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宣又被回声传回,传到了台阶上九人的耳中,回荡在雄伟寂寥的皇宫中。

纳兰蔻沉着脸,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都埋在了心里,也不去看身旁之人笑得多少明艳,也不去听那些号角声多么的激昂,她只想着再见到那名妇人时,自己该怎样取得她的好感。

有趋炎附势无关,与阿谀奉承无关。

雄伟的大殿内没了早朝的文武百官,空荡的汉白玉地板上倒映着踏进殿内的几个红色身影,模糊又诱人。

“妾身纳兰蔻(赵云谨、刘知容、林睢儿、宫倩瑶、林寒汐、祝雪琪、丁冉霄、李碧荃)参见皇后、太后。”

九女齐齐跪地,映得汉白玉地板上鲜红一片。对着殿中座上的两人行了君臣大礼。

“平身。”云释天点头,头上的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一阵抖动。

“谢皇上,谢太后。”九女同时回答,缓缓起身,垂眸敛睫羞涩等着宝座上的男人发话。

纳兰蔻眼光注视着光滑的汉白玉地面,瞥见那抹明黄正缓缓的向着她们移动,脑中不可抑制的回想着在木屋闻到的那股好闻的龙涎香的香味,浓妆粉饰下得脸庞悄然漫上淡淡红晕。

“叫什么?抬起头来。”

纳兰蔻心里一惊,却是看到云释天站在楚楚而立的赵云谨身前,打量着羞态尽现的赵云谨。

赵云谨抬起羞红的脸颊,眸底尽是羞涩,答道:“妾身赵云谨。”

但见她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晶莹剔透。比最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比最温和的软玉还要温软晶莹;比最娇美的玫瑰花瓣还要娇嫩鲜艳;比最清澈的水晶还要秀美水灵。

云释天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丞相好福气,养了个这么出落的女儿。”

此言一出,赵云谨娇红的脸颊更是娇艳欲滴。

与其他几人的羡慕嫉妒恨不同,纳兰蔻明白自己进宫的目的,知道自己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在这座太阳下熠熠生辉实则黑暗无边的皇宫里,那些不该有的骄傲与自满,统统都要深深的藏到心里。

她看到地板上那团臃肿不堪浓缩在一堆的倒影,嘴角偷偷划过一丝满足的笑,自己要做的第一步,已经达成了不是么?

“谢皇上。”赵云谨心中有着小小的窃喜,在知道自己被父亲送进宫的时候,她曾大哭大闹,但在父亲的好言相劝下,她还是穿上了这一身红袍,她以前曾见过皇上一次,那时她还小,他也还小,记忆里模糊的身影如今已经高大俊美得足以让天下所有女子捧入心底,这叫她怎么不窃喜。心里更像是炸开了花,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还记得我吗?他还记得当年打翻了砚台泼了他一身墨水的我吗?嘴角的笑容是最好的解答,不记得为何要第一个就问我……顿时,赵云谨娇红的脸颊飞霞绽现,灵动如水的眸子含情脉脉柔情似水,一种麻麻的感觉四处蔓延。

纳兰蔻嘴角

始终勾着一抹淡笑,旁人一般的把一切收入眼底。

“朕赐你为云妃,”

“谢皇上。”

“安公公宣旨吧。”云释天在几女身前转悠了片刻,便返回了宝座,硬是把几女的期盼惊喜与心底酝酿许久的惊艳一刻嫣然一笑抛在了脑后。

安公公一甩拂子,唰的抖开手中的圣旨,尖锐细长的声音即刻响彻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刘知容为容妃,居辰宁宫;封林睢儿为林妃,居关雎宫;封赵云谨为云妃,居景德宫;封纳兰蔻为蔻妃,居子衿宫;封宫倩瑶、林寒汐、祝雪琪、丁冉霄、李碧荃五女为美人,各居闻涟宫、眺宁宫、锦瑟宫、馨青宫、潇湘宫。钦此。”

这样的封号,她们在家就已然知晓,但站在天下就宏伟的建筑里,看着宝座上那个天下最权势的男人,听着他让别人宣告了自己的归属,心里总是有点失落,在家她们是父母手中之明珠,如今只身处在这大而孤凉的皇宫,那就要努力的博得宝座上那个男人已经宝座旁那名一直安静不言的妇人的好感。

殊不知,谁有进宫的女子都是这般,可最后,落得什么结局……

“谢皇上隆恩。”又是整齐的九团红色跪地,云释天重复着身为皇上做了无数遍的动作一挥衣袖,重复着说了更多遍的话道了句平身。

接着,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太后发话了,威严又不失高雅的她抚着大拇指上的玛瑙扳指,对着殿中九位女子道:“晚上哀家在微尘宫设有一宴,你们都来吧。”

