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云听着听着,已经是怒火中烧、牙齿咬的“咯咯”响了。

王秋知道谢昌云已在发怒的边缘,赶紧的攥了攥他的手,使谢昌云顿时冷静了一些。

等龙县长一说完,谢昌云好不容易忍住了大骂一通的想法,厉声道:“你既知情,为何不做处理?你这个县长是怎么当的?”

那县长知道谢昌云会有此一问,于是忙道:“禀副委员长,虽是案情清楚,但县府却无力处理。”

谢昌云道:“这是为何?莫非那恶霸有强硬后台?”

龙县长道:“倒不是他有什么后台,而是本身就奈何他不得。这个人说是恶霸,实际上还是一个大土匪,手上有一百多条枪,随时都可以召集起来好几百号人,我们县里的保安队和警察根本对付不了他。”

“你们县里对付不了,那督察区呢?一个督察区还解决不了区区几百个土匪?”谢昌云又把锋利的目光瞪向了督察专员。

那督察专员却也不是十分惊慌,而是认真向谢昌云解释道:“副委员长可能有所不知,湘西匪患起自明朝苗乱,迄今延续数百年未被根本剿灭。其原由虽是战乱不断,但也因为湘西土匪有其自己特点。这些土匪并不是简单的占山为王、杀人越货,而是多为当地豪强,平日居住于村寨或乡镇,以设私税、开私矿、种植和贩运烟土和巧取豪夺来聚赞财富,欺男霸女的事不少,但一般不搞打家劫舍,不过只要他们看上的如果得不到,那就不惜杀人抢夺了。一旦有大股军队来剿,这些人就带着手下钻进深山,凭借地形熟悉与军队周旋,等到军队撤走,他们立刻就又返回来。如果军队来的少,他们还会数股纠集在一起直接对抗,设法夺取武器和军需。历代政府都拿他们毫无办法,有时甚至是封官许愿予以安抚。前几年抗战吃紧、湘西驻军也多,这些人还稍安分了一些,可是战事达到了湖北之后军队大量移防,这些人又慢慢猖狂了起来,湘西大部地区前几年开始推行的新政也几尽废止。督察区曾多次向省府和战区申请派重兵来进行围剿,但迟迟未见结果。目前湘西数县,出了县城三十里就基本是土匪豪强的天下了,大半财税都控制在了他们手里,这也是督察区和芷江县为何连一座桥都修不起的原因。我们第十督察区的情况还好一点,第八和第九督察区的沅陵、辰溪、古丈、大庸、麻阳、凤凰、桑植、乾城(吉首)这些地方更为严重,有的土匪甚至敢公开住进县城。整个湖南,以湘西官员最为难当,匪患不除,湘西无谈安定发展,我等也只能碌碌无为,等待转任异地。”

谢昌云道:“这些土匪恶霸都欺负到了抗日烈属头上,已经犯了重罪,你们难道连干涉一下都不能吗?”

龙县长道:“副委员长,龙太婆那里离县城将近七十里,带枪的人根本不敢派过去,派个文员去如果不倒贴着给别人说好话,要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我倒是绕了几个弯子求人去说过了,让他们把龙太婆的小儿媳还回来,可人家递出的话是这个女人还没玩够,等过三年以后再说。”

“tmd!简直是张狂到了极点,还以为真没有人能制住他们了!”谢昌云把腰间的手枪一拍,转头又向邓汉祥问道:“邓先生,四战区有的部队已经几年都没有经历过战斗,再不拿出来真枪实战的练一练都不知道仗该怎么打了。你觉得我能不能在湘西插一手?”

邓汉祥略想了一下后道:“没什么不可,提前与薛岳和湖南省府打个招呼就行了,想来他们不会不顺从你的决定。不过湖南也要出人出力出钱,否则说不过去。

谢昌云听明白了邓汉祥话中包含的两个意思,一是可借此试探薛岳和湖南的态度,二是最后的功劳大家都有份。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邓汉祥在这里肯定不会说出来,那就是一旦剿灭了湘西的匪患,谢昌云的势力不仅可以向湖南再深入一步,可把贵州经湘桂川通往内地的三条通道都握在手里,进而完全控制贵州。

再往前推一步,如果拿下贵州,云南的龙云就只有彻底俯首听命的分了,这样整个西南就全部成了谢昌云的绝对天下。

听得邓汉祥极力赞同,谢昌云就向保安司令问道:“你们保安部队进剿兵力不够,但如果要只是封锁匪患严重地区的大小道路应该没问题吧?”

