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师父,慢点慢点,我都快跟不上了。”

深更半夜被叫醒,程之行匆匆披了件衣服就被自个师父拽出了门,那一副潦草样连他自己都受不了,奈何师父根本不给他整理的时间。

柳大夫道:“慢不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边走边整理就行。”

程之行:“......”

丑时有人到药房来报,说是有宾客得了急症,因而本着医者仁心的处事之风,柳大夫便拉着徒弟赶过去。

毕竟陆府现在还只有他们两个大夫坐守,府里下人肯定也会去请外头的大夫,但终究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要是再多耽误一会儿,万一真出了人命可怎么行。

闻老爷此刻正哀嚎连天,叫得那叫一个凄惨,闻夫人在旁更是急得直跺脚,左盼右盼才盼来了柳大夫师徒二人。

闻老爷是浑身都疼,眼冒金星,口舌生麻,手脚酸胀,尤其是腹部犹如被烈火灼烧一般,他强忍着不去刮挠肚子,头上尽是涔涔汗液直流,见到师徒二人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肯放过:“大夫,唉,快救救我。”

柳大夫坐于床头,闭眼把着脉不言。

闻夫人脸上尽是担忧,她甚是不安,她清楚她丈夫身体没什么旧疾,怎么会好端端就得了急症呢。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放心,怎么说都是来了陆府才有的事,说与陆府没干系她不太信,更何况柳大夫还是陆府的人,要是万一......

她不敢想下去了。

她这一来回走动,倒是也把程之行的心都给揪起来了,再看看自家师父皱着眉头,他心念一转,干脆说出那句熟悉的安抚病人亲眷的话术:“闻夫人安心,闻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会逢凶化吉的。”

闻夫人性子好,纵然对陆府私医有疑心,但对年轻大夫好心的安抚还是心怀感激的:“那就承小大夫吉言了。”

程之行淡笑不语,专心等着自家师父给个论断,不然再多的安抚之言都是空谈,多说易错,还是等看情况再言。

不一会儿,柳大夫沉吟片刻,缓缓道:“闻老爷是中了毒。”

此言一出,闻老爷顿感浑身的疼痛更上一层,面露惊惧神色:“大夫莫要诓我。”

“是啊,大夫,这......老爷真是中了毒吗?”闻夫人跟着附和。

柳大夫不慌不忙别过头对程之行说:“把药箱递过来。”

程之行不言其他,将肩上的药箱取下递给柳大夫。

众目睽睽下,柳大夫取出一根又长又粗的金针意欲扎向闻老爷,却在下一瞬被拦住,原来是闻老爷情急下做了抵抗,闻夫人怔愣过来立即劝阻道:“大夫,您这是要做什么?老爷真的是中了毒?要不再听听其他大夫的意见,我差人去请了外头的大夫,多个人看也好做个商量。”

未料柳大夫脸上神情凝重,肃声回绝了闻夫人的请求:“闻夫人,闻老爷虽中毒不深,但毒发至今时间过长,再耽搁下去,怕是真有性命之忧。”

闻夫人亦明晰事态严峻,?只是几分疑心未消,思虑再三,便狠下心来赌一把,劝导着闻老爷同意由柳大夫施针为他医治。

闻老爷几欲昏厥,哪里理得清这百转千回的事儿,眼下更是视柳大夫如毒蛇猛兽,私心是谁也信不过,一个劲儿挥舞着手脚阻拦医者诊治。

“走开!走开!”

“别来害我!”

“别过来!”

闻夫人心焦又是无法,闻老爷当下根本听不进一句话。

幸好有程之行帮着柳大夫按住了闻老爷,这才让柳大夫得以顺利施针,只见那根吓人的金针径直插入闻老爷的后脑,一开始闻老爷反抗颇为激烈,但随着金针深入,他渐渐不再动弹,已然气息匀畅地昏睡过去。

见此情形,柳大夫才缓缓抽出金针。

而后,他道:“闻夫人,适才事发突然,所以不便向您一一言明,还得感谢您愿意相信柳某。”

闻夫人伸手探了一下闻老爷的鼻息后便放下心来,旋即压低声量道:”大夫,我家老爷中了什么毒?现下是否解清了毒?”

“闻老爷中的毒叫‘一堂春’。此毒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下毒者通常会将之混入菜食中,一旦误食过量顷刻间就会毒发身亡,所幸闻老爷中的毒量不重,自然了,这么久没被发觉,亦是此毒的厉害之处。毒量轻短时间内是瞧不出异样的,但长久下去不医治必然会有性命之忧。“

闻夫人不禁疑惑道:“一堂春?”

“闻夫人无需忧虑,一堂春之名虽鲜为人知,但它的医治之法我还是晓得的。闻老爷中毒时间稍长,当下他体内的大多毒素已除,因而暂无性命之危,此后还需喝几日药清除余毒。“

闻夫人应道:“那就有劳大夫了。”

柳大夫点了点头,道:“闻夫人无需客气。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需禀明大少爷以做处置,近日还请您多加留意身边可有异常。”

闻夫人惊魂未定,柳大夫的话无疑勾起了她那些猜想,人都是本能地趋利避害,陆府在她眼中已成了龙潭虎穴,这场宴席就如同鸿门宴,她是不懂男人们都商谈什么事,但知晓他们晚上闹得不大愉快。

那会儿闻老爷还跟她嘟囔着陆时烜不给脸面,寻了一个没里头的借口避了他一晚上,让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没个着落,硬生生憋回了嗓子眼里,最可气的得是他那个莽夫表弟一顿编排他,胳膊肘子都不知道往哪拐的白眼狼,他的盘算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正因如此,闻老爷决意借着陪顾陆老爷的由头留在陆府,几天磋磨下来,就不信陆时烜能一直避他。不曾想他新的算盘还没落地,就莫名其妙中了毒。

闻夫人想着等明日一早,她就劝丈夫一同回府,不然再待下去,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乱子。今晚都能在他们眼皮子下明晃晃动手,明晚是不是就得直接把刀架脖子上了?

她思及于此,脸色煞白,但到底没多说什么。

柳大夫写好方子交付闻夫人手上,又叮嘱了些需要注意的,才安然离去。

只是未料他们刚出了这门,便又有人专程过来:“可算找到二位大夫了,大少爷这会儿正要找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