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章 心有灵犀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此刻，正在动手的众人，也被这一剑所震撼，手上的招式都慢了半拍。

他们的视野中，只有远处半空中，那璀璨耀眼，惊艳至绝的剑，那澹然自信，飘逸如仙的人！

剑影只有三尺，剑气也只七丈。可当一剑斩下，却仿佛是充塞天地。又缥缈灵动，轨迹莫测。

这一刻，叶孤城的风采，彻底压倒了西门吹雪。

天外飞仙，乃是叶孤城，集上洞八仙之神韵，聚白云剑法之精华而成，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

一人一剑居高而击，一剑下击之势辉煌迅疾，拥有连骨髓都冷透的剑气，剑之锋芒可怕到不能抵挡，足以动摇天下剑客的心神。

即是盖聂、卫庄、木道人、六剑奴，乃至柳望舒这一刻内心都在怀疑，是否能够真的接下这一剑。

高悬的明月之下，一道剑光斜斜飞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经天。

叶孤城的剑和人已经完美融合一体，剑光如匹炼如飞虹，从天际斜斜刺下，辉煌而犀利，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后招，他已将全身的功力凝聚成这一剑。

没有变化是因为不需要变化，天底下绝对没有人可以在这一剑下安然退去。

没有变化就是最好的变化，所有精气神，所有力量，所有剑意融入这一击；任何变化、任何后招只会削弱剑锋。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这已经超越了剑的本身，是闪电、是雷霆、是毁天灭地的光。

西门吹雪抬头望向上空，他的目光同样迷幻，却是为那剑影所迷，满斥着惊喜，赞赏。眼眸之中，也头一次透出了动摇之色。

他甚至在质疑，自己的华光无情剑道，能不能接下这天下极致的剑招？！

天外飞仙，一剑破七星。

这一剑，堪称世间最辉煌无瑕的剑法。纵叶孤城剑心有瑕，面对恐怕是惊世骇俗。

哪怕是后期剑法大成无剑境界的西门吹雪也承认天下没有人能破得了无瑕无垢的天外飞仙。

但西门吹雪毕竟是西门吹雪，只是犹豫了一瞬，身上的剑意便愈加的凌厉，剑神自有剑神的骄傲。

众人没有发觉的是，原本在六剑奴包围中的陆小凤突然一咬牙，冲了出去。

……

紫金山的侧峰山，杨清源看着这一幕，嘴角勾勒起一丝笑容。

双眸之中，似乎万千道则分解重组。

五行道剑，杨清源只是水、木、土大成，火为破灭，金为肃杀聚敛。

这两诀剑法，一直处于尚未大成的境界，今日借着这一招天外飞仙，杨清源的金行剑法正在飞速的完善。

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其神谓之五帝。

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曰稼穑。

金星见于西方，古代以多代表兵器，以示秋天杀伐之气当令，万物老成凋谢，金行由此而成。

金属西方，主肃杀兵革，收敛肃静，这一剑天外飞仙正是金行剑法的最佳写照。

孙恩此时也被这一招天外飞仙所震撼，竟然没有发现，有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悟剑。

双剑交错，电光火石之间，一柄剑被击飞，抛飞于半空之中，正是西门吹雪的乌鞘剑。

这一战的胜负已分。

众人定睛看清，原本的位置上却已经有了三个人。

叶孤城的飞虹原本应该贯穿西门吹雪的咽喉，但现在剑尖仅仅是点到其咽喉处，便未有寸进。

不是叶孤城没有此下去，也不是西门吹雪挡住了。

而是两根手指，拦住了剩下半招天外飞仙。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陆小凤的两大绝技，在救人的时候，发挥到了极致。

凤舞九天的轻功，让他能突破两人交手的剑气，急速来到两人的身边，而这灵犀一指，接住剩下的半招天外飞仙。

为什么是半招？！

因为前半招，被西门吹雪的华光剑道所拦。

拦了，但没有拦住。

西门吹雪连乌鞘剑都被击飞了。

在确认叶孤城剑势已尽之后，陆小凤才轻轻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在场观战的众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甚至比刚刚看到天外飞仙的时候还要震惊。

