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刘喜玉就觉得自己胡掐的这个葫芦其实还挺明智的,管他挂在腰上当配饰,还是挂在脖子上,其实都要比佛家那一串十八子五十八子八十八子之类的佛珠看起来要高端大气上档次,更便于携带。

这京城的佛家道家之间的道统之争,他们朝阳观要真重新开观,生意肯定会比庙里的要好,他祖父那万年坑好歹能填一填了,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让姓裴的跟姓段的占过去吧?

刘喜玉说起翡翠也有自己的看法,“翡翠原石并不难得,朝阳观用此原料,佛家必然也会跟风来用。京城佛道之家乃是天下佛道门派黔首,只要京中翡翠流行起来,天下便就能流行起来。要宫中能有妃嫔看中,在官宦女眷之间就更得喜爱。做到这几点,翡翠便能有出路。”

皇室跟士人宗教人士,乃是引导天下潮流的典范,陈郄觉得刘喜玉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要是能别板着张脸,一脸性、冷淡的说这些话就更好一些了。

唯一可惜的是,陈郄遗憾道:“之前几日来寻我三舅的木老板,乃西南边陲出身,我阿舅手中翡翠刻件均从他手中所出,此回他来京,也与我阿舅带来了一个消息。西南各土司之间内讧严重,翡翠矿山在彼此争夺之列,这一时半会儿原料并不好得。朝阳观一开,翡翠所需便得源源不断,再有佛家需要,更会供不应求。但翡翠原料,现下我最多能保证的,也只有木老板手里的货。”

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当然好,但做生意这种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在开头之时就算为了控制风险,也为了更准确的试探市场反应和逐步控制翡翠价格及市场渠道,也得一步一步的来。

陈郄的打算是先用木行周手里的那笔翡翠来探一探路,开拓一下市场,预计市场开拓完成,想来西南边就算战事还没能平息,木行周也能在里面找到拿货的渠道了,等那时再继续第二轮的市场扩大。

刘喜玉所言这般的市场,在她的计划里,已经排到第二轮、第三轮的市场开拓计划里去了,现下里能谈妥当然好,但更多的还得是专注眼前第一步。

刘喜玉知道西南蛮夷各族起了内讧,不过与陈郄的看法并不一样,“西南局势,你所得知的消息止于木行周。你若真心想做这门生意,何不亲自去当地看一看?矿源这般重要渠道,何须受制他人?”

这话的鼓动性极强,要是可以,陈郄也想往当地去,只是其中有太多的问题,首先一点便在语言上,“中原与西南各族言语不通,信仰不同,沟通艰难,即便是去了,只担心也是徒劳。”

否则她何必搭理木行周,说到底还是因为木行周在西南边陲有自己的门路。

第066章 重分利

陈郄对西南之行,有所顾虑,也在情理当中,不过刘喜玉来,就是为了能跟陈郄有更深入合作的,自然也要为她打消顾虑,“幸得我精通西南语。”

精通西南语,陈郄眼皮一抬,看向刘喜玉又有了诸多想法。

刘喜玉倒是一副没有不能说的模样,“我祖父身边有一心腹,乃西南蛮族出身,精通两地语言,我侥幸得学一二,若姑娘有意前往,我也可带着人一道前行。”

陈郄的眼神不再看向刘喜玉,转头看着虚空,试探着道:“少观主如此尽心又尽力,又想要几成利?”

“七成。”刘喜玉毫不犹豫道。

陈郄一下子就笑了,回头看向刘喜玉,伸出自己的手指,“傅家三房,占三成,冯家一成,剩下六成段世子与我均分。少观主一来就要了七成去,这心也太大了。”

刘喜玉也看着陈郄,“傅家冯家能与你的,朝阳观也能给,此四成可免,段如玉那几万银钱,我也能给,那三成也可免。”

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刘喜玉素来特别装的脸,难免有了些别样的神采,准确的说是活得终于像个俗人了。

一谈钱就俗气了,天下人也都这般,陈郄脑子里一边想着原来刘喜玉也不能免俗,一边骂刘喜玉心狠手辣一开口就是七成也不怕闪了舌头,“不可能。”

刘喜玉偏了偏头,“为何?”

