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蔚蓝色的空中吐出鱼肚白。

一间略显破旧用稻草搭建的茅屋底下,一抹光线透过缝隙落在眼皮上,感受到这股刺激,慕槿蓦地睁眼,端坐起身。

环顾四周,依然没变。马儿正发出不满的蹄叫,蹬了蹬马蹄子,甩了甩长尾巴。

慕槿敛眸,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向马儿走去。

这些马果真不好伺候,昨至半夜方才入睡。将就着外面的茅草房,垫了稻草,睡了一宿。

看这样子,这些刚被牵买来的马想要出去溜达溜达了,慕槿从马槽旁舀了一瓢水,倒入槽内,任马儿低头喝着,时不时发出不满的啼鸣。

她随手扎了个髻,蓬松中尽显英气。顺带用木桶里的水洗了把脸,擦净脸上的黑乎乎的东西,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这里没有她用来维持脸上肤色的药草,所以再过一个时辰这颜色就会褪去,倒不如现在把它卸了,弄清爽些。

反正还有眼角那块儿大斑撑着,用薄皮贴上去的,没有特殊的药水,掉不下来。是以她也不怕,出了这里也没人会认出她来。

过了一会儿,监视她的人也醒了,只不过远远地守着,没有靠近。

慕槿摸着马脑袋,眼底划过一抹深思,她不会训马,只会骑马,不会养马,只会骑它遛风打仗。

看这些马儿鼻子冲上天的模样,像极了高傲的公子爷,显而易见,性子蛮烈的。

慕槿眼眸微眯,二指捏了捏下巴,扭了头,转身抬步向远处两个佩剑的侍卫走去。

佩剑侍卫皆如木头般静立不说话,见慕槿走来,眼里自带疑惑。

“二位大哥,敢问相府马场在何处?”慕槿向二人抱拳行礼,样子做足。

却见二人面有疑色,心下明了,略做一番解释,“是这样的,云相爷既派了小人来训马,小人自然得尽心尽力保了这颗脑袋,好好训这些马。若只留它们在马厩里呆着,是匹马也会发牢骚的,若到时候训不出个模样,叫小人怎么向云相爷交差,二位大哥又怎么交待?”

一番话在情在理,着实挑不出毛病。加上相爷也早有吩咐,只让他们好好监视着,并非要他束手束脚,哪里也不能去。

何况驯马之事他们也负责看管着,若到时候真有了事,训不出良马,相爷怪罪下来,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是以思量下来,也就应了慕槿的要求。

慕槿勾唇,道了声谢。

在佩剑侍卫带领下,赶了马厩中百匹马去马场。

这云相府的地界大得有些令人称奇,绕是慕槿以前巡视兵营也大抵是这场面,一望无垠的草场,却只有百匹马儿自在奔腾,有些夸张了。

不得不再次感慨天圣国何其富庶,这云相府何其大的做派。就连私人马场也修得如皇宫卫院一般,堪比皇室校场。

慕槿执了一由枝条糨糊做成的长条形赶马鞭,粗布衣裳加身,短褐穿结,立在百马中,毫不起眼。

她看了围在四周的马儿,以及偌大的围墙砌了整整一个山坳,地形依山而建,少说也有百亩地。

真难想象,这云盏会拥有后山这么大片马场,钟灵毓秀,草长莺飞,瞧着风水也不错。当今皇上应是知晓的,就不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还是怎么着。

慕槿迎着清风,额前垂落几缕发丝,任其飞舞。

扬手挥鞭,神色微变,百匹马儿霎时奔腾齐散。阵势好比山崩地裂,万马齐喑,似一排排浪花翻涌叠起,马蹄声阵阵如奔雷巨响,霹雳一个接着一个追赶。

慕槿眼疾手快,拽住一匹马,翻身,坐好。没有谁比之更英姿飒爽,敏捷迅速。

长鞭一挥,马儿更卖力奔跑,一扬尘,顿时便难见其一人百马身影。

远远看守她的两名侍卫见此也不由一讶,似是没见过动作这么粗鲁赶马的,浑然被此惊了一下。

直到马儿消失在晨曦尽头,二人才反应过来。

“这小哥,好生厉害呀!”

背后传来一阵凉飕飕又略带惊喜的声音,吓得二人忙回了头。一见来人,侍卫连忙拱手,低头行礼,“王爷!”

两人心里瘆得慌,这王爷总是神出鬼没,不知道这样很吓人的吗?

奈何二人有苦不能言,这点建议还是默默吞进肚子里,谁叫人家是王爷,身份地位悬殊呢。

“这是你们相府新聘来的驯马师?噫,真有两把刷子!”嘴里赞叹不绝,眼里还眺望着那抹一骑绝尘的身影。

这人自问自答,不给二人回话的机会,是以两人也就顺着他,低头对视一眼,双双默认。

“本王赶早来云相府里要匹马,谁知去马厩竟一匹马也没见着,来了这儿马儿竟也全跑了,看来真不是时候!”这人摇了摇头,一脸可惜样。言罢,抬脚转身,“算了,今日休学,还是找你们云相喝盅茶去,没意思!”

人不在,马不在,更没意思。

嘴里径自叽里咕噜着,一闪身便没了影儿。

见人远去,两名侍卫方才抬头,对视一眼,无话。

相府,云院。

青枝绿树掩映间,枝条蔓展,偶闻一丝茗香轻轻飘拂,掠出叶际,醒神怡人。

一石桌,一香炉,一缁色,一人影。

青丝泄落腰间,半挽于脑后,一支青玉梅花簪插于发间,帛黑纱外罩,腰段纤劲有致。

此间,静如空山,袅袅书卷之音轻响,不闻杂音。

“坏蛋来啦,大坏蛋来啦,开滚,开滚,别碰小爷!”杀猪般的尖叫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话音如常,颠三倒四。

“哼,你这短尾巴鸟儿,话也扯不清楚,整日里没事还敢揪本王毛病,改天把你毛扒光绑来烤嘞!”一清朗男音与它拌嘴。

说着,脚步声也渐近。

手里还倒提着一对淡蓝色鸟翅膀。

“啊啊啊啊,放开小爷,小爷的羽毛,羽毛啊!”鸟声哭诉不止。

“啪”地一声响,蓝毛鹦鹉被扔到桌上,正好砸在男子玉指所翻书卷一页。

“呜哇,大爷,救、救救小爷,坏蛋要烤了小爷,烤了小爷啊!”鹦鹉头砸在册内,一落身,便立刻抬了头,望着面前男子,尖叫道,一副泪流满面的模样。

虽然愣是没掉出一颗泪来,看着也甚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