保安司令道:“报告副委员长,封锁道路绝无问题。这些匪徒只是地形熟悉善于打冷枪,正规的战斗能力并不怎么样,我们如果有一个排的兵力配备一挺机枪占据有利地形坚守,他们半天之内绝对攻不下来。谢副委员长,武汉卫戍司令部霍揆总司令是我堂兄。”

谢昌云点头道:“这就好。龙县长,你再派人去给那个土匪恶霸送信,就说我说了,五天之内把龙太婆的儿媳妇送到县城来,还要再带两千块钱来向龙太婆赔罪,这样以后尚可罪不波及,否则就要死他全家男丁。霍司令,霍总司令与我交情不浅,你既是他的堂弟,我可多助你一臂之力,三天之内,我派飞机给你送两百挺机枪、十万发子弹和五万块钱来,在剿匪部队到来之前把道路给我封得死死的。李专员,对你们以前的不作为暂不予以追究,望你们你们能将功补过。你们督察区和保安司令部立刻发布告示,六月三十日之前,辖区内持有的制式武器必须上缴,私税和私矿必须停止,凡犯有罪恶的人员必须主动到政府自首,可以考虑罪减一等。超过这个日期,所有不尊命令者概不赎免,均以最极端手段处置。主要就是这个意思,具体怎么写你们自己斟酌。另外把我的决定通知第八和第九督察区,让他们照此办理。霍司令,吃过午饭以后你带人上火车,跟我的作战参谋先沟通一下情况。”

见一名女卫士把巍颤颤的龙太婆扶了过来,谢昌云又对县长道:“我说话估计龙太婆也听不懂,你过去告诉她,她的状我接下了,让她安心等消息。另外你治下出的问题你还是躲不开干系,先给龙太婆在县城里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生活由你们县府先供着。麦署长,边上有个饭铺,领龙太婆和小孙子进去买些饭菜,再拿三百块钱给太婆。”

谢昌云现在的气势不亚于与百万日军决战,官员们都被震骇住了。

出了这件事,芷江在谢昌云眼里再不是世外桃源了,先前的雅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不逛了!走,回兵站去!”余音还在飘荡,谢昌云就已经挽着王秋转回了身。

谢昌云有心想给当地官员们一些惩治,回到军供站后见距吃午饭还有一点时间,便把官员们故意晾在了站台上不管,自己则先回车上去洗脸喝茶。官员们正在进退两难的尴尬间,邓汉祥又出来唱了白脸,让副官通知他们到军供站餐厅里去等候。

二妮子没有上街,留在军供站里把谢昌云和王秋以及两个女卫士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小姑娘们回来一听军供站食堂旁边有一大排水管可以洗衣服,便端着盆子拿着衣服肥皂一窝蜂咋咋呼呼的往水管那边去了,带她们出来平添了不少热闹。

这些女孩让何欣怡调教的在热天都习惯了衣服一天一换习惯,这次出来每人带了两套夏季裙服,今天如果再不把昨晚换下来的裙装洗了,明天就只好穿作战服了。

眼看差几分钟要到十二点,谢昌云这才和王秋又下了车来到军供站的大餐厅。

军供站这个砖墙木顶的大餐厅里,一小半的地方摆了有三四十张方桌,剩下一大半都是空着的水泥地,一看这结构,就知可以容纳一列军列车运载的部队同时就餐,桌子是军官们坐的,士兵只能蹲在地下围着菜盆吃饭。

谢昌云的专列上含铁路人员一起有将近三百人,不过警卫连和卫队都是分两班吃饭,所以不论官兵都能坐在桌上。

谢昌云这桌有王秋、邓汉祥和二妮子,陪客只有李专员和霍司令,龙县长等自知品级不够,转而去另一桌陪李廷秀、麦德彪等几个上校去了。

谢昌云做到了座位上没一会儿,军供站站长就亲自把菜端上来了。芷江县最拿得出手的菜就是鸭子,其品种、饲养和烹饪方法都与众不同,今天当然少不了这道菜,据军供站长说用了有八十只鸭子,都是县府让人杀好洗净送来的,此外还送了一些腊鱼腊肉和羊肉。

别看都是坐在同样的放桌上吃饭,但还是有区别的。其余桌子都是每桌四盆菜再带一盘酸萝卜,而谢昌云和旁边李廷秀他们那桌则是八个菜。

李廷秀已经应吩咐了军供站不要备酒,但每桌上还是上了一盆米酒以代汤用。

这些饭菜都不是免费的,吃完就要当场结账,不然军供站也没有地方摊销,不过县府送的来的那些东西军供站自然是不敢算进饭钱里。

谢昌云本来还打算让李廷秀把县府那些东西付了钱,可想想又没提了。自己很快就要办过来十五万,县府哪里会一点不占,这一两百块不算什么。

芷江鸭确实名不虚传,吃起来鲜嫩滑爽、还带有一股药材的味道,不过由于没有放辣椒,邓汉祥、李专员和霍司令都说这不代表真正的芷江本地做法。

看到王秋对酸萝卜很在意,李专员便忙让人开车回县城买了一木桶过来,吃过饭之后连同一些茶叶和药材等送到了专列上,谢昌云看到了说了声“谢谢”便让收下了。

专列很快又开动了,跟上了车的保安司令领着两名手下军官与谢昌云的作战参谋谈事去了,谢昌云感到困意上来了,简单洗簌一下后就和王秋躺在了床上。

由于长大坡道和弯道增多,列车出了芷江后行驶速度又减慢了,有的地段只有每小时三十多公里,隧道也一个接着一个,而且由于海拔增高,气温也明显的降低了,车厢里都关了空调将车窗打开了一些,所以警卫部队和卫队就加强了戒备,有一半的人处于执勤和待命状态,连两名女卫士都只有一人能休息,另一人则坐在过道里警戒。

