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沈若柒有些失魂落魄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披上外套走到了黎云泽的房门外,房门虚掩,透出一丝光亮。沈若柒刚想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苏寒轻的声音。

沈若柒愣在原地,敲门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冷风吹过发烧,沈若柒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去。

半夜十一点多,医院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只有楼下的便利店还在飘着关东煮的香气。

便利店的营业员已经习惯他们这里的主要客人是这群穿着病服的病人,所以店里的东西很人性化地多是有营养又低糖的食物,当然除了酒意外。

沈若柒还穿着病服,一件大衣套在外面。在医院里还没觉得这么冷,一出了医院冷风瑟瑟瞬间就让她冷得哆嗦起来。

营业员见穿着病服的客人习惯跟他们打趣:“需要点什么?这个时间点要是实在饿的话,就吃点粗粮好了。”营业员是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笑起来两颗小老虎牙很是可爱。

他还以为沈若柒也跟以前见到的那些病人一样,是背着医生自己偷偷跑出来偷吃东西的。

沈若柒冲他摇摇头,指着他身后的冰柜道:“我要两瓶啤酒,谢谢!”

营业员愣了一下,转过脸十分怪异地看着她:“生病了怎么能喝酒呢?就算不是生病,可你怀孕了,怀孕怎么能喝酒?你还是喝点别的吧!要不喝点矿泉水就好了。”

沈若柒摇摇头,她就只要酒。营业员觉得这样不妥,便像一个极有耐心的长者一样劝起沈若柒来:“生病了是不能喝酒的,不然你就没必要住院了是不是?自己身体难受不说,还花了一大笔钱给医院,那当然是要把给治好了才行。你说你现在喝酒,那岂不是一切白费了?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那肚子里的孩子可喝不得酒。”

营业员还在劝道着她,沈若柒直接走到他面前,将他往旁推开,自己开了冰柜拿了两瓶啤:“结账!”

营业员还站在原地,最后一次挣扎的劝告:“对病人和孕妇来说,酒乃大忌!”

沈若柒直勾勾地瞪着他,那眼神在大晚上的还真是有点吓人。营业员舔舔嘴唇咽了咽口水:“八块。”

沈若柒扔下十块钱也不等营业员找零就消失了,营业员有些担心地跟出去看,结果沈若柒走得太快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营业员打了个哆嗦,可别是撞鬼了吧?

沈若柒拿着两罐啤酒上了天台,今晚月色还好,只是形只影单让人独身孤单。沈若柒长叹一声拉开了一罐啤酒,喝一口之前又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独自,到了嘴边的酒又放了下来。

不知道今晚在中心广场那边会聚积了多少等着跨年的人,一样的欢呼着一样的拥抱着,一样的等着跨年的第一朵烟花盛开。只是当初陪在身边一起跨年的人,是否还一样?

连喝口酒的勇气都没有,看来她还真是没用。沈若柒靠在长椅上,银色月光映在脸上,没有温暖反而是更加寒冷。

天台的电梯门打开,黎云泽绷紧的一张脸出现在里面。跟苏寒轻聊天聊了很晚,她很想去看看中心广场看看跨年的烟火,可是黎云泽觉得哪里太不安全了。

苏寒轻很少跟他使小性子,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所以黎云泽费了不少口舌才把她这个念头给打消的,只是她走了以后,黎云泽却辗转难眠。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与时间无关,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心口泛疼。

跨年、烟火,这跟他这样冷清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关系。可为什么他却想这些想得睡不着?似乎觉得他丢失了什么?

