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9 章 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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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本奏!”
英国公之事有了定论,徐章却再度自人群之中走了出去,立于殿中,一身绛紫宽大官袍,手持笏板,躬身行礼朗声道。
“徐爱卿?”
帘子之后的曹太后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徐章竟然又站了出来。
“徐爱卿有何事要奏?”
徐章朗声道:“启禀太后,微臣以为,英国公乃是军中宿将,征战沙场数十年,领兵之能,朝中能与之比肩者聊聊无几,虽然年时颇高,可身子骨却仍旧硬朗,若是去冲锋陷阵的话或许会力有不逮,可若是坐镇中军,出谋划策,制定行军战略,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徐侯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是英国公,也有些搞不清楚徐章的意图了。
大殿里头,群臣皆被徐章的话给搞懵了,说让老将军们交出兵权的是你,现在又说这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紧接着,徐章的话便解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英国公稍待!”
“微臣认为,可在枢密院之中,增设有司,主要以从军中退下来的宿将们为主,不领实职,无调兵之权,专司分析战局,出谋划策,制定战略,”
分析战局、出谋划策、制定战略?
那不是谋士的活吗!
所谓谋士,便是幕僚,像英国公、越国公、成国公他们这些老将,哪个手底下没有一两个幕僚,而且还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才高之士,否则的话,也不会被他们看中了。
让他们去做幕僚,那也得有人敢用才行。
便是韩章这位当朝宰执,在英国公等诸位老将军面前,也得放下架子,给他们几分颜面才行。
徐章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水之中,在湖面激起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
不知不觉间,已经为徐章拉来了不少仇恨。
“臣反对、杀鸡焉用牛刀,微臣以为,永平侯此言大为不妥!英国公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岂能沦为幕僚之流,若是此事传了出去,人们只会以为,朝廷嫉贤妒能,连英国公老将军这等战功彪炳,功勋卓著的老将,都只能沦为幕僚,更遑论他人。”
“若此风一开,只怕自此以后,再难网罗英才了~~~”
一番言语,虽有几分夸大的成分,可却并非杜撰,而是真有这种可能,否则的话,千金买马骨这类的佳话又怎会如此之多,且流传至今,脍炙人口,为人们津津乐道。
这话一出,徐章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被架在火上炙烤,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只怕徐章就彻底将这一干老将给得罪了。
“若紧紧只是做幕僚的话,又何须让老将军们亲自出马!”
徐章淡然的道:“自太祖皇帝开国立朝历来,历代枢密院的枢密使,皆为文官担任,武官多领副使,自太宗年间开始,又多为相国兼领。”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枢密使乃是枢密院之首,而枢密院可调遣天下兵马,其职权不可谓不重,就拿韩大相公来说,韩大相公为当朝宰执,统领百官,协助太后总领朝政,每日已经忙的是不可开交,去岁西北大战,微臣韩大相公领着朝中诸公奔走调度,每晚批阅公文到子时都不一定能睡下,诸般琐事,更是日日不绝。”
“若长此以往,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韩大相公乃是我朝柱石,万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徐章大义凛然的道。
“再者说了,现如今我朝有禁军八十万,厢军乡勇更是不计其数,如此庞大的兵力,岂能握于一人之手,正所谓兵战凶威,微臣窃以为,枢密使职权过重。”
“且现如今朝中似英国公老将军这等军中宿将不在少数,微臣认为,若在枢密院之下,另开一司,以此司来为枢密使分担压力。”
“同时裁撤枢密院下十二房,其所有职权,还于兵部······”
徐章立于殿中滔滔不绝,想着既然已经做了,索性便一步到位,而今枢密院职权颇重,而六部之中的兵部,几乎等同于名存实亡,没什么实际的权势,大宋军事,尽皆由枢密院统管。
上至各军轮换守备各地,军中将校升迁贬黜,下至士卒们每月发放的钱粮,皆由枢密院执掌。
而六部之一的兵部,唯一能够插得上手的,也就只有地方上的厢军乡勇了。
大宋军队的主力都在禁军,如此兵部,不就是名存实亡嘛!
徐章一番话足足说了将近两盏茶的功夫,将诸般利弊一一分析出来,建议朝廷裁撤枢密院的职权,裁撤其下十二房,改设一個了类似于军机处、参谋部的有司衙门,专司军国大事,以票拟分润枢密使之权。
虽然没有直接统兵的权利,但只要票拟超过半数,便可驳回枢密使的决定,就和徐章前世明时的内阁制度大体相似。
当然了,占据主导的依旧是枢密使和枢密院中的一应官员,而且这个有司并非是一个人,而是由一群人组成,人心各异,想要拧成一股绳可没那么容易。
徐章这么做,无疑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徐章的话,让殿中不少同僚都陷入沉思之中,大家都不是傻子,听得出来徐章话里的意思。
甚至不少武官武将们看向徐章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不在单纯的只是怒意,有些已经多了好些莫名的意味在里头。
在结合先前徐章所走的《治军十疏》,不少人都已经醒转过来,徐章这厮,是步步为营,早就算好了一切呀!
