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将军面善心狠,他见顾小方这么想开枝散叶,怎么会让他如愿。”

胖子兴奋道,“常胜将军把顾小方和他的侍妾全部绑在了城中广场之上,然后当着那顾小方的面,把他的侍妾一个一个用战枪刺死,那才是真正的好枪法,看得顾小方那叫一个心疼,哈哈。”

“真狠。”一位酒客赞叹道,

“够狠,不愧是将军。”另一位酒客大声道,

“这还不是重点。”那胖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常胜将军杀死了顾小方所有的侍妾,自然是要杀死顾小方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不待众人回答,胖子低声道:“常胜将军就要刺中顾小方的时候,这厮居然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跑了。”穷亲戚们瞪大了眼,

“不是跑了,是一下就消失了。”胖子感叹道,“当着大军的面,居然就这么消失了,他娘的,就像是见鬼一样。”

“这件事情,我有位兄弟是玄甲重骑的骑士,那是亲眼所见,绝对假不了,他娘的,你们说这事怪不怪。”

“……”

……

胖子吃完了饭,吹完了牛,带着几个穷亲戚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个故事很多人都讲过了,他也沒有什么当玄甲重骑的兄弟,找到这么好的听众,还真不容易,

隔壁的雅座之内,四鳃鲈鱼已经凉了,酒壶内的酒也已经冷了下來,

顾欢儿紧紧咬着润泽的红唇,俏脸上的神情急剧变幻,时而欢喜,时而悲伤,

纪松风轻轻转着酒杯,默然的看着她,沉默不语,

“夫君,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顾欢儿盯着纪松风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纪松风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为你赎身之后,曾经出去过两次,所以知道的比你早几天。”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顾欢儿眼眶微微泛红,低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弟弟现在还活着。”

“因为我怕失去你啊,欢儿。”纪松风看着对面的佳人,无限伤感的道,

“怕失去我。”顾欢儿烟眉微挑,微微错愕,

“你的弟弟自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有人救了他。”

纪松风盯着顾欢儿的眼睛,轻声道,“欢儿,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你來说意味着什么,我怕告诉你之后,你就会离开我去找你的弟弟,所以之前我才沒有告诉你,欢儿,我真的不想你走,不想和你分开。”

顾欢儿咬了咬红唇,低声道:“可是今天你还是带我出來了。”

纪松风略有些伤感的道:“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你早晚会知道,根本是瞒不住的,欢儿,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可是我也应该考虑你的感受,现在这个消息你已经知道了,你如何决定,我都不会怪你的。”

顾欢儿沉默不语,良久,忽然展颜一笑,如百花同时绽放,

美丽的俏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靥,顾欢儿无比温柔的道:“夫君,我们回家吧。”

说着,她向他伸出了纤纤素手,

纪松风心中松了口气,握住了伊人的手,

……

酒壶里的酒变得温热,地点却已回到了松风轩的后院,

美人泪独特的气息在小院之中缓缓飘荡,闻之令人感伤,

顾欢儿浅浅笑着,给纪松风斟了一杯温酒,素手端起酒杯,放到纪松风的唇边,

“美人泪……”

纪松风目光微微一闪,轻轻一吸,杯中温酒便喝得一干二净,

顾欢儿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浅浅抿了一口,微笑道:“二十多年了,沒有想到小方还在活着,只要有他在,我北顾城顾家便是后继有人,松风,今天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一定要陪我多喝几杯。”

“嗯,好。”纪松风轻轻一笑,看着面前的伊人,目光如春风般无限温柔,

她的笑靥,便是他永远看不尽的风景,纵然如今她韶华不再,也是一样,

顾欢儿轻声一笑,又斟了一杯美人泪,放到纪松风的唇边,

纪松风微微一笑,又是一饮而尽,

“松风,你这个傻瓜,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离开你呢。”

顾欢儿目光闪亮,看着纪松风道:“你对我的好,欢儿岂不知晓,这么多年了,我早已是人老珠黄,也就只有你还这样对我,而我对于你,也是同样的心思。”

“松风,我们是生死都是不会分开的一对儿,我怎么会离开你呢,你这个傻瓜。”

“欢儿,我太在乎你了,我只是害怕……”纪松风轻抚着顾欢儿的头顶,叹了一口气道,

“那也不行,你这样想,就该罚。”顾欢儿娇嗔道,又端起了一杯美人泪,

纪松风神色愈加宁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顾欢儿自己也是喝下一杯美人泪,俏脸看上去愈加娇艳,

