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大厅里只有寥寥数人,没有了成堆的官宦权贵,大厅虽金碧辉煌却略显冷清。

苏笑三人走进大厅的时候,城主难得没有坐在高台上的vip专座,而是在高台下摆了一张小桌,支起两架烛台,与老少不同的五个人喝酒畅聊。

看见苏笑的身影,站在一旁的老管家连忙提醒城主,“大人,勇者到了。”

听到老管家的话,第一个出声的反倒是伯纳,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朝苏笑三人挥舞,隔着老远喊道:“苏笑,快来吃螃蟹!”

苏笑三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眼睛逐一扫过城主的五个陪客,可巧还都是些熟人:马歇尔家族大公子艾伦、马歇尔家族二公子伯纳、守护骑士团团长坎达尔、护城魔法师梅林,还有一个已过知命之年的黑袍老人,身边竖着一支足有一人来高的大毛笔,用膝盖就能猜到他就是孔雀城的大文豪阿卡笛了。

“来来来,随便坐!”城主喝了点酒,脸色微红,一边招呼苏笑三人入座,一边笑吟吟地说:“这是今天刚从湖之国大雁城运来的螃蟹,公的壮、母的肥,特地把你们叫来尝尝鲜。要是和你们胃口,以后每天都给你们送几只!”

“这个可以有。”螃蟹在现实世界就是价值不菲的水产,再看桌上的那些,母蟹每只两拳大,公蟹一只恨不得装满一碗,红彤彤的外壳高高鼓起,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河蟹独有的那股鲜甜。既然城主愿意给,苏笑当然乐意要。

因为与其他几人不熟,苏笑便牵着陈雅萱和爱丽丝坐在了伯纳和坎达尔中间,一边往爱丽丝的盘里放了一只蟹黄都快爆出来的母蟹,一边凑到陈雅萱耳边不留痕迹地窃窃私语:“看这架势该不会是命题作文吧?写螃蟹的诗我可是一首也想不起来呀。”

陈雅萱抿嘴浅笑,小声说:“《红楼梦》里倒是有十几首写螃蟹的诗,可我没背过呀。”

苏笑摇头苦笑,“《红楼梦》?四大名著我就看过《西游记》,还是电视剧。”

“少爷,这个怎么吃呀?我打不开。”爱丽丝才不管什么诗词歌赋,她鼻子特灵,还没进大厅就闻到了螃蟹的香味,早就馋的口水直流。可螃蟹也不是说吃就能吃的,哪怕蒸熟了也还竖着两只长毛的大钳子,吓得爱丽丝不敢动嘴。

虽然苏笑只吃过两三次大闸蟹,还不像那些专业人士动辄十几件工具上手,不过掰蟹脚、开蟹壳还是挺熟练的,边剥边说:“就这样,掰开,扔掉,这些白的是肺,不能吃……”

看着苏笑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微醺中的城主感慨道:“还是勇者好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勾心斗角,可以天天陪着妻子和孩子,真是让人羡慕!”

“是啊是啊。”坎达尔也不知是有感而发还是平日里狗腿子惯了,连忙应和了两声。

不过城主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坎达尔身上,而是激动地拍着身边两个儿子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两个呀,从小就不让我省心,看看人家勇者,还不好好跟人家学学!”

全城公认两件事,一是城主的贪,二是艾伦马歇尔的色,你让一个花花公子老老实实娶妻生子,他答应才有鬼咧。

伯纳跟他大哥不一样,虽然有着贵族脾气,但本质上却还算是一个上进青年,有着自己的理想抱负和追求,听到娶妻生子的话题立马翻了个白眼,一边嘟囔自己已经有未婚妻了,一边对苏笑小声抱怨:“甭理他,这人一喝酒就这样,烦死人了!这不是我妹离家出走了吗,他跟这借酒消愁呢。”

“你还有妹妹?”苏笑一边帮陈雅萱剥蟹,一边好奇地问了一句,心说城主人品虽差但相貌堂堂,两个儿子也是个顶个的美男子,女儿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没想到的是,一提到那个妹妹,伯纳就遗憾地摇了摇头,沉声说:“在我们家,我妹就是个禁忌,18级封顶,这事没少让其他家族笑话。明明到了适婚年龄却连个门当户对的男人都找不到,说什么担心毁了他们的贵族血统,我草他妈!”

这个世界实力至上,18级在有职者当中简直就是萝卜白菜,苏笑虽然明白也能理解伯纳的气愤,但他却不觉得其他的贵族错到哪里,都是混迹宫廷的,爵位很大程度上与血统相关,谁敢冒这个险呢?当然,这些话苏笑不会对着当事人说,只问:“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人,你妹妹就离家出走了?”