谢昌云睡到了下午两点多钟起来,出了包厢问了问值班卫士,列车刚刚进入了贵州境内。谢昌云虽然没有走过湘黔线,但地理情况还是知道的,进入贵州之后再走不长一段就彻底进入了云贵高原,线路就少有这么陡峭了,隧道也会相应减少一些。

“去看看邓先生起来了没有?再看看霍司令在那里?”谢昌云向一名卫士吩咐了一句,便放倒了一个边椅坐在过道里等候。

“长官,晚上是在车上吃饭还是下车吃饭?”值班的女卫士赶紧趁机问了谢昌云一句。

谢昌云道:“这才吃了午饭多长时间?怎么就开始想吃晚饭了?”

女卫士道:“不知怎么回事,坐火车肚子要饿得快一些,不过主要还是想吃酸萝卜了。”

“不会吧!”谢昌云瞪大眼睛道:“三夫人是怀孕了才想吃那个,你怎么”

女卫士脸一红低下头道:“长官,不跟你说了!”

谢昌云开心的笑了一阵道:“知道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吃那个,也不要等到吃晚饭了,现在就可以把那桶酸萝卜打开吃。”

正说着,就见先前离开的那名卫士走回来报告道:“长官,邓先生好像还没有起来,保安司令部的霍司令正和杨副组长现在在餐车里。”

谢昌云听了就起身道:“我们去餐车看看。”

餐车里保安司令部霍司令着一名上校和一名上尉,正与谢昌云随员里的一名上校和一名少校谈着事情,两张并拢的餐桌上摊开着一份军用地图。见谢昌云带着一名卫士进来了,几人忙都起身立正。

“几位辛苦了!谈的怎么样了?”谢昌云走过去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又示意众人也坐下。

一名上校还是站着道:“报告谢长官,我们主要是向霍司令了解了一些湘西的情况,大体的计划还要晚一些才能出来。”

谢昌云道:“杨炳洛,你还是坐下说吧!你们只要把预计调动兵力的规模和顺序弄出来就可以了,具体作战计划由四战区来负责。”

这名叫杨炳洛的上校是谢昌云在中山大学的同学,就是在陈济棠跟前当过副官的那位,从陈济棠那里出来后到六十四军当了连长、副营长、团参谋长,然后回军官学校学习一年,又被派到六十五军任副团长兼营长,后升任团长、师参谋长、集团军作战处副处长、盟军亚洲地面部队司令部作战处副处长,现任谢昌云办公室作战室副主任。谢昌云准备过了今年就把他再放回部队去当个少将师长。

不是杨炳洛一个人这样,1936年以后参军的很多大学生、包括部分高中生都是这样在指挥机关、作战部队和军校中来回流动,在中高级军官这个阶层形成了一个新生代。

跟杨炳洛在一起的那名少校,就是与王思政同期来四战区投笔从戎的中央大学毕业生,在部队里曾担任过连长和师部的作战参谋,其父还是一名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

对于有这样资历的手下,谢昌云通常都是把主要意图讲明后,就不再过问中间计划形成的过程。

杨炳洛也只这一点,坐下后又道:“请问谢长官,这次剿匪可动用那些军兵种?”

谢昌云道:“要把剿匪当做一次实战锻炼的机会,除了军舰和坦克大炮用不上,其他兵种全在范围之内,包括海军陆战队和空降兵。部队机动能力也要同时演练,一部分空运、大部分铁运。并且还要重点锻炼部队在山地分散作战条件下的通讯联络能力,对重点剿匪部队,可考虑把步话机配备到班一级。另外四战区军官学校和士官学校的第二年入伍生也要选一部分出来参加剿匪。”

杨炳洛道:“长官,我明白了。”

保安司令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副委员长,要动这么大的干戈?”

谢昌云道:“要打就打个狠的,要让那些当过土匪的人一辈子都断了重操旧业的念头,给湘西一个彻底的安定。”

保安司令道:“有副委员长亲自部署,数百年湘西匪患这次必将铲平。”

谢昌云道:“既然看到了这点,霍司令你们就要全力以赴。等列车到了镇远你就下车,回去以后抓紧部署,把司令部从洪江立刻迁到芷江来,如果有什么急需可直接与四战区张副参谋长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