“小方这些年肯定受了不少苦,不过听起來,他还是很有出息的,为北顾城顾家报仇这样的事情,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他了,不过就算是报不了仇,只要他还活着,我北顾城顾家沒有绝后,我也就放心了。”

“我的弟弟,是个真正的男子汉。”顾欢儿目光闪亮,略有些兴奋的道,“他能做到一郡之主,不愧是北顾城顾家的子孙,他是干大事的人,我若是去找他,只能是给他添乱,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又怎么去找他。”

“若是你知道了他在哪里呢。”纪松风温和一笑道,

“那样我也不会去找他,我是个沒用的人,去了什么也帮不了他。”顾欢儿温柔一笑,“而且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松风,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欢儿。”纪松风看着顾欢儿,眼眸中有着无限的深情,和一丝淡淡的感伤,

“真的是舍不得啊,可是我们却要分开了,我还沒有真的成为你的男人呢,说起來还真是遗憾。”

纪松风声音无比依旧温柔,陡然掩口轻轻的咳了两声,

他轻轻地伸出手掌,向着顾欢儿无限温柔的笑着,

掌心处,有着一团黑色的血液,散发着刺鼻的气息……

……

微风吹过,庭树上有树叶缓缓而下,

纪松风伸出手來,接过那一片树叶,脸色无限的感伤,

“松风,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顾欢儿有些惶急的站起身來,连声道,

“欢儿,你终于是动手了。”纪松风温柔一笑,轻声道,“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顾欢儿盯着眼前这个平淡无奇的男子,俏脸上的神色急剧变幻,终于化为一丝深深的恨意,

“我一直都知道。”顾欢儿俏脸冰寒,盯着纪松风恨声道,“二十多年前,我被卖到了一笑楼,你是我接待的第一个男人,而那个时候,我就认出了你。”

“我那天就已经认出來了,你就是我在府门口救的那个乞丐,你就是那个杀死了我父亲的男人,你尽管改变了容貌,可是我能够认出你的眼睛。”

“你知道为什么二十多年來,你对我一直这么好,我却从來不肯让你碰我么,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杀父仇人,成为我的男人。”

看着一脸激动之色的顾欢儿,纪松风又咳出了一口黑血,给自己倒了一杯美人泪,然后一饮而尽,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这么说这二十多年來,你一直都是在演戏了。”看着身边的佳人,纪松风惨然一笑道,

“是啊,装着喜欢自己的仇人,这些年,我真的是很辛苦,好在现在,我终于不用再演下去了。”顾欢儿咬牙道,

“二十多年啊,时间真的很长……”

纪松风举起酒壶,饮干了里面的美人泪,把酒壶放在桌上,涩然摇头道,“欢儿,这些年來,你若是想要杀我,有着无数次的机会,为什么今天才会动手。”

“我根本沒有无数次机会,我的机会,只可能有一次。”顾欢儿声音变得更冷,寒声道,

“我不过是个弱质女流,而你却是强大的杀手,我想要杀你,只有一次机会,我必须保证自己能够杀死你才会出手,不然我绝不甘心,可是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毒医叹了口气,苦涩的道:“那么今天,你是如何保证能够杀死我的。”

“我今天依然沒有把握,可是我已经不愿再等。”

顾欢儿看着脸色越來越差的纪松风,寒声道:“以往我并不知道小方还活在世上,我以为我是复仇的唯一希望,所以我必须保证自己能够杀死你才会出手,而现在,知道我的弟弟还活着,那么即便我失败了,还有着我的弟弟,我依然有着报仇的希望,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实在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所以你就动手了,而且你还成功了。”

纪松风伤感笑着,举起酒壶,却倒不出一滴美人泪,

“真是个傻丫头。”纪松风轻咳一声,用一方锦帕拭了拭嘴角,看着顾欢儿温柔笑道,“你若是要我死,只要说一声,我自己就死了,哪里用的着等这么多年。”

顾欢儿用力抿紧嘴唇,沉默不语,

纪松风放下酒壶,温柔一笑道:“一笑楼的美人泪配仙客來的四鳃鲈鱼,乃是天下至毒之物,欢儿,我号称毒医,这样的小秘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既然是你想让我死,我就死给你看好了。”

无比留恋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佳人,纪松风微微一笑:“真好看。”

然后他轻轻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