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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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就这么站着,良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华尧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季倾墨身后的东西。
奇珍异宝、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聘礼排了长长的一串,数都数不过来。起码从聘礼上可以看得出,他还是很在乎四儿的。
“季世子这是做什么?”华尧看了一眼季倾墨身后那两只用红绳捆着翅膀、扎着嘴的大雁,微微一笑,明知故问。
季倾墨见他一本正经的装傻,嘴角不禁扯了扯,复又神色从容说道:“墨今日来自然是……”
话音戛然而止,柳忠已如离弦之箭抬掌向着他扑面而来。迫人的掌风使得季倾墨拂袖疾疾后退。
柳忠眼里闪过冷芒,一掌未成再出一掌,雷霆万钧之势直逼季倾墨而去,招招狠戾,丝毫不留情面。
可怜季世子纵使武功了得,平日里一人对战数十人也不在话下,今日却只敢挡格不敢出招,被柳忠打得连连后退,十几招下来就被逼到了墙前,退无可退。面对敌人尚可不留情面,可对战大舅子实在是无招可出了。
对于今日的情景季倾墨在心中预演了上百种可能,但就是料不到自己连门都还没有踏进去,就毫无招架之力的被大舅子揍了一顿。
眼见柳忠掌风已近眼前,季倾墨一个点地翻身堪堪避过,一口气未松,哪里料到恰好中了柳忠的计,重重的反手一掌打在了他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一旁看着的华尧听到这一声闷响嘴角一抽。三弟下手也太重了些,要是把季倾墨一掌打残了,四儿可怎么办?
季倾墨挨了不轻的一掌,稳住气息,才勉强落了地,半跪在地上。
“三弟。”华尧叫住还想再出招的柳忠,上前好似十分关心地询问,“季世子还好吗?”
“……”
“若是不好,这聘礼可改日……”
“……无碍。”季倾墨站起来,把涌上来的一口腥甜咽下,淡淡一笑,“下聘之事耽误不得。”
华尧唇角微扬,笑道:“那就请吧。”
由此,季倾墨身后的、排了长长几条街的聘礼才得以进入奚王府的大门。
华尧清点礼单,让人把聘礼一一放到库房当中收好。奚王府收下了聘礼,那这桩婚事也算是尘埃落定,板上钉钉了。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也陆陆续续上门道贺来了。由华尧和子车温婉一一接待。
季倾墨还没有从柳忠那火辣辣的一掌中回过神来,就又被奚老王爷请到涛园“喝茶”去了。
“公主,季世子受了三少爷一掌。奴婢见着三少爷那一掌下手可不轻。”秋雪从外面回来说道。
冉姒正执笔描画的手一顿,墨晕了一片。她放下笔,拿起那幅作废的画走到炭炉旁,不一会儿,那幅画便化作了灰烬。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妥当。”秋忆说,“公主,刚才陈世子让奴婢转告您,他约您在湖心亭一见。”
冉姒默然片刻:“不见。”
正在这时,一个婢女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道:“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大公主吩咐说,让您在安园呆着,千万别到前院去。”
冉姒原本微笑着的脸瞬间寒了下来。
今日的奚王府可谓是宾客云集,各大世家和朝中的大臣家里纷纷都派了人来道贺。宴会还没开始,关系好的大臣和世家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玩的好的千金小姐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个个面带笑容,可心里却又各自怀着心思。
“我原本以为嫁给季世子的会是五公主,没想到竟变成了安平公主。”刑部尚书家的小姐江彩拈帕掩唇低声说道。
“可不是?之前五公主总以未来季世子妃的身份自居,这下子可打脸了。”兵部尚书的小姐莫玉应和。
“听我爹说,这桩婚事可是季世子亲自到皇上跟前求的。还跟皇上献上了两座金矿呢。”
“那金矿是不是属实我们不知道,可这聘礼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今日京都里都传开了,季世子带到奚王府的聘礼,可是长长的一条街都望不到头呢!”江彩眼中闪着艳羡,“要是我未来的夫婿给我下聘之时也有这般排场该多好!”
“你做做白日梦就罢了。这季世子是季国未来的国君,估计也就太子能与之相比了。”
“你们私下这般议论皇家是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江彩和莫玉抬头,见黄倾城和子车柔儿就站在她们的不远处。刚才说的话岂不是被她们全听了去?
