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泽已经有三天没看见白井,肩上的伤渐渐恢復的同时,内心的缺口却愈来愈大,这三天他努力在岛上奔波寻找,怎么样也寻不着躲在森林里的大猫,就连本来会施捨给他的食物都没有了,幸好他还能去海边捡点贝类、螃蟹或是池子里抓鱼,再不济还能捡林子里的水果。

他靠着一开始白井留下来的营火度过无数个寒冷的夜,用过晚餐后他再度来到沙滩上,银月洒在远方的海面上,彷彿在漆黑的布幕上开出一条路,沿着那道光走是否就能到达他想去的地方?

然而,他想去哪里呢?

在无人岛上生活六天,心情慢慢沉淀下来,秋泽不再急着找寻回家的办法,事实上,他现在无法回家,就算回到川宇市恐怕还是得躲着风祭一伙人,他没有地方可以回去,在大海的另一边也没有等待他的人。

寻找亚瑟妖核的任务也陷入瓶颈,比起思考下一步,他更在意的是不知去向的白井。

背后是绿荫的森林,前方是广阔的大海,为什么到哪里都找不到想见的那隻妖?当时被白井的话牵着走,才会觉得没必要解释,但心情和说出的话相反,即使过了这么多天,他仍然想要好好解开误会。

他不想要白井误会他。这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思绪彷若纠缠成团的毛线,秋泽拒绝思考和白井有关的事,强迫自己想想其他事,嗯……比如说那个被留在再训所的电视机,儘管心里有些担心电视机怪,他爱莫能助,只能祈祷电视机怪及时逃脱。

上一次把浅仓麻丢在妖管局,那隻狸猫十分愤怒,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力量归来,却对他们遗弃他一事碎念不断,是白井说要好好补偿,他才愿意继续替他们办事。

真要说起来,狸猫或电视机怪若是发生什么不幸,他也只会感到小小的遗憾,可是白井的话就……

秋泽坐在沙地上,仰望着月。

「就会很心痛吧?真奇怪,明明相处的时间差不多,为什么呢?」

时间一多,人便有时间胡思乱想,记忆的扉页不受控的翻动起来,秋泽想起一开始捡到白井的状况,当时他不做多想,纯粹是捡一隻流浪猫,而他万万没想到这隻猫不是猫,是妖,还是个老虎妖。

相处下来他发现这隻妖很调皮、很温暖、很善解人意也很狡猾,白井会以退为进,用尽方法和说词留在他身边,秋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象,因此不知该怎么反应,只好冷漠以对。

直到白井现出真身,他有种惊诧感,双眼为之一亮又不禁懊恼,为何这隻妖无论是人形还是兽形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听见白井的告白剎那,秋泽无疑是混乱的,他还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只能先忽视一切专注在任务上,然而白井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的神经,白井挡剑更让他的心隐隐发疼。

他压下心疼与不捨努力替白井疗伤,混乱纠结的情绪被他归类成对妖的同情,但现在仔细一想,他什么时候开始会同情妖了?啊,难道是不忍心这么美丽的大白虎受伤?

其实他小时候很喜欢动物,爷爷时常会收留一些动物和妖,那时他能和妖处得很好,其中他最喜欢的是猫科动物,有隻动物园救回来的雪豹妖和他感情特别好,只是在爷爷去世以后那些妖全被妖管局当场歼灭。

如果没有爷爷的悲剧,那么他现在是不是能够和妖相处融洽?和西野医生一样找一个妖伴侣?

失去至亲之后隔壁的太太收养他,让他完成义务教育,日本的义务教育是到中学毕业,中学结束可以选择继续升高中或是就职,秋泽就是在那时选择狩魔师学院就读。

在情竇初开的年纪秋泽便明白自己只对同性有兴趣,二十三世纪的日本同性恋和异性恋的数量差不多,反正比起人兽恋、人怪恋,他们同性恋都还算正常,然而秋泽的感情之路一样难走。

他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愿主动追求喜欢的对象,只能看着有好感的男同学被别人追走或是去向别人告白,当大家成双入对他仍是形单影隻,个性也就变得愈来愈孤僻。

加上他一心想为爷爷復仇,斩杀日本所有妖魔,因此把精力都放在训练上,风祭是班上唯一会理会他的人,因为风祭擅自认定他为对手,每次竞赛都会和他呛声要一较高下,赢的总是他,风祭宛如不知失败为何物,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

进入职场以后他的名声才逐渐传播开来,秋泽知道除了风祭和月见以外,其他人对他的评语是「只会斩妖的冷血机器」。他们暗指他没感情,他也这么说服自己,直到遇上亚瑟。

长期相伴中,热情的亚瑟不知不觉融化他冰封的心,而对妖魔的矛盾心情又让他不愿意坦白,最后错过了彼此。

绕了一圈又回到白井身上,这一次,他还要重蹈覆辙吗?

秋泽垂下眼,盯着手腕上的伤口,几天下来伤势比一开始好上许多,若没能及时处置,或许会发炎引起更多的不良反应,这都是白井的功劳。

虽然白井嘴上不承认,他却知道白井在说谎,明明这些粗製滥造的谎言一戳就破,他仍是没说出口,只想狡猾的利用白井对他的退让,做更多任性的要求罢了。

「你说的对,我很差劲。」

因为害怕受伤,所以想在沉迷恋爱以前把人推远,但是……又想利用白井的温柔、利用白井对他的喜欢,最终狠狠伤害了喜欢他的人。

微冷的风拂过,秋泽把脸埋在膝盖里,低喃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