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霍以骁收到了霍以暄送来的烧鸡。

油纸包得很仔细,又拿棉毯子裹了,即便是大冬天的、穿过了大半个京城,送到大丰街时,依旧还是温的。

霍以骁把这称为“投桃报李”。

毕竟他平时没少给霍以暄捎带各种好吃的,以解他被霍大夫人的鸡汤浇灌之苦。

温宴笑得直不起腰来,让黄嬷嬷回燕子胡同说一声,隔天蒸些水晶油包。

乌嬷嬷那儿,自是满口应下。

年节之中,府里不缺揉好的芝麻猪油,之后上元时,正是吃汤圆的时候。

腾出一些做水晶油包,也没什么。

况且,有人如此欣赏自己的手艺,乌嬷嬷欢喜得不行。

再说了,霍家的大公子,姻亲,自己人!

“乌嬷嬷还说,骁爷和大公子既都喜欢吃汤圆,又觉得水晶油包好,回头到府里试试猪油块,”黄嬷嬷笑着道,“猪油块得趁热吃,一出锅就动筷子,最是美味。”

霍以骁没有听说过这个,转头看温宴。

温宴莞尔,解释道:“明州那儿的吃法,我也只吃过两回。”

这是温子览最喜欢的一道点心。

先前在定安侯府里,温子览见温宴自己捣鼓猪油馅儿,知她兴趣,仔细给她说过一回。

猪油块和汤圆,用料像,又像是两个极端。

汤圆的皮是水磨糯米得来,磨得极细腻,沥去米浆中的水,得来的面团湿润不沾手,可以当即做汤圆,也可以晾晒干了之后,作为水磨粉保存。

而“块”,它的原身是熟糯米。蒸熟的糯米趁热倒入捣臼,反复捶打,打得看不出最初粒粒的米状,再赶紧掰成小饼。

随着饼变凉,块也变硬了,如此一来,极好保存。

想吃的时候,取一圆盘,沿着盘边摆一圈,中间是浓郁的芝麻猪油馅儿。

上锅一蒸,没有被皮子包裹着的猪油馅儿顷刻间就散发出了香气,直接明了。

蒸好的猪油块,又软又糯,还很有一番韧劲儿。

“力气小的还夹不起来。”温宴笑着道。

她见过乌嬷嬷的小孙儿吃猪油块,小孩子怕烫,吃得也慢,待猪油块一点点冷下来,也就不似热时那么软,小孩子用筷子使不上劲儿,恨不能把脑袋埋在盘子里啃。

一样是糯米与猪油馅儿,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呈现。

霍以骁听着就有些意思,道:“得亏没叫暄仔听见,要不然,这会儿就得上燕子胡同。”

吃是没有吃到,但霍以骁还是得馋一馋霍以暄。

隔天送水晶油包去霍家宅子里时,霍以骁让隐雷完完本本给暄仔讲述了一遍。

隐雷说话正经,讲美味更是平铺直述。

形容词少,但架不住霍以暄面前的水晶油包香。

霍以暄对猪油馅儿的点心爱极了,问:“你们爷自己就不馋?他什么时候回岳家?”

隐雷道:“爷与夫人进宫去了,今儿肯定是不回的。”

霍以暄捧着油包,不问了。

进宫。

霍以骁进宫,不论长短,心情都不怎么样。

另一厢,霍以骁让温宴陪着太妃娘娘说话,自个儿往御书房去。

衙门封印,皇上却没有休息。

之前还有些不紧急的折子没有批完,新年的一些安排还需要多思考,除了他自己,他也叫上了几个儿子。

霍以骁来得最早。

吴公公引了他进去,给他添了茶。

皇上放下笔,问:“早几天在府里宴客了?朕觉得好,你就是结交的人太少了,你那宅子,独门独户的,宴客方便些。”

“也没有什么客人,”霍以骁道,“就是暄仔兄弟和大舅哥,再就是惠康伯府的两个。也不是地方的事儿,是没有什么人好结交。”

皇上正端茶,一听这话,喝不下去了。

他就是寻个话题,结果霍以骁这答案,耿直得不像话。

皇上放下了茶盏,想说些什么,外头通传说朱钰和朱桓到了,他便先咽下了。

待朱茂也到了,皇上直接问了正事。

年后换衙门,他们想去哪里观政。

因着年前酒桌上提过,朱桓答:“想过去兵部,还在考虑之中。”

皇上颔首:“也行,考虑吧。”

霍以骁悄悄睨了皇上一眼,没有听出这个“考虑”是表意,还是想让他们换个地方。

大抵是“考虑”可行,朱茂和朱钰也考虑上了。

皇上见此,又问了些其他事情,便挥手让他们退了。

霍以骁起身,还没走,就被皇上拦了拦。

“你留着,朕还没说完。”皇上道。

霍以骁只好坐下。

另三人出了御书房,朱桓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脚步匆匆。

朱茂没拦住他,只好冲朱钰笑着摇了摇头:“三弟也不知道做什么去,心急火燎的。”

朱钰打了个哈欠,道:“谁知道呢。”

两人不紧不慢往外头走。

离御书房远了,朱茂开口,道:“以骁前些天宴客,说起来,宫外的确比宫里方便。他原想便是想请,不可能把人请到漱玉宫,霍家那儿也不方便,现在好了,自家院子。跟我似的,想叫你们吃酒,随时都能叫。四弟,你也赶紧宫外开个府。”

朱钰道:“我也没有什么人要请,左不过是跟你们喝酒,去大哥府里也是一样。”

朱茂笑道:“现在想不到,真请起来也是一堆人。以骁好像是叫了霍家那几个,还有他舅哥,是了,还有惠康伯两个儿子。”

朱钰没有搭这话。

心里想着,这又是什么奇怪事儿?

就霍以骁那脾气,自是跟谁有交情就请谁。

难道,想不开请他们几个吗?

哦,再跟那年朱茂生辰时似的,一言不合,砸了酒碗,最后几个人打作一团。

再说了,那是霍以骁自己的宅子,打得一地狼藉,想来他也不愿意。

不过,朱晟不在,大抵是打不起来的。

可打不起来,这酒有什么好喝的?

跟前回似的,从上桌到散席,听霍以骁说那些“温宴长温宴短”的,还不如不听呢!

弄得他,到今天,看到羊肉都腻味!

好好的一个冬天,一点儿吃羊肉的胃口都没有,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