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和幼梅都结实的吃了一耳光,却是面无表情的低眉敛眸杵那一动不动,两人本就不是一般出身的丫鬟,过过添刀口的日子,气势自不一般,倒是这般站着不动,反而把那李夫人给吓得心中一凛,打人的手都不禁轻颤不止。

李夫人被两个丫鬟给唬住了难免下不来台,好在小的不行老的上,李老夫人随后发飙倒是阴差阳错的掩饰了她的难堪……

李老夫人喝道:“把那两丫鬟给我押了掌嘴!”

这话理直气壮的,却是把那两位侧妃给惹不悦了,这里好歹是恭亲王府里她们的地盘,这李老夫人老糊涂了吧,竟然在她们的地头上颐指气使?

但,也轮不到两位出声,就听那始终沉默不语的世子轩辕修陡然喝道:“谁敢动!这儿可是恭亲王府而非你们李家!”

显然,他已经从九皇子轩辕璟那番话中分析出,太子轩辕擎天在这事上不会扶持李家,若是如此,那就是两位当时可能在场的皇子一起给轩辕彻和苏静卉撑腰……

这样的情况下打压三房,是愚蠢的!而相反,给他们撑腰就是明智的,就算闹大了难堪了,回头恭亲王也会收拾!

而,也不止是世子轩辕修看清了这些,看清这些的还有老大轩辕谨,轩辕谨也随后就搭腔道:“方才三弟三弟妹还没回来,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也没法说的清楚,就由着李大人你们这么放肆闹腾,可不意味着是所谓的理亏怕了你李大人……如今三弟三弟妹已经回来了,事情究竟如何,大可当面对质好好说清楚。若是误会,说清楚便罢,若是恶意胡搅蛮缠,可莫说我们恭亲王府里仗势欺人!”

这一面倒的变化,倒是出乎李弘父子的预料,李弘更是被两个小辈呼喝威胁而气得七窍冒烟:“你……你……你们……好……好……”

还是其子李密脑子稍稍清醒一些,道:“二位说得是,当面对质好好说清楚免得有误会,可……二位请看我家犬子,他如今不省人事,又如何跟三夫人对质?”说罢,转头抱拳问九皇子轩辕璟:“九皇子,微臣斗胆一问,犬子是否三夫人的人打成这样?”

九皇子轩辕璟抿唇拧眉,审视的看着那李密,可李弘却不给他时间思考,倚老卖老瞪圆双眼高声追问:“九皇子倒是说句话啊,这话就这么难回答吗?还是……”若有似无的看了轩辕彻和苏静卉一眼:“某些人没料到会被这般直接的问,所以没给您预好答案。”

轩辕彻和苏静卉一听,便不由的笑了,而那笑,都如出一辙的很轻很浅浓郁鄙夷,若不是情况不对,看着二人倒是天生一对绝配至极,然,在李弘看来,却是刺激至极,险些没当众爆粗口……

而此时,九皇子轩辕璟也碍着追问应话了:“倒是三堂嫂的人打伤的,不过……”

话没说完,李密就斗胆打断了他的话,高声又道:“微臣只得这么一子,或许确有娇纵过度之嫌导致他略有纨绔,可我们大明国律最重不过判个一死,犬子纵然有错,也该送往大理寺容审后再判刑定罪,三夫人为何直接就命人将他打得不成人形甚至断了子孙根?”

这话一落,那李弘夫妇和李夫人就嚎了起来,李弘道的是“对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不想临老落个香火断绝的下场”,李老夫人则嚎苏静卉“妇道人家小小年纪如此歹毒”,李夫人则说“怀胎十月辛苦生子养到这么大,却落个这样结果,不如一死了之”,嚎着就当真要往厅中柱上撞,吓得两位侧妃和大夫人金华以及世子妃连声惊呼,直命人快拦。

这般闹腾,倒真真是热闹非凡堪比菜市场,看得苏静卉都差点没大笑几声。这些人可真逗……

不过,她们再逗她也没出声搭理,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有多少力气还能装多久嚎多久,倒是不想,他们也比她想的更有自知之明,瞧着时间慢慢过去而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也急了,就怕那头太子已经把事情跟皇帝禀告,到时候圣旨一下,就只光得罪了人而彻底没戏了!

