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第一缕晨曦终于舍得刺破远方天际的云霄,无垠的天空之上,一缕鱼肚白悄然显现,柔和轻微的光辉自天际洒落,为人间带来些许光明。

正如那在万军丛中,领着百余亲卫,扛着帅旗大纛,冲向袭来的西夏铁骑的高大身影一般。

原本还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的陇右军将士们,尽皆被那一声声响彻云霄的“随都督杀贼”而感染。

好些士卒甚至连甲胄都顾不上穿,提着兵刃就冲出了营帐,在各级将官们的组织之下,跟随着那面沐浴在微光下的帅旗,大喊着跟着那百余舍生忘死,豪气干云的身影朝着大营西边冲杀而去。

徐章一身玄甲,环颈头盔将脑袋脖子悉数护在甲胄之中,胯下大黑马也闷着头一路猛冲。

须臾之间,西夏铁骑已经映入眼帘之中。

“杀!”

徐章放声高呼,手中镔铁长枪端在手中,上身已然悄然伏低。

两军对冲,武艺的高低所起到的作用大打折扣,占比更重,对于结果影响更为重要的,是双方的装备、膂力、速度、以及生死之间的反应迅捷与否。

徐章等人看到了西夏骑兵,这些西夏骑兵们自然也看到了徐章等人,更加看到了徐章身后的那个憨厚汉子扛着的那面大纛。

只一瞬间,一众西夏铁骑对于徐章的身份就有了很多猜测,但此时此刻,他们真正关心的,是摘了徐章的脑袋,能够从上官处换来多少银钱,能够让他们升多少级,会被赏赐多少身娇体柔叫人食髓知味的宋人女子。

残忍、贪婪、疯狂、迫不及待………

无数种情绪在那一双双犹如饿狼般的眼睛之中闪烁着。

此刻的徐章,在他们眼中,就像是草原上那些饿了一整个冬天,最后终于在草甸上碰到的一小小搓落单了的肥美活羊。

“大鱼呀!”

“他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周遭的西夏轻骑,所有的目光悉数都被一马当先的徐章所吸引,军队之中等级森严,尤其是宋军,各级军官的甲胄样式、颜色皆有区别。

徐章一身玄甲,顶上头盔的红缨和身后那一袭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物件的血色披风,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要是一群饥肠辘辘的狼群,忽然看到面前出现一只壮硕的肥羊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两眼直放绿光,呜呜呜的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迫不及待的朝着徐章蜂拥而去。

似乎已经能够想象的到摘下对面那玄甲将领的头颅之后去上官面前邀赏的情形。

此刻的徐章,似乎已经变成了那人畜无害的待宰肥羊。

晨曦破晓,天色微明,弯刀高举,清冷的刀身宛若一弧弧弯月,在微熹的天光之下,闪烁着摄人的寒芒。

周遭的西夏铁骑也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满营溃逃不知所措的宋军将士,只能被西夏铁骑们驱赶着追杀着,眼看着只消再来片刻功夫,马上就要炸营了,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扛着帅旗,领着一众骑兵,聚拢着那些个被突如其来的夜袭打的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宋军将士们蜂拥而至的家伙,如何能够不叫人讨厌。

和宋军交手多年,虽然胜多败少,可但凡是稍微正常一些的西夏将领或者士卒,都知道大宋朝的西军,可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的乌合之众。

西军之中能征善战者不在少数,武艺高强,勇猛强悍的将领也不是没有。

这一点作为老对手的西夏人甚至比大宋朝堂里头那些个文武相公们还要清楚。

这么大的动静,周遭原本还在塌营冲阵的西夏铁骑,纷纷被吸引过来。

犹如群狼猎食一般,朝着徐章所领的百余铁骑呼啸而去。

“杀!”

徐章面色如常,不见半分踌躇和犹豫。

眼眸之中一片平静,没有丝毫波澜,自然也瞧不见半点恐惧。

三四十名西夏轻骑已至近前,弯刀已然举在半空,马速还在不断加快。

看着近在咫尺的徐章和一众亲卫,这些个西夏骑兵们的眼中看不见半点畏惧和担忧,有的只无尽的贪婪和杀意。

只见乌光一闪,好似毒龙探首一样。

“噗嗤!”

