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会结束之后,陆舟也随着人潮离开了会场。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向实验楼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自己。

“陆教授,好久不见啊。”

回过头看去,只见李荣恩教授正面带笑容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想到前段时间自己刚刚从老先生这里挖走了两员大将,陆舟一时间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由笑着问好。

“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吧。”

“别的都好,就是这心脏不太好,”看着陆舟,李教授虽然是笑着,但语气还是颇有些怨念,“好不容易带出来两个徒弟,这下好了,全都给你拐跑了。”

“这个……怎么能叫是拐跑了。”陆舟干咳了一声说道,“而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李教授摇了摇头:“行了,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他们能有一个好的去处,我也算是放心了。虽然没读博有些可惜,但在你这儿,能学到的东西不比在我这儿学到的少。”

要说就因为挖走了两个学生兴师而问罪,那也太夸张了点。谁也不能说自己带出来的学生,毕业了就一定得在自己这儿打工,即便他确实有将两人吸纳进中山新材做研究的想法。

跟着陆舟明显更有前途,在薪资待遇不坏的情况下,任何打算在这一行有所发展的年轻人,都会做出类似的选择。对于两位学生的选择,李荣恩虽然不舍,却也是支持的。

他的研究团队,还不至于因为少了两个硕士而出现什么影响。

停顿了片刻,老先生看着陆舟认真问道,“说实话,你在研讨会上证明的过程,我看的不是太懂。关于那个空心碳球的结论,你是认真的?”

陆舟点了点头:“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乱讲。”

在碳硫复合材料中,空心碳球算是比较新颖的一个思路,拥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而且得益于碳纳米技术的突破,类似于碳纳米管、富勒烯、石墨烯材料的价格每年都在下跌,应用到工业生产中也并非没有现实基础。

盯着陆舟看了好一会儿,李教授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孙洪标那个老家伙的眼睛还是毒辣,看来他说的没错,你小子确实胸有成竹了。”

陆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谦虚道:“胸有成竹夸张了,我也只是有三成的把握而已。”

当然,这三成的把握仅仅是成功的把握而已,并非是什么成功率,实验这东西鬼才知道要做多少次。

毕竟他对空心碳球的猜测全都是建立在基于常识做出的推论上,虽然用数学方法能证明这种可行性,但能不能找到这种材料还真不好说。

“三成的把握已经很高了,通常情况下我们的实验都是去赌不到一成的可能性。”感慨了一句之后,李教授看着陆舟,继续说道,“那就期待你的好消息了。”

陆舟问道:“您的研究团队不参与吗?”

李教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都已经进去了,我还掺和个啥?等着看你论文得了。”

中山新材毕竟不是什么行业巨头,资金有限。做锂硫电池方向的研发短期内很难看到成效,身为企业股东之一的李荣恩,自然不会贸然往里面投钱。

而且国内锂电负极材料还有很大的市场空缺,相比起做新材料的研发,远不如先把眼前的市场给消化了。

至于锂硫电池这个大项目,还是交给那些行业巨头去捣鼓好了。

……

会议的总结文件大概过上十天半个月才会下来,不过那些东西和陆舟没什么关系。

国家项目很重要,享受了政策的优惠还是得出点力气的,不过系统的任务也很重要,两边的研究工作陆舟都不打算落下。

而且,同样是做空心碳球这个方向,虽然两边实验室的实验任务不同,但在部分研究上彼此之间还是能起到互补作用的。

次日上午,陆舟通过远程视频处理完一部分面试的事情之后,顺便和远在硅谷的萨罗特教授进行了视频通话。

金陵这边的研究所,仪器大概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位,但硅谷那边的实验室,随着星空科技的资金到位之后,已经可以开始实验了。

十万美元的年薪不算便宜,陆舟没打算养一群闲人。

做好了具体的研究计划之后,他很快编辑了一封邮件,发到了萨罗特的邮箱里。

“……具体的研究计划我已经发到了你的工作邮箱里,你先看一遍,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

根据陆舟对那个碳纳米小球的拓扑学分析得出的结论,它的原型大概可以拆解成一个c70富勒烯分子与一个存在两个拓扑缺陷的碳纳米管。

用化学的语言进行描述便是,将c70富勒烯材料的部分π键打开,并用存在扑拓缺陷的碳纳米管对其进行修饰,在特定的条件下改变其分子空间构型。

这听起来似乎很复杂,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其实也并不算很难。

首先将电弧室抽成真空,通入氦气,两根高纯度的石墨棒靠近,并通过高压电产生电弧效应,碳棒气化产生的等离子体在惰性气体环境下不断碰撞,就能形成稳定的c60、c70等富勒烯大分子。

将其中的c70分子筛选出来,和通过cvd真空管式炉生产的碳纳米管进行混合,在真空环境下发生热反应。

由于π键和大π键本身的不稳定性,加热期间会产生相当复杂的化学反应。根据预期的高分子模型进行比对,从反应室中不断筛选出相似的产物,然后分析产物的物理、化学性质。

也许一千克的产物中,能找到那么几毫克的宝藏。然后根据产物、时间、用料等因素绘制不同的曲线,摸索出一条类似于经验公式的东西,进而在建立起一套完善的理论。

这看起来似乎是个笨方法,但从现实的角度来讲,却是当前最合适的选择。

毕竟在寻找一个稳定制备的方法之前,首先需要解决的是从无到有的问题。事实上,很多材料学的实验,都是通过这种“笨方法”做出来的。

然而即便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在看过了陆舟制定的研究计划之后,萨罗特对于这毫无技术含量的实验还是忍不住吐槽了句:“说实话,这些实验我们完全可以外包给别人去做。”

陆舟:“别人的数据我用着不放心,更何况什么都外包出去了,我还留着你有什么用。”

视频镜头对面的萨罗特讪讪一笑,顿时不再哔哔了。

“遵命,我的老板……我马上按照您的要求吩咐下去。”

看着如此听话的萨罗特教授,陆舟满意地点了点头,鼓励道:“加油好好干,对自己的研究有信心一点,说不准就是一篇《nature》。”

虽然嘴上是不哔哔了,但萨罗特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哔哔了两句。

就这玩意儿上《nature》?

不存在的。

他无论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都看不出来这东西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