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是神吗?”

锦魉笑够了,方才擦了擦跟着笑出来的眼泪,一本正经的看着祝云谣。

“游离尘世之外,长于红尘,落入红尘,依旧不染红尘。”

祝云谣敛眸。

什么是神?

神大抵就是,站在高空之上俯瞰世人,在他们的眼中,好人也好,坏人也罢,蝼蚁也好,行人也罢,皆无二致。

他们应当是冷静的旁观者,应当是冷漠的,是漠然的,是没有心的。

神一旦落入尘世,便不再是神,而是与人一般了。

“想多了。”锦魉笑了一声,“所谓神,不过是强大一些的人罢了。”

“也天天想着那些争权夺利的事。”

嗤了一声,锦魉伸手搭在祝云谣的肩膀上,那张苍白的脸骤然靠近祝云谣。

祝云谣浑身一震,这个锦魉,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能够在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还如此轻松的近她的身?

祝云谣想避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成为神吗?”

锦魉靠在祝云谣的肩膀上,痴痴笑着。

“不知道。”

祝云谣浑身都绷紧了,板着脸说道。

“你可以试试,祝云谣,想要推翻神的统治,那你就要……”锦魉的嘴唇靠近了祝云谣耳畔,灼热的呼吸都洒在祝云谣的耳廓上,“成为神王。”

祝云谣顿时愣住,锦魉知道什么?

然而这样的疑问并没有来得及出口,身边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而她眼前的景象也骤然变换。

一片白茫茫,远处的山峦隐匿在一片风雪之中,只剩下耳边呼呼的风声。

祝云谣抬起自己的手,看见掌心染着血。

“祝云谣,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她听到锦魉的声音。

“你知道我是如何成为神的吗?”

“斩断尘缘,从此与尘世隔绝,然后,陷入新一轮的轮回。”

“心有羁绊者,无法成为神明。”

“而你,心有羁绊。”

祝云谣看着自己的掌心,纠缠的掌纹像是和她人生纠缠的人一样。

“这是谁定的规则?”

祝云谣突然出声。

就如同成为大千世界必须涤荡众生一样,这样的规则,到底是谁制定的?

她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锦魉突然噎住,片刻之后,她的声音都有些气急败坏。

“你管谁定的规则!如今你无法反抗,就必须遵守这样的规则!”

祝云谣轻笑了一声。

那么锦魉的意思是……

这样的规则,当她能够反抗那一日,就可以改变了。

她的掌心都是鲜血,已经干涸的鲜血沾在掌纹上,画出她掌心的纹路。

祝云谣弄了点水,把自己的手掌洗干净,然后慢吞吞的往前走。

片刻之后,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影都是她熟悉的模样,一个是祝云舒,一个是她。

然而那两个人影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只是坐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

祝云舒的模样比她记忆之中青涩许多,似乎是个少年人的模样,就连她也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

只见祝云舒不知道低头对她说了什么,然后仔细的替她整理了衣襟,小姑娘似乎是十分不舍的模样,泪眼汪汪的看着祝云舒。

祝云舒安慰了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吧。”

“祝云谣”抹了抹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祝云谣看着小姑娘拜入宗门,看着小姑娘一步一步的成为修士的脊梁,然后祝云舒这个人仿佛从此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一样。

她成长,她完美,是修士的标杆,是修士的脊梁,谁提到她的名字,都要忍不住赞叹一声。

她太完美了,完美的几乎是不真实的。

就像是……

传说中的神明一样。

“你是想说,没有大哥的我,会是什么样吗?”

祝云谣低头喃喃自语。

这是假的。

她能够如此光明的,如此灿烂的成长到如今的模样,祝大哥他们功不可没。

若非祝大哥他们一路保驾护航,祝云谣绝不会如此顺利的成长。

她是幸运的,遇到了太多如此温柔的人。

他们尽管尖锐,却在她面前永远是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

“但是你错了。”

祝云谣摇了摇头。

“你继续看下去。”

锦魉的声音响了起来。

祝云谣就看着“自己”渐渐成为正道第一人,她勇敢善良,是人人都称赞的存在,也仿佛……没有弱点。

一直到被整个修真界诟病的九黎宫被连根拔起。

祝云谣看着小姑娘和祝云舒刀剑相向,一直没有弱点的小姑娘在这个时候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软肋。

她痛苦的看着对面的祝云舒,“哥哥,为什么?”

和她无二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让祝云谣顿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若有一天,他们成为你的弱点呢?”

锦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姑娘已经落入了两难的境地,祝云舒成了九黎宫的主子,她面对祝云舒根本无法下手。

可是她的背后,是整个修真界。

若是她杀了祝云舒,她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若是她不杀祝云舒,那么又怎么对得起修真界?

两难之境,不外如此。

“可是,他们不会成为我的弱点。”

祝云谣幽幽叹息一声。

她身边的人都是好人吗?

决然不是。

祝云诗他们在外面的名声,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的?

没人敢招惹他们的。

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当他们心中有了牵绊之后,自然而然的,收敛起了自己的爪牙。

就像是华夏界的魔修也愿意甘愿成为养殖场农场主,甘愿在战斗之中成为后勤补给员。

魔修在华夏界固然不受欢迎,但是他们却也知道,他们和华夏界的其他人,依旧是同胞。

祝云诗他们不会成为她的弱点,就像是她也努力不成为祝云诗他们的软肋一样,他们心中念着彼此,所以都在奋不顾身的,为着彼此努力。

锦魉似乎愣了半天,然后哼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不会?”

“因为我相信他们。”

祝云谣唇角微微勾起。

她面前的人影已经对峙了许久,小姑娘和祝云舒都是表情痛苦,而小姑娘的身后,是虎视眈眈的修真界的人。

祝云舒看了她许久,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