因而,李老夫人干脆两眼一翻晕厥了事,李夫人顺势去侍候而不提了撞墙,而李弘父子则得了空闲继续逼问苏静卉。

“说实话,妾身当时压根就没瞧清人是李公子,甚至是太子殿下赶到时,才知道那是李公子,至于为什么打他……”

苏静卉总算开口了,却轻轻软软的声音气得李老夫人都转醒了过来,却也才一醒,就被苏静卉定定看着她和李夫人:“李老夫人,李夫人,姑且暂消怒火随妾身去见个人便明了,当然,若是二位怕妾身怎么您们,大可带足丫鬟婆子请上两位母侧妃一同前往。”

李老夫人和李夫人一听,却是迟疑了,跟着就听到苏静卉冷冷一笑:“怎么,二位夫人不敢去吗?心虚了?但实话告诉二位,这事如今已经不是您们去不去的问题,我那几位秦家表妹已经修书回了西北,将今日之事如实回禀了几位舅舅和舅母,相信很快,他们也定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一趟。”

就算那些将军舅舅没来,那些将军夫人集体杀来,也够皇帝恼的,而到时候,李家不跳才怪!

一听这话,就是李弘父子都不禁微微便了颜色,不想轩辕彻和苏静卉竟然动作这么快,已经让秦家姐妹修书回西北了,而也此时,各房派去探消息的人也纷纷回来回话了,虽没能知道具体,却也明了了大概——秦小曼是被遮遮掩掩着抬回来的!

光这一点,再联想苏静卉的话和躺在那里的李梓,众人便顿时明白了大概,当即吕侧妃就起身道:“既然如此,李老夫人,李夫人,请吧。”

史侧妃和大夫人金华以及世子妃沈欣婷,也相继站起来,明摆着不是这婆媳二人不想去就不去的问题。

也这时,轩辕彻才说话,虽俊脸满是笑,却给人一种阴森狰狞之感:“趁着两位李夫人去看人的功夫,两位李大人,我们就坐下来喝杯茶好好来说说事情该怎么处理吧……”

——分——

李弘一家子带着受伤的李梓本想上王府讨公道,却不想平日里内斗得凶的兄弟几人遇事竟团结起来,一面倒的压着他们,再加上本来就理亏,还真是横竖说不过,到最后,甚至连李梓都被强扣在了恭亲王府。

轩辕彻美其名曰,得给西北的舅舅和舅母们一个交代!

李弘父子本还想蛮横带人走,却是匆匆有人匆匆凑近说了几句什么,便慌慌张张扔了李梓在恭亲王府,带着两位夫人匆忙回府去了。

待总算静下来,苏静卉才叹气安抚翠竹和幼梅:“委屈你们又替我挨打了。”

倒是不想,幼梅竟来了句:“没事,奴婢也有份打那李公子。”

苏静卉愣了一愣,忍俊不禁笑了:“你倒是挺会找平衡。”说罢接过香儿从左妈妈那里领来的药膏,递给两人:“拿去好好擦一擦,虽说不至于留下疤,可到底是两大姑娘,老肿着半张脸总是不好看。”

翠竹和幼梅咧嘴一笑,道谢着便下去了,而后蓝婆子来,低声禀道:“赵总镖头那边回话,镖局里没有您寻的能人,并让奴婢转告,这样的能人向来难寻,若是请百晓门帮忙,只怕价格上也相当……望夫人三思。”

也就是,不至于为了个丫鬟而付那么大价钱是吗?

苏静卉浅笑:“赵总镖头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丫鬟虽是奴婢,可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过是命运不好才给人做了奴婢,水仙平日里虽然刁蛮一些口没遮拦一点,可到底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侍候我也一心一意,我怎么能这样弃了她。”

听着这话,不但香儿动容,就是蓝婆子也不禁目光闪烁。

这世道是不公平的,主便是主是天,而奴便是奴蝼蚁不如,冠冕堂皇的话人人会说,却又哪个主子像苏静卉这样……

“好了,那些虚的就不说了,劳烦您明日一早带着这信物和定金再跑一趟天香茶楼,把要求的事说上一说。”

蓝婆子接过,应诺退下。

轩辕彻这才冒出来:“都交代好了?”

