了一半就被唐文哲锐利的目光制止。

唐文哲接着说:「谁说能捐钱的家庭背景就一定要多好?台东的陈树菊奶奶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唐文哲一席话,杀得眾人措手不及,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那她干嘛一开始不承认!」

开口的是上次拿着手机公佈纪春花家的那个人,他不知道从哪个桌窜出来也要掺一脚。

「我说、我亲眼看见纪春花的爷爷,将五百万现金捐出,并交给老师。况且老师一开始也说了,捐款的人为善不欲人知,她爷爷交代她不能说,很难理解吗?」唐文哲仔细且慢条斯理地解除大家的疑惑,最后冷冷望向那名不速之客,「明明是一件善意之举,却要被谣传得这么难听,我真的看不下去,才选择说出来。」他顿了一下,又开口:「请问你现在是在质疑我吗?」

「……不是。」

谢嵐倒抽一口气。

瞧瞧这杀气!

谁敢质疑全校第一的资优生?

唐文哲这话说得够呛。

于是、最后,纪春花的「冤屈」,在毕业的前一刻,总算被洗刷乾净。

真是可喜可贺。

事情看似平安落幕。

可沉敬阳与谢嵐却知道,陈树菊奶奶的故事显然不能与纪春花相提并论。

沉敬阳的逻辑一向不差,所以心中有底。

可素来把脑袋当成装饰用的谢嵐可就十分疑惑了。

唐文哲凭什么敢这么说?

他难道不怕有一天真正捐出这笔钱的人出来反咬他一口吗?

但是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重要了,反正都要毕业了。

谢师宴的最后,谢嵐秀出新买的手机,在校门口号招其馀老字辈的四个人,以及她亲爱的男朋友,一行六人合影一张。

「大猪什么小猪蛤!」

又想骗。

眾人互望一眼,然后有默契地异口同声:「老谢是小猪!」

喀擦一声。

谢嵐的白眼、以及眾人的笑脸、连带后方最熟悉的校门口,时间彷彿被永远定格在这一剎那。

毕业快乐。

小猪一家亲。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喔!

谢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