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谣颇为怜悯的看着沐青娥,沐青娥站在那里,整个人似乎都颓然了不少。

那是一种对于自己命运无法掌控的无能为力,对于沐青娥来说,她像是浮萍,只能在风雨之中飘摇,接受着别人的掌控。

哪怕是多少人心中的白月光,活菩萨,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

她突然庆幸,她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附庸,没有任何人能够上下嘴皮子一动就决定她的命运。

华夏界亦然如此。

——华夏界绝对不会成为任何大千世界的附庸,过去不是,未来一样不会是。

蔺家虽然想要和沐家结亲,但是却又不想放过与沐家的婚约,但是这一代能够拿出来和沐青娥成亲的,拢共也就两个人。

沐青娥这一辈只有一个独苗苗男丁,那是内定的沐家家主,早就有了未婚妻,自然不可能和蔺家结亲。

所以,蔺家把被遗忘在角落里不知道多少年的庶子给扒拉出来了。

蔺鸣洱。

他其实也算不上庶子,毕竟当年他母亲生下他的时候,他母亲还是嫡妻正室,蔺鸣亦才是那个庶长子,可惜他娘死的早,蔺鸣亦他娘上位,蔺鸣洱直接失去了嫡子的身份。

蔺鸣洱惴惴不安的站在厅堂里,上辈子没有这一遭,他只能在黑暗里仰望沐青娥,如今却骤然如此靠近沐青娥。

隐秘的雀跃在他的内心翻腾,但是比起这种雀跃,蔺鸣洱看到的另一种情景,却是沐青娥的难处。

她是他的朱砂痣,是他的白月光,如今这颗朱砂痣长在了他的掌心,这束白月光落入了他的怀中。

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蔺家的意思是把蔺鸣亦和沐青娥的婚约换成和蔺鸣洱的,毕竟蔺鸣洱也算是半个嫡子,和沐青娥身份相称。

沐青娥只是机械的听着。

沐家却觉得蔺鸣洱这还是高攀了,两家就着蔺家给多少补偿扯起皮来。

听的陆凝香都心烦。

她干脆直接拉了沐青娥出去。

厅堂之中众人一顿,然而陆凝香一句话都没有,就已经拽着沐青娥雷厉风行的出去的,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又继续讨论了起来。

仿佛当事人在不在场并不重要。

沐青娥被陆凝香拽的踉跄了几步,最后跌跌撞撞的停下来,她困惑的看着陆凝香。

“凝香,怎么了?”

后者只是黑着脸看着沐青娥。

祝云谣忍不住咂咂嘴,她现在是相信陆凝香真的对沐青娥有意思了!

看看陆凝香那个表情黑的哟,都能滴下来墨了!

她默默蹲到了一边,满脸好奇的看着她俩,甚至思考自己要不要拿出个西瓜来当一个优秀的吃瓜群众。

“你愿意嫁给蔺鸣洱吗?”

陆凝香突然问道。

沐青娥一愣,似乎没想到陆凝香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她笑了笑,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凝香,像我这样的人,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呢?”

她的天赋不够出众,亦然无法掌控权柄,只能任人宰割。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陆凝香,可是羡慕过后,只剩下一声叹息了。

没人在乎她的意愿。

“那你愿意不愿意?”

陆凝香凝视着沐青娥,一双漆黑的眼瞳如墨一般,几乎要把沐青娥整个人都吸进去似的。

祝云谣拿勺子把西瓜切成两半,一半收回到了空间里,另一半抱在怀里,然后直接把西瓜心给挖了,饶有兴致的看着陆凝香和沐青娥。

他俩这算是……

相爱相杀?

沐青娥嘴唇动了动,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我在试着愿意。”

片刻之后,她说道。

声音却已经哽咽。

从没一个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祝云谣看着沐青娥。

如果沐青娥不是出生在这里,不是沐家的女儿,而是出生在华夏界的话,大概也会很幸运。

她很适合华夏界。

“你可以不愿意的。”

祝云谣突然跳了下来,她怀里还抱着西瓜,小姑娘唇角沾着点红色的果肉,被她舌头一卷,都卷进了嘴里。

沐青娥回头看着她。

“祝云谣,没机会的。”

她没有选择愿意不愿意的机会,只能被动承受。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没机会?”

祝云谣看着沐青娥,对方大概是像极了那些苦情戏里面的女主角,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忍辱负重的,自己落得一身伤,最后换来一个对于她本人来说绝对算不上圆满的结局。

而这样的结局往往是依靠着所谓的“坏人良心发现”来实现的。

沐青娥愣住。

仿佛她一出生就接受着这样的教育,尽管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被动而感受到难过,但是最后却都是继续承受。

从她还是个女娃娃的时候,就有人不断的教育她,她生在沐家,就要顺从沐家,她天赋不好,就要从其他地方给沐家找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她自然而然的为着沐家付出。

可是这样,真的正确吗?

沐青娥从没有怀疑过。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是可以改变的,没有人必须是其他人的附庸,每个人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不需要仰仗他人的鼻息过活。”

“何况一撇一捺一个人,生而为人,自当头顶青天,下踩大地,怎能甘愿沦为他人的所有物?”

“沐青娥,你是人,不是一个物件。”

祝云谣看着她。

沐青娥很美,那种恬静的美是她绝对学不来的,然而如今这种美却让祝云谣觉得恶心。

这是被刻意雕琢出来的,带着匠气的美。

就像是许多凡人界的人,会给人加上一个天然的枷锁,某一类人天然的必须是什么样子,一旦挣脱这种枷锁,那就是离经叛道,就是不容于世。

甚至他们还会专门创造出某些词汇来。

比如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沐青娥彻底愣住,眼泪从她的眼眶滑落,最后落在香腮,留下清清浅浅的痕迹。

“这个世界,没什么我们做不了的。”

陆凝香接话,她也是有些讶异的看着祝云谣。

她本以为这就是个被祝云诗他们保护的极好的小公主,柔软天真,不谙世事,然而如今看来,是她想左了才对。

柔软天真的小公主会善良,却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青娥,你愿意吗?”

她又问了一遍,双眸黑沉沉的看着沐青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