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六月,眼看着脸面月余的阴雨已经逐渐有了停歇的趋势,顾二和神武军上下尽皆松了口气,手下将士们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叛军忽然出动大队人马,里应外合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拿下了遵义。

遵义城中驻扎的两千神武军,也被打的措手不及,未免平白增添伤亡,葬送兄弟性命,守将飞速带着手下的队伍撤离了遵义城,

拿下遵义之后,叛军又立马火速集结了万余人马,攻向承州。

另有数千人马挺近羊州,又分兵数千前往充州。

一场蓄势已久的反攻,已然拉开了帷幕。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山民们,也在那位被他们视为神使的天圣皇帝的号召之下,加入到反攻的大队伍当中。

好在承州城本就是岭南重镇,自上次顾二收复承州之后,除了在城中留下了三千神武军之外,还有六个当地的指挥营,虽然人员都没有满编,但加起来也有两千多人。

六月初一,叛军前锋部队抵达承州城外,当天下午便发起了第一次猛攻。

承州城的城墙并不高,才两丈不到,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一座堡寨更加恰当。

双方在城上城下展开鏖战,只一日功夫,双方便各自都损失了不少人手。

······

充州城。

官军大营。

“报~~~”

一声高喝,传令兵进入大帐,将斥候营和各地衙门送来的叛军动向一一禀告。

顾二大马金刀的坐在帅椅之上,手里头拿着一方白绢,正在全神贯注的擦拭着手中那杆虎头金枪。

“将军!”身侧传来一声疾呼,沈从兴有些急切的道:“叛军大队人马已经去了承州,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沈将军担心什么!承州有郡王坐镇,还有小段兄弟护卫在侧,再加上五千多兄弟,城内还有万余百姓,只要郡王据城而守,坚持不出,叛军除非出动十倍于守军的人手,否则的话,想要拿下承州城,无异是痴人说梦!”

承州城地势险要,依山而建,连接东西两座高山,横在南北之间,是北上南下的一座重要隘口,若是拿下承州,北可入黔,入蜀、乃至于北上进入关陇地区。

往东便是充州、沅州,只要再攻下这几州之地,便可东出至荆湖,不论是荆湖还是蜀地,都是大宋王朝最大的粮仓之意。

自古以来,便有湖广熟,天下足之说,荆湖路依靠着岭南十万大山,气候宜人,地势又开阔,有良田无数,物产何其丰盈。

每年从荆湖路送往全国各地的粮食,足有数十万石。不知养活了多少人。

“话虽如此,可遵义城是怎么破的,将军又不是不知。”沈从兴担忧的道。

“沈指挥多虑了。”

徐文道:“叛军虽然人数众多,却多是以岭南本地的山民为主。”

“这些山民们自幼长在山中,生存环境恶劣,若是单个拎出来,便是咱们军中,也少有能够胜得过他们的。”

“若在山林之中,纵使咱们的装备远远要比他们精良,也未必敢言稳胜。”

“可若是论起攻城野战来······”

徐文摇摇头。

“沈指挥这是关心则乱。”顾二笑着道:“毕竟他是颍川郡王的嫡亲舅舅,当舅舅的关心自家外甥的安危,也在情理之中。”

沈从兴知道顾二这是在打趣自己,也没反驳,而是皱着眉头道:“按理说叛军首脑若是不蠢的话,应该知道攻城对他们而言有多么不利。”

“先前咱们之间的交锋也有几十场了,彼此之间都也有了部分了解。”

“可他们现在却还是选择这么做了!这里头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沈从兴若有所思的说。

顾二终于停下了手中擦拭铁枪的动作,抬眼看着沈从兴点了点头:“沈兄所言,不无道理。”

又问徐文:“徐兄有何高见?”

徐文略微沉思,也点头道:“叛贼狡诈,在淮南时咱们便多有领教,沈兄的顾虑不无道理。”

顾二眸光微闪,又复问道:“那你们觉得叛军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会是什么呢?”

