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对太子说道:“殿下,此人倒不像是无能贪腐之辈,不如先行去驿馆住下,再细细询问他也不迟。”

太子略略点了点头:“恩,那就赶紧带路!”

李知府如听了大赦一般,屁滚尿流的爬起来,也不敢上马,而是自己亲自步行带路,让差役牵着马在前头走着。

幻夜心里有些急,这儿不过刚刚进了城,离驿馆不知道还有多远,这李大人好生迂腐,居然真的走着带路。

他冷哼一声:“大人,你这靠着双脚,要走到什么时候?眼下办正事要紧,你还是上马带路吧。”

李知府连忙回身,得了太子的默许,才敢侧身上了马在前带路。

到了西河驿馆,颜墨跟欣荣公主也下了马车,不由惊叹这驿馆可真够破的。

如果不是抬头看见驿馆上大大的匾额,还以为是座废弃的宅院。

南宫轩也暗自琢磨,难怪大家都愿意当京官,而不愿意放外任,这西河驿馆比起京城的吉祥驿馆,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了,可见西河洲地段之偏僻荒凉。

李知府下了马,殷勤的伸手请大家进去:“殿下,各位大人、各位小姐,快请进。”

又忙着嘱咐差役:“赶紧嘱咐驿馆,有贵客到来,拿出最好的茶点来待客,好好准备上好的饭菜。”

太子淡淡说道:“不用太过破费,此乃非常时期,平日里的日常饮食便可。”

李知府连忙答应着“是,是,”,又转身对差役交代:“殿下说的话,可听清了?”

大堂里刚落了座,茶点就端了上来,颜墨一路上都没有吃好,这会儿见了好吃的,岂有不吃的道理?

她才不管什么非常时期不非常时期,左右开弓,抓起茶点大快朵颐。

欣荣公主也是个吃货,一路上肚子受了太多委屈,见了美食也忘了矜持。

太子和南宫轩几人见她们大为失态,又不好劝阻,只好由着她们去。

李知府一开始还以为只有太子几个男子,谁曾想到,马车上居然下来两位妙龄女子,一时间有些诧异。

按照常理,即便是来西河洲督办溃坝一事,也都是官员前来,顶多带些随从,从未有过女子同行的先例。

更何况,西河洲是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两位女子又气质不俗,似乎也不是寻常人。

幻夜看出了李知府的想法,言简意赅的介绍道:“这位是公主,这位是神女。”

公主?神女?李知府的讶异之情毫不掩饰的写在了脸上。

这公主是千金之躯,好端端的跑到西河洲来做什么?不过神女的大名,他倒是略有耳闻。

早就听说红莲教从天而降一位神女,本领不凡,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会很多法术,连皇上都要封她为国师。

李知府一直以为自己无缘得见,谁想到机缘巧合,今日竟然能够得见神女天颜墨,怎能不激动?

他拱手行礼:“卑职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卑职见过神女大人。”

颜墨正在吃糕饼,嘴里面塞的满满当当,没想到这李知府突然行礼,想要说话,奈何一时开不了口,只好胡乱的点了点头。

幻夜见她可爱的样子,强忍笑意。

李知府又用无比恭敬的眼神探询着望着南宫轩和幻夜,太子殿下的身份他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是个皇子,可是这二位又是什么来头?

南宫轩轻咳一声:“我是南宫府的世子南宫轩,这位是我们的贴身护卫。”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南宫府世子,卑职久仰大名,真是幸会幸会。”李知府寒暄着,心里越发没底。

这次前来西河洲的人,个个都是大人物,今年这是怎么了?

太子薄唇轻启:“李大人,你且说说,这次为何会发生溃坝?”

李知府一愣,随即回禀道:“殿下有所不知,西河洲本来就地势低洼,极易受到洪水侵袭,当年铸造堤坝也是为了预防洪水……”

太子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是啊,当年铸造堤坝的事,本宫也了解,据说是花了大价钱才铸造的,按理来说应是固若金汤才是,怎么会几乎年年都溃坝?”

李知府心中叫苦不迭,连忙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痛快:“殿下,你不知道,这堤坝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唉,当地的百姓个个都愚昧无知,但凡家中修葺墙壁屋舍,都要跑到那大坝上去挖土,你挖一处我挖一处,再坚固的堤坝,也经不住他们这般折腾啊,所以好好的一段堤坝越来越脆弱,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稍微有点洪水就会溃坝。”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颜墨嘴上吃着东西,心里却门儿清。

果然是因为这些愚民私自挖土的缘故,和她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

南宫轩蹙眉说道:“百姓不懂挖土对大坝的危害,官府完全可以去向他们解释,再不济,对于那些屡教不改之人,可以抓起来以儆效尤,又怎能放任他们不管呢?”

李知府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世子有所不知,西河洲因为地处偏僻,百姓大多愚昧无知,也不遵循管束,再说卑职虽然表面上是知府,但是除了几个差役之外,手下并无兵丁,那些挖土的人中不乏当地大户,个个人丁兴旺,根本不把我这个知府放在眼里。”

南宫轩跟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西河洲虽说地理位置偏僻,但是此处位于南宫轩方,乃是一处鱼米之乡,按理来说,朝廷应该重点对待才是。

可如今皇上昏庸,朝廷里多是那些奸佞之臣,京城都乱成了一锅粥,更何况一个偏僻荒凉的西河洲?

那些被外派到西河洲的衙役嫌弃此处荒凉,一般都会贿赂主事官员,外调到其他相对较好的州县当差。

久而久之,西河洲便变成了人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以至于连知府也成了空架子,手下无人可用。

太子感慨道:“当日西河洲鼎盛之时,每年向朝廷缴纳的银米不在少数,只可惜,如今连年洪灾,百姓流离失所越来越少,不但上缴不了赋税,反而每年要伸手朝着朝廷要银子,唉。”

李知府也苦笑一声:“是啊,我这个知府当的不称职,愧对朝廷的信任啊,也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