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是自家人,自是比较清楚安浔的个性。

轻靠在后座,安浔偏头望上窗外夜景,她没接话却也听得明白,杨叔这是在劝她,如果没什么大事就不要作了,要学会宽容;

她个性本来就是扯片云朵就能下场雨的,大概自家人看着,潜意识里都会觉得是她欺负了人家。

安浔捏着染血的指尖,并不开口。

老杨有些尴尬,顿了顿还是硬起头皮把话接了下去:“大小姐您聪明,比一般小姑娘都能干,我一直跟张嫂聊,我们都觉得大小姐您亲自选上的人,怎么说也是不会错的!”

“所以那霍先生,其实我挺看好,长得好条件也不错,对大小姐您也是一心一意。”

当然这些都是他网上八卦来的:“这年头认真的感情少,要懂得珍惜,你们年轻人不是都信奉那一句么,什么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谈一场天荒地老的恋爱…”

这些都不知道是从哪儿看来的,总之杨师傅似乎有着一颗少女心,最后他凝视前方夜色,淡淡叹了口气。

“所以这些啊,也是提醒大家,年轻虽是资本,只是在该珍惜的时候还是要懂得珍惜。人生苦短,晃眼几十年就过了,什么是好的该牢牢抓住的,就别轻易丢掉了。”

没有什么人是喜欢时时被人打压的,再好的感情,也许也经不起接二连三的磋磨。

她个性奇怪思想奇葩,总喜欢弄些乱七八糟的事来折腾对方,这一点,其实安浔是很明白。

只是,她又有何尝没有包容过,没有为很多事忍下许多…

其实她可以更残忍也更古怪的,有很多很多的事,她不是已经都不跟他计较了么…

安浔死盯着窗外,那一刻甚至忽然有些委屈。

这样的情绪都像是假的一样,人活两世,她两辈子都一直是个相对强大而成熟的姑娘,还当真鲜少有过这样的波动。

什么狗屁委屈,都是霍城把她带偏了!

却是那一句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到底还是将将戳到了安浔心里最难受的位置。

感情,最好的讲究,难道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么?

这一切,她似乎真的好像全都有。

她在他狼狈不堪生命垂危的时候出现,与他相逢在给他最深刻的记忆和痛苦的地方;救回他一命的同时,便好想就这样,将将占到了一个好位子。

之后他就像是陷进去了,甚至在连她的长相都没看清的时候就开始疯狂找她,找到她之后展开追求,动不动就已经情深至此,非卿不可了…

当这段感情如同飓风般扫过,带着她像跟着流沙一般迅猛掩埋所有,当她不在意时可以一笑置之,而如今她随波逐流跟着一路奔流至此,试问,她难道没有资格翻出最初,问上一句,为什么?

也许他的身边也有很多人都问过,为什么,偏偏就是她。

用着最短的时间,他骤然就结束了二十多年来禁欲的人生,用着最致命的热度,原本像冰块一样生冷的男人像是把自己都烧着了,迅速恋上了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姑娘,这些,当然很奇怪。

说实话,安浔并不相信一见钟情。

便是连她自己,都想要质问一句,当初这份感情,究竟源自何处?

当她用着她的了解她的阅历她的分析,想到最后,总结无非是那几个字——天时,地利,人和。

却是如果那一夜,天时不是她的天时,地利也不是她的地利,那么要和的人,便也不会是她。

她能接受他温暖的童年时光,也能接受他悲怆的青春年华,她接受得了这所有的时光里都有一个别人的影子,当然等到一切交接,她独不能接受的,是她和他的开始,他最初的恋心伊始,掺杂任何杂质!

她要的,便是一份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即便这段感情如今已经泥足深陷,只要让她窥得半点缘起之时的瑕疵——

“那不要也罢。”

她忽然幽幽道。

这一句像是前言不搭后语,又像是正好接了老杨刚刚那番论断,老杨听见狐疑朝后座打量一眼,却看安浔阖着眼,清秀的一张小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漂亮的迷人的也最最难伺候的大小姐,此刻已经靠在后座,像是睡着了。

只是她密长的睫毛仍在微微颤动,轻抿的嘴角带出三分倔强,她呼吸并不平稳,纠缠的指尖,还紧紧依附在一起。

最后,他到底还是追来了。

其实抛开所有让她不安的地方,她对他,着实挑不出半分不满来。

她的不安,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她的逼迫,是改不到的毛病。

感情里谁爱谁受伤,她这么任性,死守的也无非那一句是你非要喜欢我,天真逞强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也许便是连安浔自己都没发觉,那是她最大的脆弱。

她用强势将它层层包裹,却是最终才惊觉,在所有的虚张声势之前,她却早已把那脆弱,一心一意都交到了他手上。

这份心意,若他终是不能懂,碎也就碎了吧。

反正他追出来那一刻,她便像是已经无法逃脱,她终是狠不下心去到最远的地方,让安浔从他身边永远消失,不求证,也就不悲伤。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惊觉相思不露,原已,情深入骨。

呵呵。

这都是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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