沈从兴和徐文对视一下。

沈从兴率先说道:“两种可能,第一种,叛军攻打承州,只是佯攻,目的想把咱们引过去,或许他们在半路上早就已经设好了埋伏,布下了口袋,就等着咱们往里头钻。”

“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可能,叛军攻打承州不是佯攻,而是真正想要攻占承州。”

徐文道:“承州城城墙虽然不高,却通体皆是石头堆砌而成,坚固无比,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现在就怕承州城里,还有叛军的内应,届时他们内外联合,只怕昨日遵义之事,又要重演了。”

沈从兴也深以为然的点头。

岭南之地,无数城池之中,本就是山民与汉民混居,便是如今的充州城内,也有不少山民生活。

还有些是山民与汉民通婚之后留下的后裔。

“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这些叛军不在龟缩,而是选择了大举出动,这不正是咱们所希望的吗?”顾二笑着说道。

沈从兴也笑道:“二郎说的是,这些叛军,自从咱们连下三城之后,就一直龟缩不出,任凭咱们如何叫阵,就是不和咱们正面较量。”

徐文也颇有幽怨的道:“还时不时的让那些山民们偷袭咱们。”

顾二看向大帐之外,说道:“说来咱们得好好感谢老天爷下的这一个多月的雨!”

“虽说阴雨绵绵,咱们的火器大多都只能放在仓库里头保存着,不能用来对付叛贼。”

“但若是没有这场雨,叛军又如何敢走出大山,和咱们正面交战呢!”

徐文道:“有得必有失!”

沈从兴咧着嘴笑道:“这群叛军若是以为先前咱们的大胜,不过是靠着火器犀利的话,那可就有好戏可看了。”

徐文却摇摇头:“不可大意。”

“贼首元昊,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是个极难缠的对手,咱们切记小心谨慎才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顾二道:“徐兄说的极是,俗话说得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沈兄,可莫要小看这些贼寇呀!”

沈从兴拍着胸脯笑道:“放心便是,我老沈是什么样的人,二郎你还不清楚么!”

顾二站了起来,将手中铁枪舞了两圈,走到旁边的兵器架上,将长枪放了回去。

“沈从兴听令!”转过身后,顾二脸上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正声而立,目光之中闪烁着璀璨的精光。

“末将在。”沈从兴立马起身躬身抱拳应道。

“沈先锋领麾下先锋营即刻出城,赶赴承州,驰援颍川郡王。”

“沿途若是遇上叛贼阻拦,无需留手,全力绞杀便是!”

“末将领命!”沈从兴躬身领命,自顾二手中接过令牌,立即便出了大营。

“徐文何在?”顾二又看向了徐文。

徐文赶忙道:“末将在!”

“你率麾下火器营留守充城,没有我的军令,不可妄动。”

“末将遵命!”

······

一道道军令飞速自中军大帐之中传出,不过顷刻之间,就传遍了整座大营。

没一会儿,一个个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士们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着接下来的大战了。

顾二正愁不知该怎么把叛军给引出来呢,现如今还没想到主意,叛军就自己跳了出来,省了顾二不知多少工夫。

至于这里头有什么隐情,叛军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顾二却并不担心。

徐章常说的一句话,顾二觉得很有道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无功。

叛军有阴谋又能如何?

这次顾二来平叛,除了带来了徐文的火器营之外,还有神射营的两个指挥营,神臂营的一个指挥营,拢共一千五百人马呢!

一个时辰之后,沈从兴就带着他麾下的一千先锋营人马,率先朝着承州方向而去。

对于顾二让徐文带人留守充城,徐文没有半点意见。

雨天之中,火器营优势全无,甚至还不如步兵营的兄弟们起到的作用大。

但若是用来守城的话,却是绰绰有余。

沈从兴带着先锋营刚刚离开充城不到半天,就遇上了前来堵路的叛军,双方立时便展开厮杀。

沈从兴身先士卒,勇猛无比,将贼军打的节节败退,落荒而逃。

沈从兴不让手下士兵追赶,而是继续快马加鞭,往承州赶去。

当天夜里,宵禁之后,城里便静悄悄的没了人影,这也是官军为了防止城中百姓和叛贼勾结的事情。

毕竟当初叛军攻城拔寨之时,用的就多是这种法子。

而且还有遵义城这个前车之鉴在,便是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尤其是现在负责城中防务的主官变成了素来一谨慎小心闻名的徐文之后。

夜色渐深,漆黑的夜幕将整个充州城都笼罩城中,家家户户皆已闭户熄灯,早早便歇下了!

戌亥之交之际,充城东门忽然打开,大队人马高举火把,排成一条长龙,静悄悄的就出了充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