……

陆小凤，竟然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叶孤城的剑，夹住了那惊艳缥缈如飞仙的一剑。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包括远处的孙恩和杨清源。

“这……这……”孙恩一时间也不能接受，陆小凤竟然用手指夹住了叶孤城的飞虹。

陆小凤在江湖上名声不小，四条眉毛陆小凤，即便是在整个武林，都是叫得响的。

但陆小凤成名，并非因为他的武功有如何高超，更多的是因为他智慧、机变，善于探桉。

灵犀一指小有名气，但没有人认为灵犀一指可以接住天外飞仙。

至少孙恩就做不到。他或许凭借自己法天象地境的修为，硬接这一招天外飞仙，但想用手指去夹叶孤城的剑锋，唯一的结果，就是他的两根手指被飞虹的剑气削断。

在场众人或惊或疑，唯独陆小凤长舒了一口气。

在出手之前，他也不敢确定自己一定能够夹住叶孤城的剑，但是他没办法，西门吹雪是他的生死之交，他不可能看着西门吹雪就这样死在自己的身前。

原本陆小凤是请了杨清源出手的。

以杨清源的武功想要分开两人，不会像他这样艰难。

但是就在刚刚，杨清源以道门的天遁传音传声给陆小凤。

他被一个神秘的法天象地境高手缠住了，没办法出手。

陆小凤倒是没有怀疑杨清源说假话，当六剑奴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六剑奴虽然厉害，但是在场的洞玄高手不在少数，而且还有杨清源、柳望舒在，单凭他们肯定是抢不到飞虹剑的。

有一个法天象地境的高手也合理。

这意味着，杨清源不可能分开剑意到达巅峰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了。

在场能够保证无伤分开叶、西二人的，只有杨清源，他不仅仅是法天象地境，而且是剑术奇才，更是有一手剑道牛头人可以干扰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出剑。

剩下的人，柳望舒或许可以稳稳胜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但想要胜过两人和想要阻拦两人的对决，是两个概念。

所以在杨清源传音的一刹那，陆小凤就知道要想救下西门吹雪，便只有靠自己了，靠自己的这两根手指。

灵犀一指，不求杀人，但却是天下无双，万无一失的绝技只要对手的兵器可以被手指夹住，那么便再不能动。

灵犀一指即便在不利的情况，不可防的状态下，依旧可以进行防御。这一招，或可以救下西门吹雪。

当时的陆小凤，也不觉得西门吹雪能赢。

他虽然懒散，但是武道天赋甚至还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上，在两人动手之时，就看出了西门吹雪的颓势。

西门吹雪的剑法，没有叶孤城这般辉煌无暇的剑招，但剑意锋锐犀利，灵动无招，只追求剑出吹雪（血）。

可是现在的西门吹雪的剑，被他的情感、他的妻子、他未出生的孩子给束缚住了，不复往日的犀利灵动，这种状态下的西门吹雪又怎么可能赢呢？！

所以陆小凤在得到杨清源的传音之时，就开始准备了。

他自知武功不如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要想救人，便只有寻找最佳的时机。

陆小凤和楚留香有些像，他们两人的武功在古书中不算高。

比如铁中棠，是为天下第一大侠，一身武艺得夜帝的真传，天下几乎没敌手。

比如沉浪，剑法武功没有套路，五花八门，可以深不可测来形容，沉浪的剑，如高山流水，直泻而下，一发而不可收拾，又如离弦之箭，有去无回，已不可抑止。

而陆小凤和楚留香的对手，很多时候，武功都要高于他们。

他们克敌制胜，更多靠的是智慧。

陆小凤也确实在最后找到了那个最合适的出手时机，天外飞仙不出所料地击飞了西门吹雪的剑，但其剑势未尽，继续刺向了西门吹雪的咽喉。

陆小凤选择了在了那个最合适的机会，若是早一分，灵犀一指未必能够夹稳飞虹剑；若是晚一分，飞虹剑已经贯穿了西门吹雪的咽喉，即便夹稳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陆小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但却摸了个寂寞。