江彩和莫玉一个哆嗦跪了下来:“五公主恕罪!”
季倾墨给了冉姒这么大的面子,只是恐怕她冉姒还消受不起吧!子车柔儿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甩袖转身离开了。黄倾城冷眼看了她们一眼,也跟着子车柔儿走了。
江彩和莫玉刚才被吓得脊背都湿透了,现今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黄倾城跟太子八字还没一撇呢,竟然就以皇家人的身份教训起我们来了!”莫玉起身鄙夷道。
江彩上前捂了她的嘴:“少说两句吧。这安平公主嫁给了季世子,黄倾城可就成了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了。咱们还是少招惹她们为妙。”
莫玉不服气却是听了她的劝不再说了。
“姐姐莫要跟她们置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黄倾城牵了子车柔儿的手道。
子车柔儿停住脚步,丹唇勾起一抹冷笑:“我自是不屑与她们置气。只是那冉姒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现在季倾墨肯为你金山银山,待会儿我到要看看,他知道了你的不知廉耻以后,还肯不肯娶你!
华尧和子车温婉本来在招待宾客,可门房来报的消息却让他们齐齐变了脸色。
“大少爷,大公主,门外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带了个孩子上门来,说是要找三公主。”
“找四儿?”华尧皱眉,一种不好预感在他心中升起。
“把他们拦下,若是赖着不走就给点银两把他们打发了。今天那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能生出什么事端。”子车温婉吩咐。
“是。”
门房走后不久,突的一阵喧闹起来。只见一个身穿青白长衫长相文弱的男子闯进宴会当中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大少爷大公主恕罪,那个男人分文不收,只叫嚷着要找公主。这来来往往的宾客众多,小的们本想将他强行带走,没想到那个孩子钻了空子,连着那个男人也……”
“行了!先下去吧。”
“平儿……平儿……你在哪里?”男子被护卫束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便扯开嗓子大叫起来,“你不要我,可你连你的儿子也不要了吗?平儿……”
宴上宾客众多,他这一嚷使得大家的视线都转向了他这一边来了。
子车柔儿冷眼看着,嘴边扬起一抹冷笑。冉姒,看这一回你还如何狡辩!
☆、抛夫弃子
“平儿!你出来呀!你竟如此狠心,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要遗弃吗?”男子陈词激烈,悲哀中又带着愤恨。
华尧淡淡而笑:“这位公子,请问你到府上来所谓何事?可否到偏厅一叙?”
“当然是找我的妻子!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敢问公子的妻子是何人?我奚王府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如何会将你的妻子藏匿起来?”华尧心中已然不悦,却不能在此场合发作,只能依旧以礼相待。
男子听了更加愤怒:“安平公主冉姒便是我秦某人的发妻!如今你们奚王府竟还要将她许配他人,谈何光明磊落!”
他这话一出,原本和乐融融的宴会一下子安静下来,喜气洋洋的气氛变得十分怪异,在场的众人表情各异,都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关注起来。
华尧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不再对他客气:“公子可要慎言!你可知道污蔑当今公主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反正她能抛弃丈夫舍弃孩子,我难道还怕什么死罪不死罪的吗?”秦生腰板挺直,一脸傲气,神情十分悲愤。
子车温婉面色一变,冰冷道:“我家四妹还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家,又即将出嫁,怎容你这般污蔑!来人,把这个地痞给本宫扔出府去!”
护卫听了子车温婉的命令托起秦生就要走。怎知那个五岁的孩童竟哇哇大哭起来,哭着嚷着让人把他爹放下来,之后更是叫喊着自己被娘亲抛弃了。哭得好不凄惨,让在座的众人都纷纷起了恻隐之心。
众人皆面面相觑,私下窃窃私语起来。
“这男的冒死也要见安平公主,莫不是真的是安平公主的丈夫不成?”“那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娘也是可怜。”“看那个孩子起码也有四五岁了,安平公主之前就不在京都,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真的抛夫弃子那可真是太过分了!”“……”
子车柔儿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颇为得意,脸上却是十分同情道:“这位公子,你说我三姐姐是你的结发妻子可有什么证据?若是拿不出证据,那可是污蔑之罪。污蔑皇室公主,这个罪可不轻啊。公子若是有什么证据可是要拿出来才好啊。”
她这话看似是在说秦生想污蔑冉姒,攀上高枝,可话里话外句句不离“证据”二字,旁人听不出来,秦生却是听得清楚明白。
“自然是有证据的!”秦生忙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这是平儿留给我的。”
“简直一派胡言!”柳忠本在库房清点今日季倾墨所送来的聘礼,听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抡起拳头就要向秦生揍去,却被华尧拉住了,“大哥你放开!”
