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云知道上次从陈济棠那里拿极品梅花参招待卫士的事情是过头了一些。民国官场讲求品序,而品序也代表着一定的秩序。

而且这也表示了对别人送给的东西是否珍重。

不是说卫士们没有资格吃这个东西,而是不能把陈济棠专门准备的东西拿来给低级军官和士兵吃。

但如果是陈济棠给自己的卫士、或者是谢昌云自己拿钱去买了来给卫士吃,即便是再贵重的东西,代表的意思也不一样了。

包括潘文华送的那些酒,何欣怡后来也对谢昌云的处置失当给予了提醒

所以有些小节的方面,谢昌云还有待多多磨砺。

不过对谢昌云这一次来电所述内容的冒昧,毛泽东由于感到了谢昌云的真切,所以对谢昌云没有丝毫的责怪,反而倒当晚就给谢昌云回了电。

毛泽东在电报中道:“你所提问题,应该是我们下一步的重点战略考虑。对你所述困难局面,我们当做最大努力予以避免。由于错误方针的影响,新四军在南方错过了最佳的发展时机。如果在淞沪和南京失守之后即立刻向苏南苏中一带全力挺近,于国民党部署之前在以上地区开辟起稳定的抗日根据地和游击区,即可获得与八路军同样的发展机会,南方目前的形势也会有利于我党。中央已决定接受国民党将江南新四军开往长江以北的要求,而且认为在有必要准备的基层上,越早行动,在政治上和军事上就越为有利。中央已将此决定通知了新四军、东南局和军分会。但是对于国民党将八路军和新四军全部移防黄河以北的要求,我党则坚决不予同意,必要时将作出政治上和军事上的反击。同时为了顾全团结抗日大局,我党在策略上也可作出适当让步,将新四军主力逐步转移至苏北及江淮地区在此基础上贯彻新的向南巩固、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华北破袭战的过程和局势变化,已很好证明了你的预见和动机。今后凡对认为我党有利之建议,切不可再有犹豫和顾虑,均应向我及时提出。”

毛泽东的来电,对谢昌云做出了最大的肯定,这种情况是极罕见的。

但在电报中,毛泽东也再度反映出了他对项英和新四军工作的不满。

谢昌云认为,项英是一个具有坚定理想和坚强毅力的共产党人,对坚持南方游击战和组建新四军做出了超过其他人的贡献。但关键就是在于他没有参与中共最高权力更迭的过程,对毛泽东脱颖而出的背景和原因以及作用缺乏深刻的了解认识,因此造成了他在某些重大问题上缺乏与毛泽东的有效沟通,特别是中间曾经参杂了一个由王明主持的长江局,还有一直没有解决的军政不和的问题,也表现了中央的一定失误,使得项英对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执行的不是那么坚决。

这让谢昌云对新四军军部和江南主力能否如期转移、从而避免新四军的悲剧发生,产生了一定的怀疑。

新四军如能在国民党宽限日期之后按期向江南开拔,谢昌云量蒋介石和顾祝同不敢把新四军怎么样。但如果新四军拖延时间过长,被国民党冠以违抗军令的罪名而采取手段,谢昌云就不好强硬出手了。

毕竟,违抗军令是任何统兵者的大忌,谢昌云也不能置之度外,否则一旦自己的部队出现类似问题,他将无法做出坚决的处置。

经过数天准备之后,四战区参加国民政府授勋仪式陆海空用功人员都陆续集中完毕,军事委员会军政部、政治部有关人员已在韶关与四战区政治部对仪式进行了细致安排。

十月十四日午后开始,每隔一个小时一架运输机或客机,把冯玉祥、孔祥熙、张群、何应钦、陈诚、白崇禧等军政大员先后送到了韶关。

最后一架飞机是蒋介石夫妇乘坐的,陪同的不但有空军司令周至柔和侍从室主任贺耀祖,而且还有另一个重要人物——中共代表兼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

蒋介石邀请周恩来同往广东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对外体现他并没有因为黄桥事件与共产党决裂、团结抗战这面大旗他还是继续举着的,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中共看一下他对四战区是何等的慷慨大方、四战区对他又是何等的敬重与听命,使共产党放弃过多借助谢昌云之力的想法。

而周恩来呢?一方面对蒋介石之邀不宜推辞,一方面是由于接到了关于粤闽赣绥靖公署将关闭几个新四军办事处的报告,特来向谢昌云商议后续的处理。

不止是四战区,三战区和九战区也已通知新四军限期关闭在辖区内的绝大部分办事处。

其中原因周恩来不用问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由于韶关、赣州、南昌和南平这几个办事处,对新四军的人员和物资过往十分重要,尤其是办事处的负责人往往还掌握有中共地下组织系统,如果他们一旦离开,中共就必须对地下组织的机构进行重新的调整。

项英已经为这件事给南方局发了两封电报了,希望周恩来能利用他与顾祝同和谢昌云的私人关系进行疏通。

但新四军在江北打的恰恰是与顾祝同关系最密切的韩德勤,而之前项英又因擅自在闽粤赣发展组织而迁怒了谢昌云,所以周恩来预感到了即使自己出面估计也不会起多大作用。不过这是党内职责所系,周恩来也不能够置之不理。

