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天祁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竟然说他们这是在演戏,安凤仪气坏了,“郗天祁,你……”

“我若是算的没错的话,我大侄子距离出狱,应该还有六个多月,怎么,这是越狱成功了?”

郗天祁将目光看向郗庭瑞,表现的一脸惊喜。

郗庭瑞的脸色沉了沉。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越狱?”

安凤仪听不下去了,“当然是因为庭瑞表现的好,被减刑了,合法提前出狱!”

郗天祁一脸恍然大悟,“哦,合法的。”

他故意玩味地念着这几个字,“看来傅监狱长果然是个讲究人,对犯人没有一点歧视,只要表现的好,就立马可以安排减刑。”

安凤仪立马有些心虚。

他说的傅监狱长就是她让人安排给陷害的,然后拿着证据做威胁,又塞了不少钱,才给郗庭瑞图了方便。

傅监狱长是不是真心愿意她并不知道,但当初威胁他,逼他就范却是事实。

“既然是监狱长,自然是按照规则办事的。庭瑞表现的好,也当然就可以减刑。”

安凤仪偏偏表现的很是硬气,“怎么我听你这话的意思,就好像不愿意看庭瑞好一样?”

“我怎么会不愿意看自己的大侄子好?重点是也要他自己想着自己好才行,不胡作非为,将自己给作进牢里去,一切都好。”

“六叔说的是。”

一旁一直脸色阴沉的人突然开口,却是表现的恭恭敬敬的,“这三年来我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不会再犯错误了。”

“知道改过就好。”

不等郗天祁开口,郗老爷子从楼梯上走下来,目光淡淡扫过安凤仪母子二人,神色依旧威严。

安凤仪还在耍着性子,这么一来也算是得了个台阶,留在客厅里没再继续闹腾。

“回来了?”

老爷子看向郗天祁和关筱乔。

“父亲。”关筱乔淡淡向他打了声招呼,没有让自己表现的不情愿的样子。

“回来一会了,这不以为大伙儿都没空,正打算走呢!”郗天祁似笑非笑。

“谁说没空?”

老爷子说着,目光早已经在他们身后打量起来,显得有些失望,“安笛呢?没来?”

“来倒是来了,就是这家里有些吵吵,秦姨给带屋里了。”

郗天祁朝身后的房间看了眼。

郗老爷子脸色一沉,“我看谁敢吵她!”

说着已经急忙忙拄着拐朝秦姨的房间走去。

一旁的安凤仪跟郗庭瑞脸色都很不好看。

尤其是郗庭瑞,有些事情他还不太明白原委,只从字里行间理解过来那是郗天祁的孩子,顿时露出惊愕之色。

郗天祁不仅还活着,他还和关筱乔有了自己的孩子!

真是短短三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重点是,他从老爷子的语气与神态中,清楚地看到了他对这个孩子的宠爱。

郗老爷子是个工作勤勉的人,这一辈子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了希达的发展上。对待儿孙没有一个格外溺爱的,甚至相反还十分的严苛。

他对子女家教严格,且早早让他们学习公司的事务,尤其是郗庭瑞,更是曾经当做接班人一般的培养。

所以他们从来都只见他威严的模样,何曾见到过这般上心一个人的时候?

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孩子。

不等他回过神来,房间里已经传出老爷子轻松的笑声,“哎!安笛好呀!我的小乖乖!”

郗庭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安凤仪果然说的一点没错,所谓的一家团圆,是他们的一家团圆而已。

时隔三年,郗家的餐桌上头一次有这么多的人。

原本萧条败落的家里,因为有孩子老人的欢笑声,而难得显得有了继续生机。

只是老爷子与安笛越是祖孙和乐,桌上的安凤仪脸色就越是难看。

到了后来索性将筷子一丢,“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下去吧。”

老爷子正拿着勺子将一粒虾丸朝安笛的嘴里喂,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庭瑞你好好吃,今天准备了不少你爱吃的。”

看似关心的一句话,硬生生将也同样准备离席的郗庭瑞给拦了下来。

“你妈她上了年纪,胃口不好。你们年轻人跟她不一样,多吃点。多吃点,能长得高,长得更漂亮,是不是?”

后面的话,他已经是在哄安笛了。

“父亲,你也吃饭吧,安笛已经不小了,她可以自己吃的。”

老爷子一直忙着将好吃的朝安笛的嘴巴里喂,自己一筷子都还没动。

这种情形在郗家几十年,都不曾见过。

“这可不行,咱们还是个小宝宝呢,要人喂才行。”

老爷子说着,又朝安笛的嘴里喂了片土豆粒。

“让我来喂吧,你一口饭都还没吃。”

郗天祁见他压根就不听劝,忍不住开口。

老爷子不情愿朝他看了看,“刚才不说了,年纪大了胃口不好,再说了我吃饭着急什么?”

