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易一脸懵:“将军,我没……哦哦,是,属下的确饿了。”

“那就请赵将军上座。”齐举人忙吩咐道。

“嗯。”赵陵注视着阿秀,待她被齐夫人拉入堂中,他抬脚走了进去。

关易紧跟在赵陵身后,小声道:“将军,你平常不是最不喜欢在这些人家中用膳的吗?怎么今天……”

“齐峰刚把土匪的事交代了,过程我还要听听,以免有遗漏。”赵陵面不改色。

关易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将军给他使眼色,说他肚子饿呢。

将军不愧是将军,考虑的就是周到。

他看向赵陵,眼神中满是敬佩。

赵陵的视线又落在了阿秀身上。

乡下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是以齐举人摆了一桌,阿秀跟赵陵同坐一席,关易坐在赵陵身边,阿秀恰好就坐在赵陵的对面。

都是贵客,齐举人自然不敢怠慢,丫鬟们依次端上来八宝鸭,红烧肉,香酥鸡,醋溜鳝鱼段等等,十分丰盛。

大家都在等着赵陵动筷,赵陵夹了一根香芹,其他人才纷纷拿起碗来。

食不言寝不语,因着赵陵沉默,席上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吃菜不敢言语。

阿秀夹了一筷子鱼肉,只觉得鱼肉鲜美,入口即化。她喜甜食,目光在桌上的香芋丸上瞟过。

然而距离太远,她站起来才能夹到,这是在举人家中,她只看两眼便放弃了,只一心吃她面前的这道鱼。

她正细嚼慢咽,碗中突然多了两个香芋丸。

阿秀抬头,对面赵陵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面前的汤。

他的动作太快,其他人慑于他的冷厉,都低着头用膳,所以居然没人看见赵陵往阿秀碗中夹菜。

阿秀自己知道,唯恐旁人看出来,她的心砰砰直跳,疑惑不解。但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她忙喝了一口汤,喝得太快呛住了。咳嗽几声,她余光看到赵陵似乎拿起手帕起身,她赶紧自己擦擦嘴,快速道:“我没事了,没事了。”

正要递帕子的赵陵:“……”

气氛略怪,其他人都察觉到了,齐夫人忙打圆场,“赵将军对林娘子多有看顾,想来是认识?”

阿秀停筷,她与赵陵只见过两次面,但是赵陵对她的确挺好,第一次救了她,还为她讨回公道,这一次又护着她,为她还原真相。

虽然赵将军人有点冷,但是心是真的好,又体贴。一定是她刚刚多看了两眼香芋丸,被他发现了。

“嗯。”赵陵只应了一声,显然是不愿多说。

齐夫人尴尬地笑笑,改向阿秀说话了。她刚刚又向阿秀道了歉,然后送了银子给阿秀,阿秀没要,她便买了阿秀的帕子,并提出阿秀以后的绣帕,荷包可以拿来府里。

阿秀听了,思考一下便答应了。

饭毕,阿秀拿着齐夫人送的几盒子补药,辞别了赵陵与关易,与孙大娘离开齐府。

这一天经历的事细想真的挺可怕,她放松下来就觉得累。不过好在帕子、荷包已经卖了出去,现在手上还有这些燕窝,人参,婆婆身子不好,恰好可以给她补一补。

在街上阿秀又买了几块绸子跟棉布,她发现有钱人更爱绸子帕,而一般人则是看中棉帕的吸汗。

她下次可以分开做两种,适当调整价格,她将这法子说了,孙大娘连声叫好,孙大伯也觉不错。

一路上三人说说笑笑,天气虽热,倒也没觉得太难受。

不过,这夏日天气说变就变,不一会儿,乌云蔽日,树摇风动,大白天居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阿秀跟孙大娘袖子都鼓满了风,双手紧紧抓住车厢,身子被颠得几乎一直腾空,臀部落不到车上。孙大伯看天色不对,使劲赶车。

“轰隆隆”一道惊雷响起,闪电如游龙飞腾,毛驴受惊向着林里跑去。

“驾驾驾,回来!”孙大伯大骂,这毛驴不往何家村的方向跑,反倒朝八松林跑去。

眼见密林深深,四处无人,三人都着急起来。

这八松林毗邻九龙山,而那九龙山上可是有凶残土匪的。

虽说近日没再听到土匪下山的消息,可是万一呢,万一遇上了,那就没命了!

“轰隆,轰隆”雷声不断炸在空中,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滴砸得脸生疼,眼里进了雨水,又涩又难受,阿秀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

她抹了一把脸,眯着眼睛向前看,正在这时一个炸雷响彻云霄,惨白的闪电劈开眼前的黑暗,阿秀耳听树木断裂之声,她仰头去瞧,瞳孔骤然紧缩:那大树朝他们倒下来了!

“大伯小心!”

