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 锦甯亲自起身扶起禾致博,温声道,“这与二房有何干系。”

禾致博心下一沉,心知大女儿的名声怕是在京城不会好到哪儿去了。

——与二房无干系,那可不就是只能与锦琴有干系了。

只是为了保住二房的好名声,只得委屈她了。

禾致博面色不好,嘴上却无奈应谢,“多谢郡主殿下。”

锦甯颔首,笑意清浅。

——无心之举?

可惜了,这边是她平生最是厌恶之语。

一句无心便想堵得人只得选择原谅,她禾锦甯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锦甯望了一眼候在另一侧的粉衣丫鬟,“掀开吧。”

那丫鬟得了令后也向前一福身,将身旁的浅色纱布掀开——

正是一架桐木七弦。

锦甯缓缓走至那琴的近旁,指尖微微划过琴面。

触手便是细腻温润。

“本宫听闻,以古论琴,便以断纹为证,不历数百年不断。”

玉一般的指尖又回到漆面的断纹处,细细打转儿。

“倒是让姐姐破费了。”

锦甯低垂着眸,轻缓开口。

“殿下莫要折煞锦琴。” 禾锦琴作揖。

锦甯浅笑,亲自扶起她,“姐姐既已来京,那与本宫便是名正言顺的族亲姐妹,与姐妹相称,有何不可?”

见锦甯绝口不提先前的破费之言,禾锦琴唇角笑意微凝。

——却是没想到还是没能“将功抵过”。

她侧垂着首,“既是这般……那,姐姐便谢过妹妹了。”

锦甯闻言颔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妹妹当不得一句谢。”复而又转身坐下。

她凝神看着礼品一件件发放下去,倏尔起身,向上首作揖,“祖母,本宫忽然记起阁中尚有稍许琐事,可否先离开片刻?”

老夫人点头,“去吧,不碍事的。”

“多谢祖母。” 锦甯垂首一福身,“本宫去去便回。”

她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身姗姗而去。

**

“命人丢了吧。”锦甯立在一盆富贵竹旁,轻抚竹叶。

“诺。”宝念珠忆二人应是。

锦甯闻言旋即转身离开,“今日的戏着实有趣,若是再有富贵竹,那便过了。”

轻而柔的嗓音,宝念却垂首不语,只亦步亦趋地跟着。

余下珠忆仔细看着人将富贵竹撤下,才小跑跟上。

**

“祖母。”锦甯进门,又作一揖。

“甯儿来了。”老夫人挥手让她坐下,“只是可惜咯,没见着先前的数件精品。”

看来这是结束了。

“能与二房各位姐妹们相识本就乃幸事一桩。”锦甯微笑。

“郡主殿下可千万莫忘了民妇。”禾李氏笑吟吟道。

“自然不会。”锦甯莞尔,“与二房众人齐聚一堂,本就为乐事。”

话音刚落,就见一宝蓝锦袍的少年大笑,“能识得郡主殿下这般绝世佳人,也是锦楼之幸。”

锦甯但笑不语。

就见禾李氏狠狠地拉了一下那少年的袖子,那少年才收敛了许些。

“玩笑话,玩笑话,郡主殿下莫要当真。” 禾李氏讪笑道。

锦甯浅笑,矜贵颔首。

禾李氏心中一紧,却也知道禾锦楼言行确实不当,不敢再开口。

“郡主殿下。”一静美女子恰时走出,作揖,“锦棋仰慕殿下已久,觅得一物,借以献给殿下。”

“啊,瞧老身这记性。”老夫人笑道,“对对对,这可是一件大宝贝,老身已经教人将其他礼品收入库房了,只这一件,是非甯儿莫属的。”

“特意留到现在要让甯儿一窥方可。”

锦甯细眉轻挑,“果真?那本宫定要好好观摩一番了。”

“民女不敢。”禾锦棋垂首,命人将东西呈到锦甯面前。

锦甯伸手接过——

正是一本装订精致的书籍——

《解颐诗集》

“这是……”锦甯抚着书面,“杜云桐先生的诗集?”

锦甯不禁唇角上扬,“本宫觅得多年无果,如今……还是要多谢锦棋姐姐了。”

“民女不敢当。” 禾锦棋忙道。

锦甯无奈轻叹,“有何不敢?”她退下手腕上的玉镯,“得此一宝,本宫欣喜不已,无以为报,以此镯赠之,望姐姐不嫌。”

她把镯子顺着禾锦棋的手给她戴上,“姐姐千万要收下。”

禾锦棋跪下,“锦棋谢过郡主殿下恩典。”

“姐姐这是作甚。”锦甯俯身去扶她,“万万莫要这般。本宫与姐姐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姐姐这般客气教妹妹如何是好。”

“这……姐姐不敢。”

锦甯笑开,“姐姐认下本宫这个妹妹,便是极好的了。”

老夫人也笑,“如今与二房和睦,老身也是欣慰不已。”

“老太太说的是。”禾李氏附和。

安常静瞥了她一眼,旋即温柔笑望了一眼禾致远,“老爷对今日分外重视,如今一桩心事终于了了。”

“好了。”老夫人朗声道,“那便移步膳堂吧,想必晚膳也早已准备好了。”

……

其乐融融。

**

“小姐……”珠忆小心翼翼。

锦甯笑而不语。

她摆弄着那七弦,微微抬眸瞥了宝念一眼,示意她来解释。

“福儿禄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二小姐拿到了……那张棋盘。”宝念低低道。

“琤——”

只听一道刺耳琴音尖锐滑出。

锦甯轻抚琴面,莹白的指盖儿勾起一根琴弦滑动,慢条斯理。

“兰落都已经被逐出王府了,竟还给本宫留下这般糟心事儿。”

锦甯低柔呢喃,“是二妹妹运气太好呢,还是……”

“本宫的望雪,着实无用呢。”

珠忆扑通一声立刻跪下,她重重地磕了一头,“是奴婢无用,还请殿下责罚。”

锦甯只望她一眼,旋即瞌下杏眸,“也与你无多大干系。”

“左右不过是......本宫允你与同乡唠嗑儿,但……”

“事后却连嗑好的瓜子都忘记收起来了……嗯?”

尾调上扬,颇含笑意。

珠忆却哆哆嗦嗦,不敢回话,“还请小姐责罚。”

“责罚?”锦甯轻笑,“有何好罚的。”

“左右不过是一张棋盘罢了,本宫赏给奴才,可还能扯上个什么?”

指盖儿勾着那细细的弦儿,猛然拧了一圈,紧紧揪起,又轻柔放下。

“下回仔细着些。”她柔声细语,“你这丫头倒好运。”

“多谢小姐。” 珠忆磕头叩拜,心下一松。

她该庆幸的。

庆幸这不过是一盘普通的棋……局。

庆幸这盘棋什么都没有留下。

庆幸她们需要的,不过是……棋局伊始罢了。

“映雪擅琴,命人将此琴包送去左丞相府,切莫忘了,要细细装潢一番。”锦甯起身,走向内室。

“虽说将至春节,但也莫要落了俗套。”

隐隐约约,只听那静谧中又飘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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