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状态栏 第4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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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李承平伸了伸腿,有些感慨道,“没想到我这一把老骨头,到了这个岁数还得让家里人担心一遍吃喝拉撒。”
“其实有不少患者在您这个岁数已经没办法自理吃喝拉撒了。”孙立恩开了一个不怎么好玩的玩笑。
“对了,还有个事儿我得问问你。”李承平忽然问道,“咱们接手北五区的那个晚上……那个祁医生的事儿后来怎么搞了?”
孙立恩闻言一愣,然后才道,“我听说……祁院长一月底就带队到了云鹤。等他们撤回的时候……应该会带着一起回丹阳吧?”
“你帮我问问,丹阳那边准备怎么搞。是有个告别仪式追悼会啥的……还是事儿就干脆不办了。”李承平说道,“好歹是站岗站到最后一刻的同志,能送的话,我还是打算去送一程。”
第1075章 三赢
孙立恩需要处理的问题有很多,而且……难度也都不低。
实验动物和相关的手续是个让孙立恩最头疼的事儿。之所以最头痛这个,主要还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也一时半会没啥好办法。
上搜索引擎找出售实验动物公司的电话号码,然后给人打电话这种事情实验组估计已经干了几百上千次了。但……实验动物不是捕捉的野生动物,作为从东南亚专门引进种源在人工控制环境下繁殖的产物,实验动物本身的供应量是有限的。
从疫情爆发开始,全世界的实验室都在急切的需要实验动物进行研究。但让人头疼的是,中国的实验动物……尤其是实验用猴占全球市场的几乎一半以上。光美国就有超过六成的实验用猴是从中国进口的。
现在中国自己的实验室都没猴子用了,哪里还有多余的份额出口给其他国家?
虽然可以肯定没啥好办法,但孙立恩还是硬着头皮打了几个电话。很快,他就从沈轻眉口中得到了一个可能有帮助的情报。
“既然已经住在度假酒店了,你怎么就没想起来问问刘总呢?”电话里,沈轻眉笑着反问道,“你现在要到其他能提供商品猴的地方去问,那肯定是找不到的。”
“刘总……的企业还有这个业务?”孙立恩仔细想了想,然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刘保国的企业到底是从事什么项目的。
沈轻眉笑着说道,“刘总现在已经不怎么直接过问企业的运营了。他自己管着的一亩三分地主要是为了满足个人兴趣爱好。”
孙立恩试探性的问道,“刘总的兴趣爱好是……养猴子?”
“严格来说是养动物,各式各样的动物。”沈轻眉答道,“我之前听刘总讲过这个故事。他小时候家里住在村里,从小的愿望就是去一趟城里的动物园看看。结果一直没能成行——后来事业有成,他又把这个念头找了回来。”
刘保国的农场作为自己住且偶尔招待朋友的“场馆”而言是很大的。但作为饲养实验动物的企业来说又太小了些——以孙立恩最近几天对实验动物饲养的粗浅认知来说,饲养实验用的食蟹猕猴,需要维持至少一两百只左右的种群数量才行。
一只小猕猴的诞生需要五个月,而小猕猴发育到性成熟可以再次繁殖则需要至少五年。饲养实验动物是一个长期工作,而且还得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才行。
孙立恩确实是没想通,刘保国出于兴趣爱好养居然养了猴子。更没想通,出于兴趣爱好,他居然还养了这么多猴子。更没想到的是,刘保国养的猴场居然是有实验动物生产许可证的正规企业。
“买猴子是吧?”刘保国在电话里笑眯眯的说道,“这没问题,就当我捐给你们实验组的——二十只够不够?”
“够,太够了!”孙立恩连忙道谢。二十只实验级的食蟹猕猴……按照现在的市场价,这没个一百多万下不来。“实在是太谢谢您了!为了找实验用的猴子,我整个实验组七八个博士都快被逼成猴子了。”
“我这猴子也不白捐。”听完了孙立恩的道谢之后,刘保国在电话那头笑着说道,“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游戏,我这儿的程序员们已经做了好几个版本出来。正好孙医生你们现在隔离,我估计应该有点时间,能不能帮忙试着玩一玩他们的作品?”
刘保国养猴子一开始纯就是为了玩一玩,二十只猴的种群几年内繁殖到了六十多只。结果玩到后面,他得知自己养的猴子正好是沈轻眉旗下的制药公司所需要的试验品。
于是不差钱也不差猴子的刘保国让秘书去注册了一个实验动物生产公司。
自己养猴子卖给沈轻眉,这完全是刘保国为了给沈轻眉行个方便的“顺手之举”。刘保国一直深信着一个道理——与人为善,对自己绝对不会有坏处。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并没有出过问题。要不是沈轻眉把他介绍给了孙立恩,他身上的布鲁氏菌病还不知道得发展到什么地步去。
而用“试玩游戏”来作为实验猴的“交换”条件,则是刘保国为了让孙立恩心里好受一点的举措。
现在的实验猴有多贵,刘保国可比孙立恩清楚的多。二十只猴子,现货状态要卖到200万都没什么问题。但是……谁又能拒绝一位看好了自己的病,同时刚刚从云鹤抗疫一线回来,希望获得猴子进行科学研究的医生的请求呢?
