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177航班减速成功。

泛亚第一舰队的巡逻舰在11小时前就已经出发,预计48小时之后便能追上他们。

届时会有专业的飞行员前来接管航班,并由专业的设备为航班补充推进用的工质,带他们回家。

另一边,劫后余生的乘客们,和航班上的6名空乘人员,自发的组成了临时救助会,维持航班上的秩序,并为老人孩子以及其他的乘客们,分发食物和饮用水。

当陆舟再次返回客舱内的时候,不少人都向他送上了拥抱和感谢。

还有的人希望和他交换虚拟社群的账号,然而对于什么虚拟社群之类的东西,来自21世纪的陆舟完全是一头雾水,最后只得留下了一串让其他人更加一头雾水的企鹅号,敷衍过去了。

吃完了午餐之后,陆舟离开了座位,起身去了客舱外的走廊。

两名劫机者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由乘客们组成的志愿者们,拖到了已经空荡荡的仿生人休息区内。

至于地上的那堆仿生人残骸,这没有人去动它们,似乎是打算交给它们的主人和泛亚当局去处理。

没有花费多少时间,陆舟很快找到了那台锈迹斑驳的老式仿生人。

在先前的战斗中,那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劫机者已经用粗暴的方式将它彻底摧毁,因此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堆残骸而已。

不过,即便是如此,陆舟仍然想对它道一声感谢。

“谢谢。”

看着那台已经不会再动弹的仿生人躯体,陆舟闭上了双眼,为它默哀了一会儿。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也没什么对话交流,但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它已经救了自己两次。

也许是因为和小艾相处了太长时间的缘故,对于那些特别像人类的ai,他总觉得自己没办法完全将他们当做是机器来对待。

咋说呢?

大概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吧。

“呜呜……”

在返回客舱的路上,陆舟看见了一个扎着可爱的马尾辫、约莫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正伤心地用小手抹着眼泪,蹲在地上小声的抽泣着。

走上前去,陆舟在她的身前蹲了下来,用安慰人的语气询问道。

“和家人走丢了吗?”

“我的尾巴……她……她坏掉了。”

“……尾巴?”

抬头看向了陆舟,小姑娘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摊开了攥着的右拳,露出了被她捏在手心的那张像是记忆卡一样的东西。

“尾巴……是丽丽的好朋友,每次我难过的时候,她都会唱歌给我听,还会安慰我。”

说着说着,小姑娘的声音更伤心了。

她吸了吸鼻子,低头看向了手中的记忆卡,用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说道。

“……放心吧,等丽丽回到地球上,攒够了零花钱,一定会修好你的。到时候,给你换一具,更漂亮的……”

陆舟:“……”

原本他还以为“尾巴”是什么,没想到居然是仿生人。

想到先前为了救自己,小艾派来的那台仿生人将整艘舰上的仿生人都给激活了,他的心中也是不禁有些惭愧。

要是他现在身上有钱就好了。

如果自己有钱的话,一定按照最贵的配置赔给她一台。

不过很遗憾,他现在身上仅有的那点盘缠,都是从一个英国佬那里借来的。等航班到站了之后,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够继承到多少属于自己的“遗产”。

“如果你的尾巴知道,你因为她的事情这么难过,想必它一定会很伤心的……”蹲在小女孩身前的陆舟,摸了摸她的头,并像她递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快去找你的父母吧,他们都在担心你。”

“嗯……”

或许是被那阳光帅气的笑容给感染了,小姑娘点了点头,虽然眼中还挂着泪珠,但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

站起身来拍了拍裙角,她礼貌地向陆舟低了一下头,说了声谢谢之后,便朝着客舱的方向,啪嗒啪嗒地跑掉了。

望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陆舟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回到先前那堆机器残骸旁边。

在上面摸索了一阵子,他从那台已经坏掉的仿生人胸口,中抽出来一只约莫有口琴大小的、形状类似的黑色长方体。

“这就是记忆卡吗?”

看起来比那个小姑娘手上的那个笨重许多,不过接口和形状倒是基本吻合。

果然是因为机器太旧的缘故吗?