“你这样做只会害了四儿。旁人不知情,定会觉得是我们奚王府心虚才打了这无赖地痞。”华尧沉声解释。
秦生本来被凶神恶煞的柳忠吓得差点泄了气,如今见奚王府的人并不敢动自己,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三姐姐是你妻子,又有证据在手,那可能将这来龙去脉与我们众人说说?可要说真话,若是有半句虚假,本宫可第一个饶不了你!”子车柔儿缓步走进,盯着秦生说道。
秦生被她阴冷的眼神吓得一颤,连声说“是”。
“这来龙去脉本宫也正想知道呢,公子可要好好回忆,细细说来才是。”
一个轻灵悦耳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白纱的冉姒款步而来。
细弯的柳眉,似水含笑的双眸,朱唇微微勾起淡淡的笑意,鬓边随着她步子而轻轻颤动的步摇,一颦一笑动人心魄,撩人心怀。
“四儿!”子车温婉迎了上去,低声急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安园呆着吗?”
“嫂嫂安心。”冉姒轻拍子车温婉的手说道,复又转向秦生,莞尔,“公子此番前来可是找我?”
秦生看着梨涡浅陷,笑语嫣然的冉姒呆呆怔住。
答应替那人做此事之时,想的也只是若是成为了奚王府的女婿、安平公主的驸马。如此,他就可以平步青云,升官发财更是指日可待了。没想到这公主还有如此姿色,这笔买卖真是值了!
“平儿!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秦生见了冉姒立即笑逐颜开,说着就要扑上去。
秋雪拔剑将他挡住:“站住!”
“平儿,你是真的打算抛弃我和小豆吗?”看着秋雪闪着寒光的利剑秦生退了一步,哀哀说道,“纵然我不如季世子般英俊儒雅,也给不起你聘礼,可我是真心爱你的,小豆也需要娘亲啊!”
“娘亲……不要离开小豆……”在一旁站着的男孩又开始痛哭哀泣起来。
他这话不仅指责了冉姒的忘情负义,弃夫再嫁不守妇道,连带着季倾墨也骂了进去,暗暗斥责他身为一国世子竟强抢他人之妻。
冉姒垂眸,轻轻一笑:“本宫明白公子的意思了。你这是在说本宫与你成亲生子后又弃你而去,现在又要另嫁他人吗?”
“三姐姐,这位公子一表人才,看起来又是个饱读诗书之人。这娃娃又只有那么一丁点大,你怎么忍心弃他而去?”子车柔儿拈帕,拭着眼角莫须有的眼泪说道。
“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清冷的男声引得冉姒抬眸,一身青蓝长袍的陈瑾站在她对面,话是对秦生说的,眼睛却是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来?
“是。”秦生见有人为他出头,胆子更壮了些,娓娓说道,“小人名叫秦生,暖城人。五年前我与平儿在暖城相识,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当朝的安平公主,还以为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她说她叫安平我便信了。平儿善解人意,并不嫌弃我只是个穷书生,很快我们就……就……”
秦生说到这里支支吾吾,看着黑着脸的柳忠欲言又止的样子,更让在场的人觉得他说的话真实可信,只是碍于奚王府的权威不敢吐露罢了。
“就如何?”子车柔儿心中越发得意,脸上却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很快我们就私定了终生!”秦生咬牙大声说道,“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不久之后小豆就出生了。本来日子过得和乐,可就在四年前,平儿突然与我说,她家中来了人,要将她接走,她不得不回去。我本以为她不久之后就会回来,可没想到她这一走就是四年。小豆渐渐长大,想娘亲想念得紧,我不得已将老家的房子卖掉,带着小豆一路乞讨打听到了京都,还以为马上就能一家团聚,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