不但周恩来负有使命,冯玉祥等军政大员也都各有企图或带有任务。

所以陈济棠和谢昌云在蒋介石到达之前,已经在机场或长官部招待所的会客室忙碌了一阵了。

冯玉祥是想拉拢四战区,白崇禧是想试探一下陈济棠和谢昌云是否会将他与李宗仁区别对待,何应钦则是要协商购买那些四战区看不上眼的一些法式装备,所以这三人就有陈济棠应付了。

而谢昌云主要是与孔祥熙和陈诚进行了商谈。

孔祥熙一来是要就借款问题向幕后操作者谢昌云致谢,二来是想说动谢昌云再设法运作一笔资金,用于玉门的石油开采和滇缅公路的修建。

玉门油矿的勘探和开采由于资金不足而进展缓慢,滇缅公路由于施工难度远大于预估而造成了预算严重超支,所以孔祥熙就打上了谢昌云的主意。

但是对这两件事情谢昌云都不打算再出力,于是就道:“孔院长,玉门油矿为何一定要把在政府手上呢?你们完全可以向民间募集股份来解决资金问题嘛!至于滇缅公路倒是个很要紧的事,这次别看我们在海上打胜了,可日本如果有充分准备和再来一倍的飞机军舰,那我们谁输谁赢就难说了。我估计起码在旱季结束前两三个月,日军针对海防港还会有更大的行动,而且还有可能同时中断广九铁路和黄埔港,所以滇缅公路必须抓紧修、越快越好。不过我和夫人借来的这些资金只能向别人开一次口,再想多要就不是这个代价了,利息不翻几番谁肯再借?而且国内有钱的人多得是,这方面孔院长应该比我交际还多,孔院长为何不找找他们。”

孔祥熙道:“民间募集不是不可以,资源委员会和财政部已经做过了试探,但有实力的那些公司都不肯响应。”

谢昌云道:“这方面我知道一些。南华公司因为有了延长油矿,为了避免垄断之嫌,加上这次给政府借款动了血本,海内外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所以不肯参与玉门的事。兴华公司一方面因为借了钱出来之后资金紧张,一方面也为油类贸易受到干扰而不愿涉足。但是这几个公司呢?他们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连孔院长的面子也不买了?”

谢昌云接下来点了几个国内知名公司的名,都是与孔家有直接关联的公司,有的干脆就是孔家所经营。

“咳咳咳”。孔祥熙听了之后尴尬的干咳了几声,然后支支吾吾道:“这据我所知,这些公司的头寸都都很紧张,短时间内恐怕无能为力。”

谢昌云心道:“把资金都用于拼命囤积粮食和紧俏货物上了,能不紧张吗?”

但谢昌云还是佯作不知道:“这些公司的经营思路看来有些问题,怎么能转动的钱越来越少了?不过孔院长,您也知道这几家公司在国内的影响,如果他们不及国家所难,那别人也只会是旁观,我也不好在开这个口。孔院长还是想办法说动一下他们吧!如果他们肯慷慨解囊,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财政部刚从廖光恩等巨贾手中借了相当一亿五千多万元的法币,虽然那都得用于在购买军火和军需品,但原计划用于军事上的支出却可以省出一笔,哪能一下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孔祥熙此举除了借款多多益善的想法之外,窃探一下谢昌云手上可控制资金的实力、弄清楚这笔借款的究竟来源、淘空他人资金以为家族公司的垄断囤积创造条件等目的皆而有之。

谢昌云才不会上孔祥熙的当,而且他下一步所要重点打击的对象就是孔氏集团,怎么可能再为对手提供弹药。不过多少还是提供了一些,就是以出海通道随时可能中断的预估,给孔祥熙送去了一颗定时炸弹。

孔祥熙见谢昌云不肯买他的面子,一半是失望、另一半却是放了心,与谢昌云敷衍几句之后便籍口要去休息一会儿便离开了。

而谢昌云与陈诚的谈话形式却别具一格。

谢昌云叫人搬来了一张折叠桌和两把折叠椅,又泡了一壶茶,俩人一人戴了一副墨镜,就在机场的草坪上随意交谈起来。

陈诚来找谢昌云也是两件事,一件是需用一笔用于鄂西和鄂西北土地改革的保障资金,使第二轮的土改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另一件是向借南华和振华公司的销售渠道和资金,大宗收购并销售鄂西的茶叶等土特产品。

鄂西山多地少,茶叶、烟叶和药材是当地主要的经济收入。

对陈诚这两项要求,谢昌云倒是满口的答应了下来。一方面是与陈诚的关系不错,再一方面这都是与民生密切相关的问题,与政治并无直接关系。

这就是陈诚的精明所在。他知道在目前国共关系敏感时期,军事方面的要求不好向谢昌云提出。

当陈诚半开玩笑的问到了谢昌云这次在印度支那到底发了多少财产?

谢昌云得意的伸出了三个指头道:“最少值这个数的美金。”

“三百万?不止吧!”陈诚觉得不可能是三千万美元,但三百万又少了一些。

谢昌云晃着脑袋道:“当然不是,三百万值得我兴师动众吗?”

