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

袭承基十分惊讶,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只见陈初六反而有些愣了,思考了一会儿回到:“还有这天气,热,实在是太热了。在家舒坦,还有冰镇西瓜吃,这地方只能打点井水歇歇凉。席大人,贵衙有冰室没有?”

“陈大人……”袭承基紧盯着陈初六看了两下,看不出半点掩饰之色,只得放弃,松了口气道:“看样子,袭知府没有刁难陈大人。”

陈初六点点头道:“并没什么刁难,席大人还夸本官年轻有为,让其他人都学本官嘞……”

“这就好,这就好。”席朋义挠挠头,将账簿收拢,道:“这次是来找吴先生看看东西的,公务繁忙,下官便先告辞了。这里是一点心意,还请陈大人和吴先生收下。”

他身后的师爷,递上来几张银票,陈初六接了过来,顺势便递给了吴思农,这是凭本事挣来的。可等席朋义走到房门的时候,陈初六却是叫住了他,道:“席大人,方才忘了,本官其实还有一事请你帮忙。”

陈初六在隆德府留了数日,各方处置好了之后,便回了太原。转眼又过去了三月,热浪退去,便入了秋。

朝廷这次清查积欠的力度,比众人所预料的要重,看来不止是赵祯一意孤行,太后、政事堂可能也在背后施压。朝廷催各路,各路便以历纸考评逼各州府,各州府为了乌纱帽,也只得铁面催底下。

大宋二十四路,全都顶着压力在催促。本以为,天塌了是高个子顶着,却没想到,这天塌下来,那些大户、富户连皮毛都没伤到,却是老百姓家破人亡。

百姓整年辛苦劳作,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地里饱满的谷子,被县衙无情的拉走。北方粮少,粮食被直接拉去填补,南方粮多却贱,只好变卖成银钱,再去填补,都逃不过这一劫。

缺衣少食,饥寒交迫,人间处处是炼狱。有的州县官,也曾违抗,但马上就被革职拿问,还被罗织罪名,打臣罪魁祸首,拿去给百姓泄愤。

想不通的,就汆了水,上了山。还有贱卖了田地只求保命,那些大户、富户,则趁机低价收了许多田地,大赚一笔。

除了富户,僧道巫婆也发了横财。稍有野心的人,甚至假借天书,弄了一出陈胜吴广的戏码,啸聚山林。顿时天下各处,便是盗贼蜂起。

而在太原府,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这里的县衙吏,都懒得去乡下催缴秋税,他们知道,老百姓会老老实实的推着小车送到眼前。就算有些缺斤少两,他们也不在意。与其去和这些种田的吵来吵去,倒不如去做点小生意。

阳曲码头、晋阳码头、古城、阳曲新城皆可谓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商人大批大批的来,在阳曲城里,都新开了好几家青楼。

石炭矿山上,大批精壮汉子在这里甩开膀子卖力气。石炭随着商人的船队,全部运往了汴京。在隆德府会揖的时候,陈初六还顺道和各州县的人达成了协议,让陈家的石炭生意,进入他们各州县。

陈初六每天倒在床上,看着刘沆、高阳送来的账簿。而在汴京,四方的奏报如秋叶一样,全落到了大内之中。赵祯案上堆积如山,全是反对这次清查积欠的声音。只不过,赵祯看着这些奏报的表情,却是十分平静。

赵祯拿着这些奏折,言积欠的丢到一边,言其他事情的,丢到另外一边。看了一半,不想看了,便转向一旁道:“思怀,帮朕分拣分拣这些折子。”

陈思怀谨慎上前道:“陛下,这些奏折都是朝政密事,小臣不敢看。”

赵祯摆摆手道:“什么密事,这都是一些繁琐重复的小事,你清理清理。朕在问你一件事,这次为了清查积欠,朕明明知道百姓会因此遭殃,却为何要坚持清理积欠?”

“这……容小臣想想。”陈思怀回到,赵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然后让陈思怀替他分拣奏折。陈思怀慢慢的分拣,对奏折里的事情,根本看不进去,只是稍微看了一下字而已,而他心里,却也在琢磨赵祯这次的决定。

与别人不同,跟在赵祯身边,陈思怀自然知道这次清理积欠前前后后的事情。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不明白,当今天子,这位风评十分仁爱的天子,为何会突然下严旨清理积欠。哪怕底下反对的意见十分多,他依旧坚持。

为了钱?朝廷眼下并不缺钱,岁入年年增加,北方用兵确实烧钱,除此之外,便还有整顿河务的事情。有些事情,赵祯面上不知道,但实际上却是一清二楚。整顿河务,乃是当务之急,河务不清,便是血脉不通。可就是这两件事,加起来也完全没有到让国库有窘况的地步。

难道是为了立威,为了显示一言九鼎的天子之威?这代价也有些太大了。至于横征暴敛满足私欲,这更不可能了。赵祯在宫中,虽谈不上节衣缩食,但衣食也都是中规中矩。有时候,宫里还为后宫人数不盛担心不已。

这件事情,陈初六也没给陈思怀写信,太原府那边的消息,全靠这些奏折。陈思怀看过一本又一本的奏折,忽然眼前一亮,这是河东路来的奏折。看到这个,陈思怀便多注意看了两眼。

连续好几本,陈思怀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他小心将河东路的奏折分出来,递到赵祯面前道:“陛下,小臣愚钝,踹摸不透圣意。这里有几本奏折,与其他不同。”

赵祯听了不生气,有些得意地笑笑:“猜不透吧?嘿嘿,就是你先生来了,也猜不透。这些都是河东路的奏折……咦,朕要的就是这个!”

陈思怀闻言脱口而出:“陛下难道是想借此机会,简拔人才?这……这……陛下……”

“怎么不说下去?”赵祯问道。

“小臣……小臣以为,这代价实属太大。小臣听说,爱惜百姓的官员,被人罗织罪名弹压停职。那些还清了积欠的,却又是拆东墙补西墙,四处腾挪辗转,横征暴敛。若是以有没有还清积欠为准简拔人才,那简拔上来的,会是什么人呢?”陈思华大胆又小心的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