陈郄微微一笑,“傅家冯家都为我依仗,有难处时寻人家,有好处时候就疏远,我若是这等人品,也不用做生意了。”

刘喜玉脑袋往前凑了凑,好似想知道陈郄说的是否真心话,“依仗?当初你被继母算计之时,傅家与冯家在何处?若是依仗,冯家与傅家皆是文臣,爱惜羽毛,未必比得过国公府。”

当初傅家与冯家的冷淡,陈郄也没放在心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间有至情至性的感情,也有与金钱势力夹杂不清的感情。

原身不幸,或者天下人大多不幸得不了那至情至性的,能有这与利益交杂不清的也属好运了。

能用钱解决的从来都不是问题,能用钱维系的感情也比至情至性的要更简单更好维持也更稳固。

刘喜玉这般的说法,并伤不到陈郄,也打消不了陈郄打算给傅家和冯家的好处,“文臣一张嘴,未必平得了天下,可也有别的用处。少观主,文臣没你们勋贵想得那般无用,不然如今朝廷也不是文臣们的大半天下了。”

“文臣们在战时能安抚打理后方,非战时能治帮皇帝治理国家,也只有武官勋贵们,想要大规模的启用,也唯有战时啊,少观主。”陈郄一笑,觉得刘喜玉应当能明白这里面的问题,毕竟他也算是再也拿不到兵权的勋贵武官之后。

她做生意,最好的门路当然是文武双吃,但最起码的在文官里得有门路,因为文官管理着这个国家治理着这个国家的城镇,一路通才能路路通,有个靠得住的文官庇佑,才是做生意想要顺利的切入点,这跟傅家冯家谁跟她的真情实意有多少并没多大关系。

国公府自从开国两代之后,如何被架空到如今的境地,刘喜玉的确是再明白不过,但他想庇佑陈郄的想法却是真的,“翡翠名起之时,我等利益便被绑在一处,如此也不值得姑娘信任?”

陈郄摇头,“当年我外祖父下嫁我母亲与我父亲,最后结果又如何?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利益也是如此,能稳固一段关系的是利益,但要一直稳固下去,要的就是制衡了。”

这跟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陈郄想寻的依仗,永远不会是一家,而是几家互相掣肘。

刘喜玉知道陈郄不是个简单的姑娘,但如此不好糊弄还是前所未料。

明明看着就是个好说动的姑娘,偏生在生意上就精明得过头了,而这种精明被坦然的说出来也让人心生不出恶感来。

刘喜玉垂眼思虑了许久,才起身道:“明日我便回回山,还请姑娘再仔细想一想。我再下山之时,便将前往西南。”

这是威胁她,暗示她要不同意那七成之分,朝阳观会凭借自身之势独占翡翠这门生意了。

陈郄坐在那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世间除了翡翠,也有旁的生意可做,一文钱从来都难不倒英雄好汉。少观主要真如此看看重翡翠,我也只能在这表示恭喜了!”

刘喜玉点头,仪态优雅的朝门外走去。

陈郄看着刘喜玉的背影,在人即将走下门外石阶之时,忍不住又添了一句,“六分利中,三方可再分割。”

这是陈郄最大的让步了,并非是被刘喜玉之前的提议说打动,而基于刘喜玉下山已经被皇帝召见两回,还有不想得罪吴国公府这两个缘由。

刘喜玉回头,看向陈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朝着她点了点头。

陈郄一时有些愣住了,因为刘喜玉那一丝露于表相的微笑,也有七成遽降到可能两成的不可置信。

这人这么好说话?之前难不成是诈她的?如果是这样,奶奶个腿儿!陈郄有点想骂人。

再想骂人,隔壁的人也终于走了,来时跟小可怜似的只有三人,走的时候就是一大浪接着一大浪。

陈郄坐在内院里,听着隔壁院子的喧嚣声,在琢磨翡翠这事儿。

做生意就是这般,掌握着一定生产资料的投资者见缝插针挑选着投资对象,有远见的投资者就能掌握先机,最后赢得最大的利润。

刘喜玉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掌握先机者,他手里捏着的是翡翠成品的销售渠道,明明身处在最后一个环节,却想要掌控第一个环节。

说不甘心是自然,没谁愿意自己看好的饼被瓜分一大半出去,即便对方是拿着诚意来买的,因为他出的是低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