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柳一一自嘲地一笑,“农夫慈悲的结局是什么?”

柔情浑身一震。

柳一一低头,看着脚下的柔情,“柔情,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把我往死里逼,你又何时对我存过一点慈悲?”

“你甚至不惜杀死自己腹中的孩子来嫁祸给我,那时候你对我存过一丝慈悲吗?又对你的亲骨肉存过一丝慈悲吗?”

“柔情,出来混总要还的,对于你,我没有耍手腕而是交给法律,已经是我最大的慈悲了。”

柔情一听,腾地站起来,眼神似要吃了柳一一,“柳一一,你还敢说没有耍手腕?你怂恿铜老虎给我下套,让我落得如此结局,还敢说你没耍手腕?”

“你陷害我一个人就罢了,为什么要弄得秦家颜面扫地?你太有心机了,太狠毒了。”

柔情越说越激动,伸手就要去抓柳一一,被秦西秦北摁住。

柳一一勾唇嗤笑,“是呀,我天生就这么狠毒,你不知道吗?所以呀,你何苦和我废话。”

“爷爷奶奶我回去了。”

那天之后,柳一一便吩咐秦南等人不准让柔情靠近秦浩然的病房。

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是秦浩然的病情一点起色也没有——不好也不坏。

于是席慕宇提议寻一个擅长针灸的老中医,每隔一天给秦浩然针灸一次。

席慕宇教授自身工作太繁重,每周挤出两天时间专门治疗秦浩然一个病人已经是在推掉许多病人的情况下,实属不易,要每隔一天来一次是绝对不可能的。

给秦浩然施针不是在别处,而是在头上,发丝般的细长银针深深刺进头上几处大穴,真的不能不让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去。每当此时,柳一一总会想起神医华佗给曹操治头疾的典故来,那样叱咤风云的人物,也害怕华佗手上一个细微的颤抖,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要了他的命,何况是她柳一一呢。

所以,这个中医的针灸技术绝对得是高手。

“我家就有一个针灸高手呀。”柳一一说。

之后,古黛每隔一天就会到医院来给秦浩然针灸一次。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已经是阳历九月了,这天一家人围在秦浩然床边,席慕宇教授在给秦浩然检查。

“怎么样,席教授?”见席慕宇一脸凝重又有一丝疑惑的表情,柳一一的心高高地悬在半空中。

“现在还不好说,但总得来说情况在好转。”席慕宇措辞慎重。

一家人都聚焦在席慕宇身上,没人注意到秦浩然的手指勾了一下。

但是,半个月后,秦浩然依然如故。

9月17号,农历七月二十九日,晚上柳一一把秦浩然安顿好后回到梅园。

“你要上山朝拜地藏菩萨?”爷爷奶奶都十分意外。

柳一一点头,“地藏菩萨是医药佛。奶奶,我在想,浩然吃了用了那么多药都不见效,是不是没有去拜医药佛的缘故。”

“再说,《须弥藏经》说,地藏菩萨具有令众生增长精气,增进健康,祛除疾病的功德。亲近菩萨,一切身心病苦、生死烦恼都能去除。明天是农历七月三十,是地藏菩萨的圣诞,我想替浩然去拜拜。”

老夫人眼眶一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孩子呀,拜佛要心诚则灵,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

柳一一从包里拿出三本线装书来,老夫人一看,瞪大了眼睛,“这……这……都是你抄的?”

柳一一点头。

三本厚厚的佛经,字体一般,但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足见用心。

所谓病急乱投医,此时的柳一一就是这样。

柳建辉得知女儿的“奇思妙想”不但没打击她,反而给她搜罗来经书,从三个月前,她便在闲暇时抄经书,开始吃斋,三天前开始沐浴斋戒。

老夫人落下泪来,“孩子呀,你对十三的这片心老天爷一定会看见的。好吧,你去吧,放心把十三交给我们。”

次日正午,正是午睡时间,病房里极其安静。

秦浩然缓缓睁开眼睛,眼眸木讷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足有一分钟,脑海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过了一分钟,他缓缓偏转头,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奶奶……”他虚弱而又沙哑地喊。

老夫人抬头,对上孙子的眼眸,手里的佛经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钟,她不是朝孙子奔去而是朝门外奔去,对秦南说:“快……快……叫医生。”

秦南脑海里第一反应是浩然病情恶化了,吓得腿一软。下一秒,他人就像旋风一样卷了出去。

待得他把医生找来,刚进客厅,便听见病房里传来老夫人的哭声。秦南只觉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他撑着沙发,努力了几次都没能站稳。这时,病房里又传来了笑声。

有一瞬间,秦南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怎么可能哭声里还夹着笑声呢。

待他终于走进了病房,只见所有的人都红了眼睛。

而秦浩然正靠着床头看着他。

“浩然……”秦南想向前迈步,可膝盖一软,噗通,便跪在了地上。

“秦南,你这礼可行得够大呀。”秦松不失时机地调侃。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笑声和着泪水。

人,越来越多,屋子都快被挤爆了。每一道脚步响起,他都希望下一秒门口出现的是那道身影。

可是……一次次的失望。

他不敢开口,害怕听到令他绝望的消息。

14个月是什么概念?没有任何交代突然消失了5个月,然后又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9个月,他把所有的苦难都留给了她,让她独自一人承受,他还有什么理由要求她留在身边?

她离开,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