“……等回到了地球上,我也给你换一台新的身体好了。”

至少换个能说话的那种。

当然,前提是先攒够钱再说……

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的陆舟,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便转身回到了客舱内。

当他再次回到客舱内的时候,人们也总算是宣泄完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不再朝着他吹口哨,或者干一些虽然是善意,但却令他感到困扰的事情了。

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陆舟从座椅上取下了脑机神经接口,正准备连接到机上的数据库中,继续给自己的知识充电。

然而就在这时候,距离他座位不远的位置,一名面容姣好、身材颇有成熟女性魅力的女人安顿好了襁褓中的孩子,从座位上起身,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我想对您说声谢谢。”

听到了这句话,陆舟抬头向她看去,认出了这位女士,就是他先前救下的那位母亲。

“不客气,”陆舟看着她点了下,随口问了句,“说起来,你的丈夫呢?”

“我没有丈夫。”

“……抱歉,问了个沉重的问题。”

“哪里,不是您想的那样的,”那成熟的女士莞尔一笑,“说起来,先生您是休眠者吧?”

看着一旁的伦纳德教授向自己疯狂挤着眉毛,陆舟虽然搞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模棱两可地给出了回答。

“……这也能看得出来吗?”

“很多冻龄时间较长的休眠者在苏醒之后,对于当前社会的道德观和价值观都会产生许多困惑,尤其是婚姻和家庭方面。”

“比如?”

“比如,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不存在一个世纪前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家庭概念了。虽然一部分人还是会结婚,但大多数人还是会更倾向于独自生活,以及拥有一台百依百顺地仿生人伴侣。至于爱情,虚拟世界中存在许多类似的代替品。”

陆舟看向了伦纳德教授,向他投去了意外的眼神。

伦纳德教授耸了耸肩膀,说道。

“……她说的没错,大概半个世纪前就不兴老掉牙的那一套了。我的父亲是在五十岁那年生的我,通过人造器官和科学的手段。我没有母亲,但大概知道我的供卵者是一名意大利血统的女性,只是从来没见过她。”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陆舟目瞪口呆地看着伦纳德教授,不知该说什么地张了张嘴。

“这也太……”

“想同情我的话还是算了,我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而且大家都是这样,如果是双亲家庭,反而会显得很特别。”

陆舟张了张嘴,还是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观念。

他认为自己的观点已经是比较超前的了,能够接受一辈子不婚,也认为没必要为了将就而选择一个不爱的人,仅仅只是为了延续dna,但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这种随便的家庭观念。

一个没有父亲或者母亲的小孩,真的能够拥有一个健全而完整的童年吗?

总觉得,如果从一开始就要剥夺原本应该属于某人的某样东西,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它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既是对自己,也是对孩子的负责。

然而在这个时代,他所理解不了的东西,似乎已经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的脑袋有些乱,直觉告诉他这样不太好,但哲学毕竟超出了他的专业范畴,究竟不好在哪里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当然了,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也有很多情侣会走进婚姻的殿堂,只是如今的社会更加包容,并不排斥、更不会去迫害不同意见者。”

说着,那位颇有成熟女性风韵的女士,回头向陆舟抛去了一个笑容。

“……而且,在看到了先生您之后,我感觉自己又相信爱情了。”

这算是在……

撩我?

隐隐约约地从那视线中读出了一丝热情,陆舟略微迟疑了下,满眼困惑地说道:“……可是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名字这种东西只是一个代号,我更看重的是你身上的成熟、稳重、可靠和……唔,男人味的感觉?反正和你旁边的那个娘娘腔不太一样,我还是挺中意你的。”

一听到这句话,伦纳德教授顿时不乐意了,反驳了一句说的。

“什么叫娘娘腔?你哪只眼睛看出来——”

无视了伦纳德教授,那个女人笑盈盈地走近了一步,看着陆舟继续说道。

“那个时候只有您勇敢的站了出来,拯救了我和我的孩子,还有那个帮助我的小姑娘,不是吗?如果可以的话——”

“抱歉,我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虽然她和其他人一样,都已经成为了时代的记忆……

对于陆舟的回答感到了一丝意外,那颇具成熟韵味儿的容颜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不过很快,那惊讶便化作了盈盈笑容,她继续说道。

“如果您觉得心灵的羁绊过于沉重,我不介意和您发展另一种伴侣关系——”

陆舟:“我介意。”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