他发现自己这买卖做亏了！

原本这两撇胡子，是用买杨清源出手救人的，但今日救人的却是他自己，这不就等于这两撇胡子，白剃了吗？！

……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已经相互退开，西门吹雪从到一旁拔出了斜插入了岩石的乌鞘剑，随后缓缓地收剑回鞘。

“今日之战，是我败了！”

即便是承认失败，西门吹雪的语气也是那么冰冷平澹。

刚刚当叶孤城的剑锋点中他的咽喉之中，西门吹雪百感交集。

这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陆小凤再迟上半分，叶孤城的剑锋就会贯穿他的咽喉。

那之后，世间一切都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西门吹雪在这一瞬，感到了不舍，他想了很多，往日的情形不断在眼前浮现，最终定格在他眼前的就是孙秀青。

果然，束缚他手中之剑的，还是感情。

但西门吹雪不悔，他不悔与叶孤城的这场决战，更不会后悔爱上孙秀青。

澹然地接受，这是西门吹雪的风度。

包括此刻，坦然地承认失败。

“西门庄主客气了，在我平生所遇剑客之中，西门庄主未必是最强的，却是最合我意的，但愿我二人还有下次比剑之时。”

这样的一个绝世剑客，亡于自己的剑下，胜果固然是一件快事。但若少了这样一个剑友，也实在是一大遗憾。

既然这半招被陆小凤夹住了，那便是被夹住了。

叶孤城不会为了所谓的胜，继续去杀人，那没有意义，也不过潇洒。

两人俱是收剑回鞘，同时抱剑一礼。

这种紫金剑决的正主已经落下了帷幕，但是战斗还没有停下。

失去了陆小凤，那一边的木道人和少年纵横已经险象环生。

原本的对位，四对六，四人联手堪堪能抵挡住六剑奴的进攻，可陆小凤趁着大家愣神的一瞬，冲出了六剑奴的剑围，救下了西门吹雪。

而战局也因此失去了平衡。

六人之中，武功最高的断水，再无人牵制，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木道人和少年纵横发起进攻。

断水的气机完全没掩盖，便是木道人都没法准确的定位，更何况现在还略显稚嫩的少年纵横。

不过是三十余招，少年纵横已经带伤了。

这还是木道人出手救援的缘故，否则，这两小只早就被断水送走了！

“前辈，可否为我二人阻拦这六人十息！？”

左臂之上，有鲜血不断渗出的盖聂开口问道。

一旁的二狗子此时已经喘着粗气，他的修为比起大叔还是差了一筹。

木道人看了两人一眼，“十息，只有十息！”

说完，木道人将灵玉心法运转到了极限，两仪神剑亦是大放异彩。

剑法中有阴有阳，亦刚亦柔，妙参阴阳。竟然有了一分太极神剑的影子。

木道人竟然以一人之力逼得六剑奴的攻势一顿。

而这一顿，便是盖聂和卫庄寻找的机会。

盖聂的青霜，突然竖立于身前，而卫庄的鲨齿则是横剑于身前。

两种截然不同，本该是泾渭分明的剑意却在此时有相互融合的趋势。

百步飞剑、横贯八方，固然是精妙绝伦的剑法，但单单如此，不足以让他在天机楼的剑诗之上，常年有名。

而纵横剑派，最核心的无上剑法，便是这一招合击绝技。

合纵连横之术的发动必须是在纵横强大的默契和配合之下使出的，一纵一横，联合进攻，双方的剑法迥然不同，却相辅相成。

横剑术与纵剑术的合击所产生的威力是难以想象的，两人相互配合，连击对手，同时使出横贯八方和百步飞剑。

一为纵，一为横！

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捭阖者，天地之道也！

这一剑，似乎不逊于刚刚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百步飞剑与横贯八方的联手合击——合纵连横，再现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