既然要做人情,那就要把人情做实在了。不能让人感觉到心里不舒服——这才是做人情的核心要义。而正巧,现在就还真有一个理由适合刘保国来用一用。
让一群游戏玩家和制作游戏的人来试玩游戏,他们能给出的意见都是和游戏性本身有关。但刘保国并不希望自己制作的游戏只适合玩家——如果只适合游戏玩家,那这款游戏肯定是要失败的。
普通人对于医疗知识的兴趣并不会太深,虽然有了疫情的加持,但他们仍然很难对具体的治疗产生兴趣。
如果在维持游戏性的同时,增加游戏本身的专业程度,甚至能把游戏做到足以成为专业训练工具的地步,那这个游戏的前景还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实在不行,可以做成教育版然后卖给医学院校嘛!
作为地地道道的“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刘保国的商业嗅觉非常敏锐。想要让游戏变得专业,那就必然需要临床专业人士进行大规模测试。但现在可还是疫情期间,全国上下的医生们一个个都在一线拼命,根本找不到人来做测试。
现在嘛……用二十只猴子做敲门砖,刘保国为自己找来了一群有丰富经验的临床医生做测试,孙立恩的实验组获得了大量宝贵的实验动物。而在酒店里隔离的医生们则有了个游戏可以用于打发时间。
一个电话达成三赢,刘保国的交易水平……确实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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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人猴子,为人办事儿。孙立恩迅速且愉快的把消息告诉了沈夕。而自己则向一起隔离休息的队友们安利起了这个来自刘保国公司的医疗游戏。
不光要安利别人玩,孙立恩自己也挺好奇。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会被刘保国他们以什么样的形式实现。
进入游戏,孙立恩看到了一名躺在床上的病人。患者躺在护理床上,表情看上去很自然。
虽然是个看上去生命体征很正常的患者,但……对于这样的患者,有必要接上全套的生命监护设备么?
孙立恩感觉有些别扭。
过了大概几秒钟,生命监护设备突然开始报起了警。但……这个报警声并不是医院里能够听见的那种不紧不慢,持续不停的“滴滴”声。这一阵响起来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更像是防空警报之类的动静。
看一眼屏幕,孙立恩迅速发现了报警的来源。躺在床上患者开始快速抽搐,同时血氧饱和度也开始了下滑。
这就是开始游戏了呗?略一思考,孙立恩决定按照正常流程来搞。抽搐先不去管,但血氧饱和度下降意味着需要尽快进行输氧治疗。在对患者进行生命支持的同时,孙立恩决定再用一点地西泮以控制患者癫痫的症状。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玩家在游玩过程中多一些紧张感,这游戏在决策过程中居然是没有暂停的。等孙立恩手忙脚乱的找到了插管和地西泮的选项之后,患者的血氧饱和度已经下降到了91%左右。
完成了这两项治疗,接下来就是常规操作——急查血气以确定癫痫和低氧血症的影响程度。头部mri和脑电图检查确定癫痫的发作位置和强度。并且通过胸部ct,看看低氧血症究竟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癫痫是不会导致患者出现低氧血症的。如果随意结合一下低氧血症和癫痫,孙立恩至少能组合出十几种疾病。
总之,先看看患者肺部有没有问题,然后再看看大脑的情况。
游戏就这一点好——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是马上就出。如果是在现实中,医生还得等上好一阵子才能看到相关的检查结果。等看到了检查结果之后,医生们少不得还得再琢磨琢磨——这人到底是哪儿不舒服来着?
ct提示,患者的双肺有大范围的间质性肺水肿和胸腔积液,且同时心脏增大、上肺血管影增粗而下肺血管影变细。
有这个检查结果,导致肺水肿的原因就很明白了——这是心源性间质性肺水肿。患者出现肺水肿的原因是左心功能不全。
而血气结果则和症状以及发病时间稍微有些对不上号。检查结果显示患者有严重的代谢性酸中毒,血液ph值已经低于7.1了。
大部分代谢性酸中毒都能够在使用呼吸机后获得一些好转,但严重代谢性酸中毒就不行。孙立恩决定马上对患者使用5%碳酸氢钠以控制酸中毒的程度。
然后……孙立恩就崩溃了。
“你们这医院连呼吸机都有,但是药房里居然没有碳酸氢钠?!”
第1076章 血压
玩个游戏玩出了血压升高的效果,这是孙立恩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事实上,血压升高也不光是因为游戏,或者说,不光是因为他正在玩的这个……破游戏。其他队员们的怒火也让孙立恩血压上升了许多。升压效果明显的就像是被人按在地上泵了十几毫升的去甲肾上腺素似的。
其他愉快接受了挑战的医疗队队员们现在一个个火冒三丈。找不到急需药物的事儿已经很让人上头了,而更让人上头的事情还在后面。
吕志民主任生气的要死,他直接在电话里把孙立恩痛骂了一顿,“做这个游戏的人脑子有坑吧?你这都上哪儿交的朋友?”