一声闷响,犹如破革。

弯刀尚未来得及落下,徐章手中的那杆镔铁长枪,就已经率先洞穿了西夏骑士身上的甲胄。

只一个照面,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的西夏骑兵,就已经被一枪挑飞,周遭亲卫结成锋矢阵型,分布在徐章两侧及后方。

四十余名西夏骑兵一个不剩,悉数被斩落马下,百余亲卫,折损三人,轻伤数人。

可一马当先的徐章却根本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双手持枪,早已脱离了缰绳,仅用双腿夹着马腹,平衡着自己的身躯,前冲的马速不见有半分减慢,手中镔铁长枪肆意挥舞,手下无一合之敌,横空的枪影当真就是叫人触之既伤。

无数西夏铁骑蜂拥而来,徐章带着百余亲卫纵马冲阵,以徐章为锋矢,一众亲卫为侧翼,手中骑枪长刀犹如死神的镰刀一样,无情的和西夏人手中的弯刀碰撞,收割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一道道身影自马背坠落,一簇簇血花在半空之中绽放,冲天候光之中,嘈杂的马蹄声中,可怖的嚎叫声和哀嚎声中,双方骑兵展开了面对面的冲杀。

若是换做是在其他地方,但凡是稍微开阔一些的,徐章这百余轻骑,便是再精锐,也绝不可能和数千西夏铁骑对碰。

数量上的差距,是导致双方战力悬殊至关重要的原因。

可此时此刻,在这营帐密布的军营驻地之内,在四下里头随处都是宋军的宽大营地之内,西夏数千铁骑,被一座座营帐和一对对宋军分散在各处,至少在短时间内,绝对无法集结起来。

而这,便是徐章要找的机会。

不过七八个呼吸的功夫,徐章就已经带着亲卫杀出去百多丈的距离,而且并非一路直行穿插,而是先挺进再掉头转了个半圆又绕了回去。

沿途原本被冲的四散奔逃,不知所措1的宋军见状,在徐章极及一众亲卫那一声声‘随都督杀贼’的大吼声中,纷纷提着刀枪长矛,或是三五人结成阵型,或是十多人聚在一处,再借助营地里头复杂的环境,一时之间,倒也勉强撑了下来。

冲了一圈,徐章身边的亲卫折损近半,至于五六十骑仍跟在身后,徐章自己也是满身鲜血,气息稍乱。

此时距离西夏骑兵夜袭冲阵已经过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大营东面、南面以及正在被西夏骑兵冲击的北面残余的将士们也大多都反应了过来。

可仍有许多士卒,慌乱不知所措,好似天塌下来似的,大喊大叫着,什么西夏人杀来了,大家都要死之类的话。

徐章没有选择再度选择,百余亲卫折损近半,徐章内心肉痛无比,若是再来这么一次,当真陷入贼骑的包围之中,徐章也不敢放言自己能够如赵子龙那边,七进七出,似张翼德关云长那般万军丛中取贼将首级。

“乱军心者杀!”看着那几个四处逃散的士兵,徐章冷着脸下令。

身后亲卫立即便打马而出,追了上去,手中钢刀斩下,几颗头颅冲天而起,脖颈断口处,猩红的鲜血犹如泉涌。

“都督有令,乱军心者杀!溃逃者杀!”

“杀贼者赏!”

······

亲卫们手中钢刀斩过西夏贼人头颅之后,又落在了己方同袍的脖子上,一路策马驱驰,一路挥刀杀人,一路放声大喊。

各营将领纷纷开始下令组织人手,一个个放声大喊。

在鲜血和那刻在骨子里头遵守军令的习惯刺激下。

原本还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将官们,纷纷组织起麾下兵马,准备配合徐章展开反击。

无数早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妥当的将士们汇聚在徐章和一众亲卫身后。各自组成阵型,和近在咫尺的西夏骑兵展开厮杀。

一架驾车辆被推至大营中间,由西向东,形成了一道临时的简易防线。

盾兵,枪兵,弓箭手们分成三个部分,依次在车阵之后结成阵型,可惜此刻战况实在是太过惨烈,这伙西夏骑兵的速度又快,而且又和大营西面的同袍们混在了一块儿,不论是弓弩营还是火器营,心中都有顾忌,不敢随意出手,只能让将士们各自寻找目标,自由攒射。

徐章立马横枪于车阵前方,振臂高呼道:“擂鼓!杀贼!”

“擂鼓!杀贼!”

咚咚咚咚咚~~~~

如雷鸣般的鼓声响起。

徐章没有再度挺枪打马朝着正前方的西夏铁骑们冲杀而去。

相较于多少两个西夏骑兵,此时整个陇右军,更需要的是能够让所有人都看得到徐章,都看得到那面大纛,让所有的将士们都能够有一根主心骨。

冲天火光和微熹的天光照耀之下,那件猩红的披风,那面迎风招展的大纛,便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

将士们大喊着朝着西夏骑兵们冲杀而去,弓箭手们在后方不断的以弓弩支援,射杀那那一个个嚣张残忍狠辣的西夏骑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