“那就是三千万了!”陈诚咬了咬牙道。

谢昌云把自己的大茶杯端起喝了一口,在陈诚带有疑虑的目光注视下又摇了摇头。

“三个亿?怎么可能?你把法国人全都抢了还差不多!”饶是陈诚再有涵养,面对谢昌云的故弄玄虚也不得不叫喊了起来。

谢昌云道:“陈长官,我这只是随口说一个数而以,实际上能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但这个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武器装备我们弄了不少,但远没有这个数。但是法国殖民当局原来对从我们中国进口的商品课以重税,税率要高于他们向中国出口的好几倍,最高的可达十几倍。这次我们把关税一下拉平到了最惠待遇,有的商品甚至还可以享受零关税,这样我们的产品就可以大举进入印度支那,而且还可以通过印度支那转口到其他法属殖民地国家,你说这里面潜在着有多大的利?算不清,也懒得算。就你们鄂西那点茶叶和烟叶,朝西北销一点,剩下都通过印度支那外销,根本就不是一个难事。我们粤赣两省的工厂都在开足马力生产日用品和食品,先期的产品都已经进入了印度支那市场,对烟叶、茶叶、生丝等马上也要大举收购,陈长官你回去以后就着手大力推广这些经济作物吧!等过几年我们把日本打败了,外面的市场还大得很呐!”

陈诚瞪大眼睛道:“我说你怎么眼睛都不眨就答应了我,原来你心里早就有数了。不过这也就是你,一面打仗一面想着往外卖东西,换了谁都不行。”

谢昌云道:“这是我们原来的观念不对。你看那些列强来打我们中国,包括日本现在对我们的侵略,哪个不是为了打开中国的市场和强占中国的土地。现在不兴占土地了,但我们公平的卖东西和买东西总可以吧?我们要在那里投资建工厂建矿山总不能受到为难吧?我们中国人勤劳聪明,只要能给一个和平稳定的环境,要不了多久就会发展起来。所以现在就得有所准备,一边打仗、一边就要考虑经济发展和经济结构的问题。”

陈诚仰天长叹一口气道:“昌云老弟,我算是服了你了!以后还望多提点为兄点一些。”

谢昌云道:“陈长官有什么事就只管问,我可不敢反过来问陈长官的事。”

陈诚道:“时间而已,时间而已!”

正说到这里,一名空军少校跑过来敬礼道:“报告两位长官,委员长的飞机将在十分钟后达到。”

谢昌云起身道:“陈长官,我们收摊子吧!

蒋介石是下午三点半钟到的韶关,授勋仪式紧接着于四点一刻便在四战区长官部礼堂开始举行。

出席授勋仪式的除了两百余位获勋官兵代表和家属代表、以及华南空军和战区直属部队三百余名之外,正在军官学校进行短期深造的二百余位将校级军官也坐在了礼堂内,个个的胸前都别着一排排耀眼的勋表,显示着他们曾经的赫赫战功。

余汉谋和廖广泽本也在这批短期深造的将校之列,但他们都是上将军衔,分别又是四战区和九战区的副司令长官,所以便就座在了主席台上。

国民政府和军事委员会分别颁布的授勋令,几乎完全与四战区呈报的名单相符,包括六十多名美国现役军人在内,都以自愿人员的身份分别获得了四种级别的勋章。

唯一与四战区呈报不同的是,陈济棠、谢昌云和余汉谋经国民政府直接批准,分别被授予了一等云麾、一等宝鼎、二等宝鼎勋章。

此外,蔡南和李汉魂也是一等宝鼎勋章。

这样四战区的六个上将,除了廖广泽之外,其余在这次印度支那作战和收复广州湾的行动中都获得了勋章。

不过廖广泽因参与第一次宜昌战役的指挥,已经得了一枚一等宝鼎勋章,所以也算是扯平了。

在众人佩戴的勋表中,最显眼的就是谢昌云的了。除了一枚二等宝鼎之外,其余的在一枚青天白日以下下,竟全都是清一色的一等宝鼎,共达十一枚之多。

淞沪罗店、沪杭、太原、津浦南线、华北敌后、武汉保卫战三次大捷、广东两次战役、桂南钦州、南昌战役、加上这次策划印度支那作战,所获功绩之多令人咋舌!同时也验证了谢昌云一步步走过来的抗战历程。

这么多的勋章,谢昌云平时都不好意思佩戴全部勋表,但今天这种场合有必须全部佩戴的规定,所以谢昌云只得第一次把家底都亮了出来,让台上台下的许多人都看花了眼。

“抗战再打上几年,他的胸前不知道还挂得下挂不下?”

这也是不少人为谢昌云所担忧的地方。

何欣怡在没有获得三等宝鼎勋章之前,在谢昌云面前一直不好意思佩戴在同僚眼中已经是了不起的那几枚勋表。但由于有了定海神针,这次也把五枚勋章也一起戴上了。

这也是今天的一道风景线,小两口合起来的风采甚至力压了全场。

特别是那些美国飞行员,望着何欣怡一个个眼都直了。如不是怕军法处置,口哨声早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