心烦意乱,是越想越烦,大冬天的都烦得他觉得闷热。主要还是心口闷,闷得让他想上天气透透气。

就在天台的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黎云泽脑子里闪过一副十分怪异的画面。

同样是黑漆的天台,可突然上空亮起了无数的点点光芒。有个背影站在他面前,那是个女人,她坐在一张高脚椅上。

非常奇怪的画面,可能是刚才电梯里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眼前一黑疏就闪过了这么怪异的画面。

黎云泽走出电梯,并没有发觉另一边的长椅上还坐着一个人。自从自己醒过来之后,总觉得生活变得很怪异。

每个人都喜欢在他身边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关于黎少言、关于沈若柒还有沈若柒肚子里的孩子。他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老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没出生的孩子。

在自己的记忆里压根就不存在,黎云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明明执着地认为他们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为什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却那么怀疑自己这个结论。

特别是沈若柒那失望、失落、失神的目光,妹妹想起,就觉得揪心。

黎云泽自己很奇怪,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他以前可是个从来不会感受别人的心情的人,何况还是一个自诩是他老婆的女人。

他对那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黎云泽怎么都想不通。明明看着很陌生,可为什么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心跳却要比平时跳得更快?

黎云泽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不喜欢叹气的他查长长地叹了一声。这一声,刚好落在了沈若柒的耳朵里。

有人也上了天台沈若柒是听见了的,只是这天台空旷灯光又昏暗,所以她并没有看清楚来的人是谁。

不过是谁也不重要,她拿着一瓶没有打开的啤酒转过身冲另一头喊到:“喝酒吗?”

想来也是一个跟她一样睡不着的病友,反正她一个人连喝酒的勇气都没有。说不定来一个有故事的病友,大家就可以一起愉快地喝酒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黎云泽还真是被吓到了。转过身望去,皱着眉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被身边的人弄得有些心情上火,扁桃体发炎了。

沈若柒理所当然没有听出来是黎云泽,只是被他拒绝了之后,有些落寞地转过身又长叹了一声:“没想到,我连一个陪我喝酒的人找不到。这么晚大家都睡不着来到天台也算我们有缘了,不如我们说说彼此不开心的事吧!”

别人总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把心理事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就会好受多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沈若柒又在自言自语了,远处的人压根就没有理会她。

沈若柒酝酿了一下,这一下就红了眼睛:“我以前命真的很苦,妈妈去世得早,爸爸另娶了一个女人。我跟家里关系不好,好不容易就要嫁给一个我喜欢多年的男人,可惜结婚那天他却落跑了。他落跑那天,我伤心就买醉一夜,结果怀孕了。”

沈若柒擦了擦眼泪,傻笑着转过头冲那冷冰冰的黑影又道:“你以为我的悲惨就到这里了吗?不,这只是开始。我的孩子要早产了,救护车却在送我去医院的半道上出了车祸。我昏迷醒来,却被告知孩子已经死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惨?”

远处的那人终于动了动,没有说话,至少给了点反应。她轻叹一声又接着说:“孩子没了,我认命了。一切重新开始,我决定这一次我要做我喜欢做的事。于是,我遇见了他,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你一定很奇怪吧?孩子死了,又怎么说孩子的父亲?

因为孩子没有死,是我父亲将他藏了起来。那也是后话了,我遇见他重新感受到被爱的温暖,我明知道前面是个深渊我也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他很宠爱我和孩子,我们的感情也一直很好。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突然出了意外,他失去了关于我的所有记忆。是所有,关于我关于孩子关于津城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

我想,他伤了头部失去部分记忆也是可以理解的,只好养好伤他一定会慢慢想起我来。但是我忽略掉了另外一个潜在的因素,那就是救了他一命的女人。

他对她的好,偶尔会让我恍惚中看到曾经的我们。有时候,我都想放弃成全他们了。可是,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他曾经说想亲眼看着这个孩子出世的。”

沈若柒说着说着,泪流如注却还强颜欢笑着:“还有五分钟就跨年了,中心广场的烟火一定很美。我丈夫,当年就是在跨年这天跟我求婚的。而且,也是在天台。”

沈若柒吸了吸鼻子,她说了这么多,这个人怎么连声安慰的话都不说,难不成还是个聋子?

“算了,不说了,喝酒。第一口酒敬昨天,我爱过恨过也幸福过。”说完,仰起头终于喝下了一口酒。

“第二口酒敬明天,新的一年开始,我要跟有他的过往说再见了。可我依旧希望他平安幸福,不被岁月侵扰。”

酒还没入口,已经被一只手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