阿秀惊叫,她挣扎向前,拿起车上的赶马棍猛然敲在驴屁股上。

毛驴吃痛不住地往前跑,眼看大树就要倒下,砸在他们头上,关键时刻,毛驴奋力一跃。

车轴不堪重负猝然断裂,阿秀三人从车子上滚落下来,身后大树砰地一声倒在板车上,板车四分五裂,距离他们仅一步之遥。

三人看清这情况,后怕不已。阿秀扶着一棵树站起来,紧接着去扶起孙大娘,孙大娘被树枝打了脸,嘴角裂开,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大娘。”阿秀掏出帕子按在孙大娘的嘴角上,可那帕子是湿的,现在按着也没什么用。

孙大伯瞧见自家婆子的情况,忙过来问,所幸孙大娘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人没大事。

阿秀松一口气的同时对他们现在的情况也很是焦急,板车坏了,毛驴又不知所踪,天上电闪雷鸣不断,雨也没有要停的迹象。

他们现在是该找个地方等一等,还是冒雨快往家走?

“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现在这路被树给堵了,路又滑,两边那么深的沟子,万一掉进去可就出不来了。”孙大伯忧心地道。

也只能这么办了。

阿秀扶着孙大娘寻找避雨地,孙大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瞧着八松林担心地说:“我别的不怕,就怕遇到那山贼土匪,他们没有人性,如果被他们逮到了,我们可就没命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赶马的呼喝与马蹄的哒哒声,虽说雨势太大,减弱了声音,可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三人还是听清了迅即而来的马蹄声。

三人面面相觑,继而都面色巨变:该不会说曹操曹操到,土匪们杀过来了吧?

心思

“快走,快躲起来。”阿秀急声喊道。

孙大娘夫妇也明白事态严重,连跑带爬寻找躲避的地方。阿秀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来,她早听说过土匪的凶残,如果,如果来的真的是土匪……

她没敢往下想,捡起一根木棍,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三人到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气喘吁吁,暂时休息。阿秀不敢放松,身后的马蹄声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们好像正在搜寻什么,他们往大树这边来了!

阿秀手都在发抖,她咬着牙,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她用力握紧木棍,刚欲查看情况,眼前猛然闪过一抹黑影,阿秀下意识敲了下去——

“啊……唔……唔”嘴巴被捂住,阿秀奋力挣扎,身在却被紧紧箍住,只听来人道:“别动,是我。”

这声音十分熟悉,阿秀睁大眼睛,雨水进了眼,又涩又疼,阿秀却觉得眼前一亮:是将军。

赵陵见阿秀认出了他,松开手,身后还有人过来,赵陵指指前面,示意阿秀三人跟他走。三人似找到了主心骨,没有丝毫异议,全都紧紧跟在赵陵身后,直到进了一个隐秘的山洞,三人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些。

“将军,那些是什么人?”阿秀小声地问。

“是土匪,”赵陵背对阿秀回道,“不过,你们不用怕,这些土匪成不了气候,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赵陵轻描淡写,仿佛外面的土匪根本不值一提。

阿秀想起赵陵从土匪手中救出齐举人的事,不知不觉就信了他。

山洞狭□□仄,阿秀几人紧紧挨着,勉强挤在一起。

赵陵全神贯注听外面的声音,身后阿秀不小心磕在了他的背上。

他几乎立刻感受到了一团温软,愣了一瞬,他醒悟过来,脸上立即腾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阿秀忙往后退,她的视线掠过赵陵的脑后,不期然看到了他红透的耳朵。

将军他很热吗?

阿秀疑惑,不过外面土匪在逼近,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赵陵同样默不作声,洞内一时静可闻针。

外面土匪的声音越来越近,咒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山洞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赵陵收起多余心思,眯眯眼,心中冷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枉他跟关易近日来在宁乡镇周围出现,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这才将土匪窝里他想钓的那只鱼给钓出来了。

今天定要抓住他,这山匪落网指日可待。

他正全身戒备,蓄势待发,腰间突有异物,他几乎瞬间手就掐上了身后人的脖子,待对上阿秀一双惊恐的氤氲着水汽的眸子,他立马松开了手。

“对不起。”赵陵道歉。

“咳咳,没,没关系。”阿秀咳嗽一声,她小心挪了下位子,摸摸脖子心有余悸。

刚刚赵陵目露凶光,手似钢筋铁骨,她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

而自己只不过是碰了下他,看来以后自己得离他一丈,不,三丈远才行。

阿秀暗自决定,赵陵问她何事,她这才想起来正事。

“将军,拿着防身,总比没有好。”

赵陵低头,发现阿秀递给他一根木棍,他没看错的话,刚刚他看到阿秀,她就是想用这根棍子打他的。她一直把这根防身的棍子带到山洞,现在她把棍子送给了他。

“你拿着,呆在这里不要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你们都不要出来。”赵陵郑重交代道。

几人纷纷点头,赵陵面朝洞外,只听外面有人惊叫道:“老大,这里有个山洞。”

阿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秀惶恐不安,却听外面咒骂声变成了惨叫。

赵陵登时出了山洞,将洞口掩盖好,他跟关易借着灌木丛的掩护猫着身子过去。

那些土匪掉到了赵陵跟关易事先设好的陷阱下面——一个天然的地坑,高三丈,人掉下去不借助外力根本上不来,更何况里面还有他们扔下去的削尖木棍、石块。

周围的土匪慌了神,一部分救人,一部分警戒,赵陵一眼瞧见被围在中间的少年。擒贼先擒王,他投掷石块入林,众人正如惊弓之鸟,听到声音,精神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