☆、【91】肿,抓痒抓的

一次这么巧可以,两次这么巧可能,次次都这么巧刚刚好在她交代完后出现,就不太可能了,但,这也并不代表说是他总在偷听她说话……

不是总,偶尔却是绝对有的,只是她无所谓,如同他拐弯抹角的给她亮出他的底牌一样,她也不吝色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摆给他看,这算是不太直白的还以他给予她的自由与尊重。

苏静卉转眸,冲那走来的轩辕彻浅浅一笑:“刚好交代完了。”

如同每一步都经过缜密计算的一般,香儿默默退出屋顺手带上门时,轩辕彻刚刚好走到苏静卉跟前,递了一只手给苏静卉:“不早了。”

直接无视他那隐晦的暗示,苏静卉把手放入他掌心,顺着他的牵起身,却冷不丁的问:“相公就一点都不吃惊吗?”

轩辕彻挑眉:“指的什么?”猛然想起来一般,呵呵笑道:“说的是打李梓的事?”

苏静卉点点头。

轩辕彻闷闷的笑了起来,忽的弯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揶揄道:“老四不还躺在床上呢吗?一样的打落牙齿,一样的断了肋骨,嗯,老四好歹还是自家人,有手下留情点,好歹子孙根没断。”

内容虽没错,可从他嘴里那么事不关己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反而更让人莫名的窘,苏静卉不禁娇嗔一般拍了他下:“亏得相公还笑得出来。”

轩辕彻勾了勾唇,并未说什么,抱着她回房便直奔净房。

“相公明儿一早便要去神机营报到,别闹了。”苏静卉没好气的推他,不想,他竟来了句:“你不是想学游泳吗?我教你。”

话题转太快太突兀,苏静卉不禁愣了一愣,眨着眼呆呆的看他。

轩辕彻大笑,又揶揄她道:“你以为你天天在净房里瞎扑腾我不知道?我可是偷偷看到过好几次了。”

什么叫瞎扑腾,而且,就算真是偷看了也不用特地说出来啊……

苏静卉没来由的窘,再联想那个画面,似乎真是挫得有那么点不堪入目,不禁小脸微微发红的烧了起来,干脆抿着嘴不吭声。

本以为他还会趁机笑话她几句,却不想他竟然没有,还道:“本来女子就先天不如男子,再来个不识水性的话就更吃亏了,嗯,如今马已经买回来了,就拴在王府后面的马厩里,那儿就有块空地,虽然小了些,但对初学者来说也足够了,虽然我说我教你骑马,但我明儿就要去神机营报到,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就怕到时候抽不出时间教你反而耽搁了,那翠竹马术确实不错,你白日里也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让她先教你些简单的,日后我有时间再教你难的……”

苏静卉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起来,不禁抬眸定定的看着那张艳丽至极的俊脸,倒是神色如常,可……

“相公在害怕什么?”苏静卉冷不丁的打断他的话:“是因为今天小曼表妹出事吗?”

如果真是秦小曼出事触碰了他那根绷紧的神经,那么,他为何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事情发生?她不信他就一点都没事先察觉,而既然察觉了,又事后后怕,为何不事情发生之前解决?难道他事后才觉后悔了?觉得这样对秦小曼而言,太残忍?