“谢太后。”无疑,太后的话对刚到皇宫迷茫无助的众女就像是丢出了一锭可以砸死人的金锭,除了蹬着水汪汪的眼睛金光闪闪表示大悦欣喜,似乎没有更好地办法。

“哀家乏了,把空间留给你们这些小辈吧,小德子,回宫。”太后手撑着座椅的扶手站,保养有方的玲珑身体伸展开来,芊芊玉手搭在唤为小德子的一名公公的手上,一双如葱玉手捻起莲花盛开的样子,戴着空雕花镶嵌珐琅绛紫护甲,丝丝缕缕雕着牡丹,极细致迷离的花样,让人迷了眼。

“恭送母后。”

“恭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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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一入宫门深似海

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是她的儿子,她理所当然的受着所以人的膜拜与尊敬,并高傲的漠视而去。

如此仪式而无感情的封妃,倒像是一位大婶站在肉铺前询问着什么肉最好,没有洞房花烛夜,没有新郎情意绵绵。

太后一走,气氛明显的松弛了下来,就连安公公甩拂子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四妃五美人进宫,皇上已经给足了那些永不知足的权臣们的面子,若接下来还要顾及着他们的面子而左右不定是该临幸谁抑或荣宠谁,那皇上就不是皇上了,那是草包废材。

云释天白皙骨节凸显的食指轻敲着鎏金的龙椅,翘起弹下间,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殿中众女忐忑不安的保持着矜持端庄的姿态,垂眸用余光瞥着把高大挺拔的身段隐在欣长的明黄龙袍下皇上,一时心中的羞涩又是翻江倒海而来。

因着云释天的沉默,殿中人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每人耳边充斥的除了自己压抑压低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这更像一场考验,一场云释天率性突发奇想的考验,他想看看,自己的这些个妃子与美人,谁最有耐性,谁会忍耐最久,谁会露出家中千金小姐的姿态……唯独,他不看谁身体最好,因为他知道,殿中的众女,谁会比在清苦的边光呆了四年的纳兰蔻强。

殿中四周镶嵌在四格窗户中的五彩琉璃映射出的五彩斑斓的各式倒影,在时间的推移下,慢慢的移动了方向。一株株梦幻斑驳的光线像是被柔和的太阳激发,拉得很长很长,打在了殿中众女的身上。

温文尔雅,或语笑嫣然,或娇艳欲滴,或玲珑剔透,都是京都让人仰慕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绝色女子,被这一株株斑斓的光线一衬,各种风华气质凸显了出来。

云释天有的是耐心,他早膳吃了,茶水喝了,又没有那些烦人的大臣的唧唧歪歪,他坐在他每天要坐的地方,只属于他的位子。但殿中的众女却是截然相反,大早的梳洗打扮,早膳都是来不及吃的,怕坏了唇上的口红,茶水也是没喝一口,更让人不安焦躁的,还是身处在这处从未踏足又威严毕露的金銮宝殿,以及龙椅上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皇上。

约莫两个时辰,众女浓妆粉饰的脸颊已经冒出了细汗,混着油腻的胭脂滑落脖间,大红罗裙之下的双腿也瑟瑟发抖起来,嘴角最迷人的弧度也僵硬了几分。

…………

‘砰’的一声……

又是‘砰’的一声……

这场考验,以李碧荃和丁冉霄晕倒在地,画下句号。

宫婢慌忙搬来了鸾轿把两人架了上去,御医也随行在侧,云释天得到了心理上的安慰,已经没了再玩下去的心情,他阔步走到赵云谨身前,伸出了一直藏在龙袍里的手,道:“随朕来。”

赵云谨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寄有希翼期盼的眼眸顾盼生辉,她静静深出了手心炙热的玉手,轻轻搭在了云释天的手心,垂眸一笑,嫣然倾城。

刘知容低着头,把自己怨恨的目光投到汉白玉上的红色倒影上,她是太后的侄女,这个掌握天下的男子是她表兄,她带着希翼与渴望在父亲面前请命进宫,为了就是每日守在表兄身旁,而不是每次姑母召见时的匆匆一瞥。可是,现在的情形,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自己高傲的自尊被践踏到了不堪的地步,不是,表兄是喜欢自己的,是她……刘知容看着地板上那团鲜红的身影,瞳孔骤然紧缩,那双紧紧牵着的手,赵云谨嫣然一笑,都成为了冰冷刺骨的寒芒,她……居然勾搭了自己最敬爱的表兄。不,表兄很定是为了丞相的面子才这样的,等下,他一定会牵着自己的手,一定……她就这么满心欢喜的等着云释天也如此的牵上自己的手,然后自己一定要比赵云谨笑得更迷人,她期盼着,酝酿着,想象着,然而下一刻,当她看着牵手的两人并肩踏出大殿,她蓄积在嘴角的笑就像是无力脱线的风筝,苍白又可悲。

皇上一走,她们这些将来附庸皇上而生存的女人也没了留下去的必要。

安公公高高一甩拂子,对着殿中的众女道:“各位主子,随老奴来吧。”

作为一直跟在皇上身侧的老人,安公公的话没人会去质疑。

纳兰蔻等人盈盈一福,便随着安公公出了这座雄伟的大殿,踏着迎他们而来的红毯,在石狮护栏之间穿梭。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纳兰蔻等人被安公公带到了一处香气扑鼻、姹紫嫣红、坐坐宫殿青山绿水中藏的院子,说是院子,却远远的望不到边,它有个让天下所有女人为之疯狂的名字——后宫。