先是上书去了老将军们的领兵之权,紧接着又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建议把这些老将军从军中挪到枢密院里头,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领兵,可却更进了一步,拥有了调兵遣将的权利。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挪个屁股,腾出位置给年轻人这么简单。
尤其是通过票拟,驳回枢密使的决定,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开了先河。
徐章这话一出,立马就得到了勋贵武将一脉的附议,这可是和他们自身利益切身相关的,这个时候不站出来支持,什么时候站出来。
可反对的声音也不是没有,大宋自开国以来,便一直都是以文官来统领武将的,就如同总领地方军权的经略安抚使,便一直都是文官出任。
虽没有放在明面上,可以文抑武,一直都是朝廷百余年来贯彻的方针。
有人挑了头,文官之中站出来反对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此事已经不在是枢密院一家之事,而是涉及到了文武之别。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一场朝会就决定了。
下了朝,群臣沿着宫墙一路朝着宫外走去,西华门外,英国公、郑老将军还有顾二几人站在路边上,面对着宫门的方向。
徐章被拉了过去,几人驱马一道前行,边走边聊,两位老国公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徐章的赞赏。
自家女婿顾二反倒是成了可有可无绿叶。
和两位老将军分开,顾二才道:“好家伙,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徐章一脸淡然:“什么真正的目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小子!”顾二嘿嘿笑着:“前几天还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摇身一变,马上就是东京城里头这些勋贵武将们的座上宾了!”
老将们因为年事过高而被闲置,年轻的将领们被提拔,在军中这本就是极为常见的事情,就算没有徐章上的《治军十疏》,那些老将军们在军中还能待多久?
这可不是什么神话或者武侠世界,有法力或者内功这些作弊器,人过中年,身体各项指标就开始急剧下降,气血衰退,筋骨老迈。
老不已筋骨为能,说的就是如此。
不论是上阵杀敌,还是长途跋涉的行军,对身体的要求可都极高。
“对了,你家那个继母怎么回事儿,最近都没听到什么信呀?”小秦氏和顾二之间早已经撕破了脸面,只是在外人面前,二人还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一个要尽力维护自己慈母的形象,免得落人话柄,一个要在自己身上加上一层孝子的伪装,不论如何,小秦氏都是顾二的继母,虽是顾二父亲顾堰开的续弦,却也是嫡妻。
礼教森严,尤其是在朝廷里头,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朝野上下,对于礼法尤为重视,谁叫当今天子,只是曹太后和仁宗皇子的嗣子呢。
尤其是前段时间还出了给官家生父夏王还有生母加封的事情,虽说各自退让了一步,可原本偏居赵宋龙兴之地南京的夏王妃,却也被接到了东京安置,而且还被封为太妃。
虽未时常入宫和官家相见,可宫里的赏赐却从来没有断过。
而且因着这事儿,当初好几个冲锋陷阵在最前头的官员,可都被贬黜出京了。
顾二这般伪装,也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还能如何?”顾二摇摇头:“不过现如今谅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顾二承袭了宁远侯的爵位,张氏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了宁远侯妇人,还被封了诰命,自身出身又高,侯府里头那些个捧高踩低的下人仆役们,但凡是敢跳出来,都被顾二夫妇已雷霆手段给解决了,不是买去了边疆就是送去开矿,都没落的什么好下场,
至于顾家的那几个叔叔婶婶,更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人,如何敢和英国公的掌上明珠作对。
顾二是个果断的,袭爵之后,将两府合并,陆陆续续将侯府内外来了一次大换血,小秦氏的那些心腹,也都陆续都被处理了,安插上了顾二自己的人。
小秦氏心计虽深,可身边的羽翼都被剪断了,纵使再有心计又能如何。
想着小秦氏以往的所作所为,徐章不由得提醒一句:“可别大意了,要我说的话,你那个继母偏执成狂,已然魔障了,现在风平浪静的,可暗地里指不定就憋着什么坏,就等合适的机会呢!”
要说顾二这个继母,以徐章这种正常人的思维,着实有些理解不了她的行为,要说以前,顾二纨绔,她替自家儿子争爵位家产,那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的情况是,小秦氏亲生的老三顾廷炜,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整日只知道招猫逗狗,眠花宿柳,是个再浪荡不过的纨绔子弟,行事做派,和以前的顾二没什么两样,只是有小秦氏尽力遮掩,在外头的名声才没有以前的顾二那般恶劣。
再看顾二,新贵当红,屡立奇功,以一己之力,将顾堰开死后原本已经没走向没落的宁远侯府,又重新撑了起来。
要不说徐章没法理解小秦氏的行为呢,顾二和顾廷炜兄弟间的感情一直很好,从小到大皆是如此,现如今顾二正当红得令,以他和顾廷炜之间的感情,肯定是要提携提携自己这个弟弟的。
可小秦氏是怎么做的?仍旧想方设法的和顾二夫妇为难,千方百计的想要把顾二弄死,好让顾廷炜承袭宁远侯的爵位。
可她也不想想,要是顾二没了,顾廷炜便是袭了爵,成了宁远侯,那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指望着顾廷炜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撑起顾家的门户不成?
以前顾二虽然纨绔,可一身武艺确实正儿八经得了顾堰开真传的,弓马骑射,刀枪棍棒,拳脚兵器,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而且青出于蓝。
可顾廷炜呢?读书不成,习武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武艺虽有,却只能算是猫脚功夫。
若是当真叫顾廷炜袭了爵,宁远侯府的未来,很大可能就是走向没落,或许后辈子孙里头,可能会出来一两个天赋异禀之辈,再度挑起大梁,可这样概率能有多高?
顾二却满不在乎的道:“若是连一个区区的小秦氏都对付不料,我顾廷烨又谈何兴兵北伐,收复燕云!”
言语间,透着一股极强的自信。
徐章却道:“伱我倒是不担心,就你们侯府那些人,你那个继母就算是把他们都绑在一块儿加起来都未必是你的对手。”
“可你不是孤身一人,嫂嫂性子清冷孤傲,目下无尘,又不屑使那些鬼蜮伎俩,现如今她又怀了孩子,若是你那个继母暗中对嫂嫂出手呢?”
顾二神情一滞,脸上的自信逐渐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