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点着昏暗的烛光,老头喝了半熏,带着醉意道:“初六啊,还有周俊,你们一个把牛丢了,一个让牛把稻子给吃了,明天我去把周九叫来,你们跟着回去吧。”

“那明天的牛呢?”

“不用放了,我铡点干草喂了就行。”老头把那半吊钱摆在了桌上:“刚才我去打酒,用了十文钱,剩下的你们拿去。初六的工钱,才两天,就不结了,明日白管你两顿饭。”

“好吧……”陈初六也不做挽留,点点头道:“麻烦您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担惊受怕。”老头吃了一粒蚕豆,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尽是疲惫,饮下最后一口酒,便回去歇息了。陈初六拿着一点红伤药,给周俊抹了。周俊泪眼婆娑道:“蛋儿啊,你真是太好了,我落难了,你马上就出现了。你说是不是你把牛送到了那李员外家里?”

陈初六不回答,只是道:“你怎么还没有回家,你娘不是说了要来接你吗?”

“真的?不晓得怎么回事,反正没人来管我,还是蛋儿你好,哎呀,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周俊趴在床上道。

“行了,赶紧睡了,明天跟着我去打架。”

“打架?”周俊一下兴奋起来了,不顾疼痛拉着陈初六问道:“怎么打?打谁?是打那个李员外?”

“不是,但却是他家里的人,一个想要逼着我读书的人。”

“哦……是他家里的,已经够可恶了,居然还逼着你做读书那种残忍的事情?啧啧啧,你放心,虽然哥哥我有伤在身,但为了弟弟你,干他去!”

翌日清晨,陈初六带着一步一呲牙的周俊便来到了小河边,,却见不到李云平的踪影。周俊问道:“蛋儿,你要揍的人呢?”

“别着急,以往他就是这个时候来的。”陈初六回到,低头想了想,如果不放牛了,那以后就不能到这边蹭课了。失业事小,失学事大,咦,对了,那个李云平能把牛牵到李员外家里,还不被发现,难道是他在李员外家里有一定的地位身份?

经过昨天的事情,陈初六是体会到了,地位高的人,就是牛,惹不起。那个李云平还认识这哦落榜的教书先生。怎么感觉,那个李云平的身份并不简单啊?

打?还是不打?要不,打劫?

陈初六正想着呢,周俊捅了捅他道:“蛋儿啊,要是他带人来了可咋办?”

“蛋儿啊,要是那个人很厉害,可怎么办?”

“哎哟,我的脸可不能背再打了。蛋儿啊,要是我们俩受伤了可怎么办?”

“你……是不是怂了?”陈初六一脸鄙夷地回道。

“嗯?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咱俩要是死了可怎么办?被丢到河里,都没人找到我们?”周俊越说越激动,最后道:“蛋儿,要不咱们,咱们别打人了。”

“放心吧,那个小子不厉害,你要是怕,你就一个人回去吧。”

“我不……”

“为啥?”

“唔……我忘了路……”

陈初六拍了拍额头,怎么碰上这么个猪队友,摇摇头道:“你待会儿看着就行,要是他带人来了,咱们就不打人了。但是今天必须吧这件事情给说清楚,不然他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没错,我支持你。”周俊一骨碌跑到了树下面,拿着棍子躲着。

这时,远远地河岸边上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自然就是小孩了,定睛一看,竟然就是李云平。这下陈初六傻眼了,乌鸦嘴周俊,没想到对方真的带人过来了。可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陈初六心里这么想着,可当那个大人到了近处之后,他又傻眼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蹭了两节课的先生!

他来做什么?

只见李云平兴奋地跑来笑道:“好你个陈初六,还敢骗我,你明明去了学堂,却跟我说没去过,啧啧啧,去学堂又不是什么坏事,你羞什么!”

“啊……”陈初六牙齿咯咯响但也只能压下怒火,回道:“我是追蚂蚱玩了,去学堂门口,听见这人说的故事挺好玩,我就听了一下,怎的,还不让人听了?”

“咳咳……”中年男人咳嗽了一下,李云平赶紧道:“初六,不管你怎么样去的学堂,这位是先生,你应该行礼。”

说到礼,陈初六毫不犹豫行了一礼,那先生中年男人便笑道:“我连着两天,看见你在学堂门外鬼鬼祟祟,昨天你走了之后,留下一首小诗在石阶上,读来不错,正好云平也看到了,一经说起,竟是认识你,那首诗是你作的吗?”

“可以是……”陈初六回道。

“什么叫可以是。”男人和李云平同时问道。

陈初六心说,那首诗的作者还不知道出没出生了,所以完全可以算陈初六是作者。于是他也红着脸,蒙着心点头道:“就是我,怎么着吧?”

“那好,你再作一首试试,就拿这条小河作吧?”

“凭什么?”陈初六回道:“写诗不是这么写的,可遇不可求,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怎么能够为了写诗,强寻章摘句,为赋新词强说愁呢?”

“这……”中年男人听了不由得碎碎念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可为赋新词强说愁……嗯,不错,不错,此乃真言也!”

看着眼前对答如流还妙句频出的陈初六,中年男人防腐看到了一块上等的璞玉,若是细心雕琢,恐怕将来能够成为国之栋梁啊。唉,我林雪中不得意,若是弟子得意,不也是一件美事?

他热切的看着陈初六道:“小童儿,你可愿意跟着我开蒙读书?”

陈初六闻言一愣,求之不得啊,可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离家那么远,又怎么蒙学呢?一旁,李云平拾掇了一下陈初六道:“初六兄,林先生可是一博儒,你还不赶紧拜谢?”

“我……”

“怎么?你难道不愿意吗?”

“唉……”陈初六叹口气道:“我家里离此很远,上不能侍奉爹娘,下不能寻得栖身之所,而我家里又贫困,恐怕买不起笔墨纸砚。这蒙学……”

三人稍稍一愣,旁边陡然传来一声爆喝:“啊啊啊,你们胆敢带我弟去读书受罪,我就揍你们!放了我弟弟!休想带他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