“那怎么可能?”伯纳厌恶地瞟了城主一眼,这才悄悄地说:“我爸在其他贵族面前丢了面子,回来就拿我妹出气,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大概就是对我妹说了类似‘不该生你’之类的蠢话。我妹脾气是好,但骨子里比我还倔,听了这样的话哪还能在家里待下去,前几天晚上留了封信,就跟着你们那帮勇者一起走了。好歹是进了翡翠凤凰,至少性命无忧,我是想劝她回家,但有些话还真他么说不出口,哎……”

“别叹气了。”苏笑难得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伯纳的杯子,惆怅地说:“世界不就是这样么,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既然你们这些贵族家庭时不时能蹦出个天才,那自然保不齐哪天就会有这么一个资质一般的。想想我,一个连大学都上不了的游戏宅,居然还能穿越当勇者,这都是命!”

苏笑本以为城主叫自己过来是要探讨文学,没想到大家吃着螃蟹喝着酒,根本没人搭文学这茬。苏笑和伯纳探讨人生,陈雅萱和爱丽丝品蟹,城主和艾伦相互抱怨,梅林、阿卡笛和坎达尔相互恭维,这一桌螃蟹不知不觉就吃得精光,星星月亮也挂在了穹顶。

这个世界并没有谷酿白酒,即便是陈酿的果酒,度数也普遍偏低。螃蟹吃完,立马就有佣人端出几碗类似冬阴功一样的解酒汤,喝完出出汗,所有人的酒劲都退去了大半。

见时间不早了,城主便率先起身伸了个懒腰,说:“今天尽兴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苏笑也是打算早点休息,明天投入新一轮的训练,见城主这个组局的人都撤了,当即起身告辞。

就在这时,席上一直没有和苏笑搭话的阿卡笛终于发话了:“城主大人请稍等片刻。”

“嗯?”城主笑着问:“我们的大文豪难不成又有了什么灵感吗?”

从阿卡笛有资格和城主一桌品蟹就能看出他在城主心中的地位,听到城主发问,阿卡笛立马握住了身边那支巨大的毛笔,抑扬顿挫地说:“城主大人只知勇者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只怕还不知道勇者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学者,今夜大家难得齐聚一堂,说来也是缘分,老夫便借此机会斗胆向勇者发出文斗的挑战,望城主大人评判!”

“哦?”城主对文学的兴趣可比战斗多了去了,当即询问:“苏笑,你竟然还是一介文豪?此事当真?”

苏笑暗叹一声该来的迟早会来,然后不好意思地答应:“略懂,略懂。”

听到苏笑的回答,城主立马来了兴致,忙问:“阿卡笛的挑战,你可接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文学的范畴太宽,能不能先告诉我该怎么比?”苏笑能背得下来的古诗歌词就那么几首,总得给自己找找台阶,“几位也都知道我们平时忙于训练,如果这个文斗占用时间太长,耽误了我们休息,那倒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只要苏笑肯答应,阿卡笛就没什么不可以的,环视大殿一周,指着那一排足有5米来高的窗户说:“今夜月色迷人,我们不妨即兴吟月一段,绝不耽误勇者的时间!”

“月亮?”听到这个命题,苏笑差点就笑崩了,自己费尽心思搜刮跟螃蟹有关的古诗,没想到居然是月亮?那欺负你还不跟玩似的?

阿卡笛明显是不想给苏笑任何反悔的机会,闭目沉吟三秒,立马对城主说:“城主大人,老夫已有灵感,不妨让我先来抛砖引玉吧!”

“好,请说。”

“圆月当空,月光如幕。清风徐徐,来自远方。携星月之辉,散酒肉之气,破妖邪之乱,凝天地之灵!”意气风发地说完这几句,阿卡笛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但又不好表现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所以故作谦虚姿态,对城主拱了拱手,说:“老夫惭愧呀,这么几句不成器的话,让城主大人见笑了。”

“哪里话,阿卡笛先生不愧是我们孔雀城的大文豪,短短几句即兴创作居然能如此美轮美奂、气吞山河,实在是了不起呀!”城主对阿卡笛的句子赞赏有加,在他看来,即便文斗不如武斗,但能赢苏笑就是好斗,“那么,苏笑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吟月还需要准备吗?苏笑胸有成竹,不过脸上却装出了一副落寞的表情,看着地上的月光,幽幽念道:“桌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听到苏笑的诗句,阿卡笛如遭万点暴击,噔噔噔连退三步,然后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满脸惭愧地说:“勇者功力深厚,老夫……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