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十八岁的他,当年最终选择了逃避。

他逃回了城市,远走他乡,在异国慢慢平复了伤痛,最后,像是已经把这所有一切,遗忘。

直至一年前他回国,在一个展会上,遇见一个下肢瘫痪,坐在轮椅上却丝毫不失高贵优雅的漂亮女孩。

她神神秘秘的给了他一个u盘,说这是关于他的故事,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看一看。

而那次会面便是痛苦的起点,他在那u盘里看到了一个惊天秘密,原来当年的云弥并不是被选中的那个,她被陷害代替了她姐姐死去,而她姐姐此后离开了山寨,如今,竟已成为了家喻户晓甚至在国际上都有一定知名度的影后,戚美瑜…

那一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再也忘不掉当年那淳朴山间,笑容如风的姑娘。

他的云弥,当年他写生,她入画,她高歌,他痴迷,他们相遇在十六岁的夏季,第二年,第三年,他年年都为了她回到河州。

为了见她一面,为了看她的笑,为了听原本羞涩得从不改口的她对他说出第一句话,第一个喜欢;

为了所有初恋之时都无比珍惜的牵手,拥抱,初吻,互定终身…

当年,她给了他人生最美好的三年。

直至,她自己的人生,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

季阳秋是才子,有才华之人,往往悲春伤秋将一点点悲伤都能放大一首诗那样华丽那样美,何况,这般大的悲剧!

他彻底陷了进去。

他立志要为云弥报仇!

云弥该有的幸福,云弥该有的人生,他无法交还给她,那么他就让那个女人血债血偿,让她以同样的方式死去,死在这最肮脏愚昧她拼了命才逃出去的地方!

想着,抬眼,季阳秋等着一双微微疯狂的眼,死死盯上了火堆深处的戚美瑜。

张嘴,他有一堆怨毒的言语正积攒在喉头正欲破口而出,下一秒却是一道幽幽冷风忽然穿透火光,感觉什么东西在耳畔急速擦过,下一刻嘴角一松,堵住戚美瑜嘴巴的布条终于断了!

她在那一刻一瞬抬头!

那一双青黑的妩媚的凤眼,曾被外媒评价成最具东方诱惑的眼神,此时此刻却是带上了最冰凉嘲讽的光,死死,对上了季阳秋望来的视线!

他被那眼神看得一瞬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却是她先开了口。

低哑的,淡漠的,如同低咒一般的句子从戚美瑜微微张合的口中溢了出来,那是一串在场之人,谁也听不明白的东西。

她说,嫣红,茜色,酡颜,绛紫。

紫。

“秋香,水绿,绿沈,石青。”

“雪青,丁香,牙色,茶白。”

“藕色,水红,靛蓝,霜色。”

这些,全部都是颜料的名称。

一字一句,她记得辛苦,记了多年,当初的她有口却不能言,如今能这样一字一字念来,却也许,早已失去了当年的意义。

火光之外,季阳秋瞪圆了眼睛!

是啊,她为什么会知道呢,他一定很疑惑。

那么,当初那三年岁月,时隔三百多天的再次相见,当她从羞涩无言到清丽开朗,从他原以为的哑女变得忽然能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当年的他,有没有像此刻这样疑惑呢,他有没有一刻曾想过,也许今年的她和去年的她,并非同一人?

一对双生子,长姐追霞,幺妹云弥。

追霞生来普通,云弥则聪明伶俐,很小的时候就被巫师大人带在身边,看了很多书,学了白话。

所以,当那年什么都不懂的连一句普通话都说不出来的追霞偶遇在森林迷路的文艺少年,她看见他第一眼就朦胧喜欢上了,自卑的她,又怎么敢跟他说一句话,暴露一点底细?

所以她只敢一直微笑着,一边庆幸着能大致听懂他说的话,一边用心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把她当成了哑女,每天都来见她,聊天最无话可说的时候他把画箱里的一管管颜料都拿出来一个个颜色调给她看,教她认识,那一日他们一直待到橙红色的夕阳都沉到了树海之际,最后他第一次尝试着牵起她的手,说了一句话。

“明天我就要走了,要很久很久才可能再来…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羞涩的少年抬起清秀的脸庞:“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很想在见面,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小茶好不好,干净的清爽的茶白,我最喜欢的颜色,很称你,你如果接受,就点点头?”

——你如果接受,就点点头…

当那最后一句,当年唯有他们两人才知道密语喃喃出口,却是一句异常干瘪的话,戚美瑜淡淡说来,已经不带任何感情。

所以她才是当年的小茶。

他知道了么?

他忘记了么…

还是隔年再来之时那突然变得能说能笑开朗活泼了的小茶才是他更加喜欢的模样,所以他彻底忘记了这个傻傻的名字,记住了,云弥。

火光映耀下,一人苦笑,一人呆滞。

黑暗中无声的冷意幽幽流转,也许是在嗤笑这一份爱情。

终是那一刻,当火光冲天直逼而来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呆愣的季阳秋忽然大吼一声一瞬跳上祭坛。

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还来不及阻止,那金红色的一片火海之后忽然现出一个诡异人影,忽的一下,张开两侧巨大羽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