三千红颜孤白发,夜夜思君不见君。

远远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深山之中。

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

华丽的楼阁被一条玉带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层波曲尽时,合欢花焰腾空散开,光芒飘然转旋如回雪轻盈,映衬着美人们的脸庞嫣然明艳。清雅、妍丽、馥郁、柳弱、丰腴、娉婷……宛如阳春三月的百花苑,各色佳丽齐聚一亭,满目芬芳。

这些美人,都是云释天的所有物。

可悲红颜盼君恩,望断秋水永不见。

这些外表光鲜的女子,除了这三三两两的姐妹聚聚诉衷肠,想也没得奈何。

别人不了解,纳兰蔻却是了解。

林寒汐蹙了蹙眉颦眸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枉负盛名归于尘。”

宫倩瑶性子淡雅,不如林寒汐般多愁善感,她望着青山中点点崭露头角的宫殿,赞了一句:“蕊珠宫殿经微雨,草树无尘耀眼光。”

祝雪琪与林睢儿沉默不语,心中忡忡。

唯有刘知容,眼底闪着淡淡的喜悦,刚刚大殿之上的失落已经被她丢在一边,满目琳琅的宫殿,锦瑟芳华的妙龄女子,总有许多期盼。

安公公步履匆匆在前,这种女子初进后宫的情绪,他见得多了,他只想着快点把各位主子带到她们的宫中,然后去疏劳房看看这些日子被太后杖责发到那去的好友李公公。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进入后宫第一件必须要清楚记在心里的事,就是一定要天天到太后宫中请安。后宫还未立后,所以众妃嫔级的主子是要每日到太后宫中请安的,安公公带着第一个到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太后的微尘宫。

微尘宫的名字,是太后亲自取得,此宫以前名叫慈景宫,在三年前不知为何太后勃然大怒,命人拆了慈景宫的牌子,而几日后,微尘宫的匾额就挂到了慈景宫的门上。

现在正是太后的诵佛时间,断是不能打扰的,安公公在微尘宫外地三十米处停住了步子。

“各位主子,前头这是太后娘娘的微尘宫,往后的每日,你们都要来此请安,这是规矩。”安公公一甩白如须的拂子,用他尖细的嗓音说到。

身为皇上的女人,又有着妃子和美人的身份,众女只是表示了解的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介绍完了微尘宫,安公公又带着众女前往了一处处宫殿,走了许久,身后还未安置到皇上赐下的宫殿的就只剩纳兰蔻、刘知容了。

纳兰蔻与刘知容的宫与其他几女相隔有些距离,需得穿过一条百米曲廊,打镜湖旁的杨柳岸边而过,在青山丛隐处,见到了一座挂着‘辰宁宫’匾额的宫殿。

踏进殿内,只见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饶是刘知容这样含着金汤勺出身的大家闺秀也忍不住面露痴喜。

安公公望了一眼痴喜楞在当场的刘知容,又望了一眼嘴角始终挂着淡淡浅笑的纳兰蔻,心里暗道,到底是经过杀戮的女子,眼界非同一般。这一路上,安公公一直在暗中观察众女,以后这些可都是自己的主子,又有着朝堂各方势力的支持,连皇上也不敢大意,更何况他这个仰仗主子生存的奴才。深宫老奴,最是善察言观色,一路而来,他对众女的性子已经大致明了,都只是未经历世事的千金小姐,只知从此飞上了枝头,却不知深宫暗险。

纳兰蔻的淡定,在安公公眼里是意料之中的,与其他小姐相比,他与纳兰蔻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那次纳兰蔻向皇上请旨一事,他是除了皇上与纳兰蔻唯一知晓的人,卫胄要求纳兰蔻为和亲公主一事,他也把纳兰蔻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蔻妃娘娘,走吧。”

把纳兰蔻送到子衿宫,安公公才算完成了任务,想起老友趴在床上的痛吟声,安公公催促着纳兰蔻速速离开此地,与他同行。

穿过一处空地,两人终到了一处翘檐挂金铃的宫殿。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风一过,殿外的金铃便叮当作响,好似声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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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青青子衿悠我心

几名侍女身着简单的淡蓝色宫服,宫服上绣着几朵莲花,整齐的分站在两边。

偌大的空挡华丽宫殿,没了叽叽喳喳的青儿,纳兰蔻倍觉寂寥。

纳兰蔻扫视一周后,对着安公公道:“我的丫鬟什么时候可以进宫?”

安公公朝着纳兰蔻微微一掬,道:“各位主子的贴身丫鬟,会在卯时进宫。蔻妃娘娘有什么事,吩咐这些婢女就可。”随即他又对着两旁的八名婢女道:“速来参见蔻妃娘娘。”

几名宫女闻言挪着碎步跪倒纳兰蔻身前,柔声道:“参见蔻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