轩辕彻惊讶了瞬,低头看着她的同时步伐也停了下来。

氤氲的夜明珠光芒下,那双桃花眼,起初确是被说中的惊愕,转而,唇角便勾了起来,分明是在笑,而笑却未达那双眼,且那双眼睛也深邃幽暗得难以置信,带着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柔软,猛的就扎进了苏静卉的眼……

本就不及反应了,又加上他将她放下地,却在她尚未站稳时一把将她搂紧在怀,微弯着身迁就她的高度,将头枕在她颈窝里,竟说:“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那时候……竟然想到了你……我……就没来由的觉得很害怕……”

脸紧贴他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砰砰入耳,震得苏静卉忽然反应迟钝的大脑这时更迟钝了,呆愣着小脸杵在那里任他那么紧紧抱着,明明感觉大脑在飞速运转,却仔细起来,竟是空白一片……

这一瞬,她似乎懂他的意思,但又竟然不是那么懂,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让她混乱,不知所措,想扔掉,却又竟然无形的被紧紧纠缠着,她忽然间有些发慌一般,心跳骤然失控的加速,加速,不断加速。

这么近,她都能听到轩辕彻的心跳,轩辕彻又怎么会听不出她那失控的心跳?

起初还惊愕的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甚至为了确认自己有没有搞错而特地推开了她些,定定看着她的脸她的眼。

她的脸,哪怕是带着笑却也依旧给人一种平静如水的感觉,她的眼,偶尔才会有轻纹掠过但更长时间的是静若止水,而这一次……

“怎,怎么了?”

苏静卉本能有种心被窥探的感觉,竟紧张起来,还多此一举的别开脸躲,反而更显心虚。

轩辕彻勾唇笑了,漂亮的琥珀色桃花眼中晶莹闪动却柔软似水,定定的看着她,似要将她此时狼狈却可爱至极的模样烙进心底好好珍藏,又,似想要看她更狼狈更可爱而无意间为他流露出的妩媚,独属于他的她的妩媚……

却轻轻道了一句回她:“什么也没有。”

感觉,她发现的话会藏起来,所以,他果断的说没有,什么也没有,但……

她却察觉的出来他在骗她!

仅仅因为察觉出来了,她那份狼狈的可爱就收了起来,恢复了平静如水,却,又因为只是察觉而没有证据指控他而略觉吃亏,竟也不知怎么就抬手狠狠掐了他一把以示回敬,然后……

她后悔了,而他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停都停不下来。

苏静卉又窘又囧,拂袖撇下他自个儿往前走,嘴却贱贱的来一句:“跟抽疯似得。”

说完,她又后悔了,恨不得捂额,而轩辕彻却是哈哈笑得更大声更癫狂了。

第一次,她竟然真的好想找个缝钻了……

——分——

一大早,轩辕彻便去神机营报到了。

秦小珊过来挺早却没遇上,不禁错愕:“表哥已经出门了?”

她眼圈发黑神色疲惫,显然昨晚没睡好,甚至可能根本没睡,也不怪,到底是个小姑娘而已,撞上那种事就算了,被欺负的对象还是自家姐姐,难免心底留下阴影……

苏静卉点点头,道:“相公大早就出门了,出门前交代我去看看你们,这正准备过去呢,你就来了……”

听着苏静卉这话,秦小珊竟有些害怕的慌忙摇头摆手的解释:“表嫂你别误会,我,我不是来看表哥的,我,我……”

说完,又觉自己说错了一般,混乱的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好好伶俐的丫头,竟吓成这样……

也不知秦盼蝶和秦碧珍吓成什么样,额,会不会影响她们未来的洞房?

苏静卉默默腹诽着,轻声依旧的问:“没事,有什么说什么就是。这样吧,也正好我准备过去了,路上边走边说。”

秦小珊只剩下点头的份。

苏静卉也没再说她什么,本是打算走着过去的,可看秦小珊那个样,还是又叫了小轿,并拉了秦小珊一道儿坐。

秦小珊说到底还不过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再加上这时代教育不得力,更是什么也不懂,只有一股年轻的冲动,顺着大人指引的方向横冲直撞……

仔细算起来,错并不在她,如此一来,苏静卉自是没必要特别针对她,更谈不上恨,再没有心胸的大人,也不至于去跟个小孩子计较拉仇恨,反倒是,孩子却也是有孩子的用途的。

坐在小轿里,秦小珊始终不说话,苏静卉也没有问她什么,只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出来,她总趁着转弯就不自觉又不想被发现的靠近她,到最后没几个弯,她已经贴靠着苏静卉坐了。

“表嫂……”

秦小珊总算打破沉默,却迟疑又紧张的直咽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