“额……是……是以前认识的一个患者家属。”孙立恩实在是不好直说人家是用二十只猴子换来的大家受难。只能很含糊的说道,“我也是觉着大家可以用这个游戏打发打发时间嘛……”
“这玩意我是玩不下去了。”吕志民主任直接道,“要不然你让他们现在改游戏,要不然这游戏就别让我们玩了——吃两根香蕉把病人吃出高血钾,这种游戏还玩个屁啊?!”
事实上,这个游戏的槽点还远不止这么一点。但对医生来说,最不能接受的游戏内容主要有两点。
药物不全,以及患者情况完全不符合常理。
把这两点反馈意见发送给了刘保国之后,孙立恩忐忑不安的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收了人家的猴子,按理来说还是得把事情办好。谁知道……能碰上这么不靠谱的破事儿呢。
正常人吃两根香蕉血钾就飙到6.4mmol/l?那香蕉尝起来肯定得是又苦又咸的吧?
一边在心里腹诽着刘保国这么靠谱的人居然做出来的游戏这么离谱,孙立恩一边继续开始了他的“工作”。按照宋文的要求,孙立恩得开始总结一下这次带队支援云鹤的经验和教训。争取在结束隔离之后,把这些经验教训和其他领队的总结内容一起上交,然后在四院的会议上形成一个制度化文件。
“咱们四院从成立到现在,参加这种级别的活动还是第一次。”宋文在微信上说道,“这一次去云鹤,中间暴露了很多问题。这么宝贵的经验教训,肯定是要多总结一下的。”
孙立恩其实对宋文的这个说法有些不屑,自己总结经验能有啥用?四院是能从现在开始,每天都保证医院里的传染病防治资源足够用上一整年,还是能提前开设几个实验室,随时跟踪研究全球可能造成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病原体?
说白了,这些事情虽然有必要,但根本就不是一家三甲医院应该干,而且还能干的了的。不管是从投入的资源上,还是从所需要的时间上来说,“总结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经验教训”,这都应该是国家机关干的事儿。
刚刚从云鹤下来的孙立恩现在完全就是个懒怠性子。这种文书工作他可不想去干——打电话联系联系猴子也就算了,在红区浪了两个月出来还要写报告,这也太折磨人了。于是,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之后,他直接就把心里的“困惑”告诉给了宋文。
宋院长只要清醒过来,然后发现自己的要求很离谱之后……应该是不会继续坚持要求写总结了吧?
结果……宋文发来了一个满头都是问号的肥猫困惑表情包。随后她说道,“这事儿确实是国家机关的分内工作。可我们也是国家机关的组成部分啊。”
对……对哦!
孙立恩恍然大悟,公立医院是各级卫生部门直接指导管理的,这不就是国家机关的一部分嘛!
明明没国家机关的待遇,但却要承担起国家机关的责任。孙立恩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叹气道,“好吧……那我现在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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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的选的话,孙立恩其实并不想回忆自己在云鹤的那两个月的经历。他更希望把这些记忆全都框选起来然后删掉。
超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对一无所知的陌生病原体的天然恐惧、早期缺乏防疫资源的担忧、患者不断死亡但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急迫感觉……回忆起在云鹤两个月的工作生活,压力和让人喘不过气来的n95口罩就是第一印象。
云鹤人民很了不起,全国上下齐心协力的支援也很能让人心里暖洋洋的。但这些“闪光点”并不能改变孙立恩在云鹤记忆的总体色调。
他在这座英雄的城市里见到了太多令人心碎的结果,以至于孙立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心软了。
以前在四院工作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见过病人离世。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悲痛欲绝,抱头痛哭的患者家属。但那个时候,孙立恩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为他们感到难过,然后就重新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去。
但是这一次……好像情况不太一样。
在隔着电话,隔着屏幕,看到那些家属悲痛欲绝的样子的时候。孙立恩感觉到的心理情感冲击比以往更加强烈。好几次他都得赶紧离开现场,才不至于哭出来。
不敢哭出来,倒不是因为这样会增加感染风险,而是因为这样会导致防护眼镜上起雾,从而导致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在护目镜内起雾之后,医生们要么得在视线不佳的情况下盲操,要么就得离开红区,进入更衣室重新换一套防护服——然后再换个护目镜。
孙立恩沉默了一会,开始在自己的笔记本屏幕上敲下了第一行字。
“应当配备足够使用的护目镜防雾产品。”
要写成可以交到会议上的经验教训,那至少得先有个提纲才行。孙立恩决定先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把自己觉得有必要的内容都记录下来。回头再把这些想到的重点都给串起来。
其实不光是医疗队,整个国内的卫生健康系统中,女性医务人员都占到了很大的比例。但在医疗队抵达云鹤之后,孙立恩才发现……医疗队携带的防疫物资之中有很多都不太适合女性使用。
比如过大的防护服、乳胶手套和鞋套。比如压根就没有人想到要带的女性生理卫生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