这老头还真是年纪越大越固执了,瞧他溺爱孩子已经到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地步。

郗天祁干干嚼了嚼口中的菜,“也不知我小时候,有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他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了外地,就算是有人喂,也不可能是老爷子亲自动手。

郗老爷子顿了下,突然将勺子朝他的方向伸过去,“来,我喂你,你来吃?”

郗天祁,“……”

这老头儿现在连怼人都变得直接了。

关筱乔在桌子底下暗暗拽了他一下,安笛难得才会回来一次,喂孩子吃饭这种违背原则的事情,做就做吧。

也省得又闹出什么事来。

郗天祁朝她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那边郗老爷子将安笛放在膝盖上喂饭,这边他们两人又在这儿眉来眼去,一旁落单的郗庭瑞觉得莫名刺眼。

可郗老爷子又明示他不许离席,只得憋着情绪继续坐在那儿吃饭,低头猛吃了不少食物。

才刚吃完饭,霍宇琛回来了。

进门看见郗庭瑞时只微微怔了两秒,然后好似什么也没看见般直接走了进来。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郗老爷子有些不满,“大家都吃完了,看厨房里还有没有给你留的饭,赶紧去吃。”

“饭就不必了,我回来,只是为了看看父亲。”

一声“父亲”让郗庭瑞的目光立马朝他扫了过来。

霍宇琛也并不回避,同时大大方方地朝他看过去。

两人的目光交汇,都带着明明白白的挑衅意味。

郗老爷子看着安笛时的满脸笑意敛了敛,“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吧。”

郗天祗的墓地就在郗老夫人的边上。

郗老夫人的墓大,墓碑旁还留着一个空白的碑,是郗老爷子给自己留的。

人上了年纪,也早就看透了生死,早早就将自己的后事给安排好了。

大家理所当然地先到了郗老夫人的墓碑前祭奠。

“这上面的人真好看,她是谁?”

安笛不懂事,看着碑上的遗照问道。

郗老爷子眼里有些浑浊,还是保持着微笑和蔼,“那是太奶奶,我的妻子。”

他朝自己的胸前指了指。

“那你一定很爱她,因为爹地告诉我,每个人都很爱很爱自己的妻子。”

郗老爷子怔怔看了她两秒,点点头,“是。”

一阵微风佛过,关筱乔看见站在郗老爷子身侧的霍宇琛,身体好似猛地晃动了一下。

给郗天祗扫完墓后,郗天祁和关筱乔就带着安笛回去了。

老爷子也在郗庭瑞的陪伴下回了郗家。

墓园里,只留下霍宇琛一人,在郗天祗墓碑前静静站了一会。

照片上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看着温和儒雅,而曾经他,性情也是那么的与他相似。

只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霍宇琛最后去了墓园的另一个区。相比郗家的豪华墓地,这边要简朴的多。

只是四周花木打理的好,丁香花散发着幽幽馨香,像极了曾经那些温暖妥帖的过往。

墓碑上写着“霍景妍之墓”几个大字,落款是“子霍宇琛立”。

没有一个字与郗家有关,如有来世,他也希望母亲永远都不要与任何一个郗家的人有牵扯。

霍景妍的墓旁边,还立了个崭新的墓碑。

“爱妻霍氏印桐之墓”。

立碑的事情是交代给助理办的,安印桐死后,她的父亲和哥哥都没有来,是他在关筱乔的强烈要求之下,才将她的骨灰带了回来,并买了墓地。

可墓碑,也直到前不久,才想起让助理办。

不是想不起,只是不愿意想起,曾经那一段他与安印桐之间,只昙花一现,甚至于他都还并未动心的时光。

此时墓碑上的“爱妻”两个字,配上照片中安印桐那清冷到好似嘲讽的笑容,满满都是对他的讽刺。

可他仍旧还是在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好似丝毫无惧也无愧。

其实他果然,是个薄凉到骨子里的人。

而此时墓园的另一头,也有一个身影独自站在郗老夫人的墓碑前。

秦姨缓缓弯下身子,挨着汉白玉的台阶坐下来。

静静看了会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从前的黑白老照片,年月久了,褪色的有些模糊。

可照片上人的眉眼却仍旧清晰,还是年轻时美丽温婉的模样。

“好久没来看你,姐姐。”

她轻叹,“也不是不想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