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瓣纷飞如精灵,装点着清爽人间,余凉尚未散尽,栏杆上飘下来一封花季少女带着沁芳花香的信笺。

湖边寥寥几只蜻蜓掠过水面,停在早荷轻盈的枝瓣上,黑白相间的颜色,品种倒是十分罕见。

红衣少女素手抚过垂柳的枝丫,眼睛瞥向湖面上倒映的那抹日影。

一幅幅画面在她的回忆里搅动。

“风影,这里真好看。”

略带稚嫩的声音,几年前,那个身着素衣的女孩曾牵着他的手,沿着长长的湖畔,一直走,一直走,期望着就这样走到白头。

“嘘,小声点,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

夏风影小声提醒着她,却眼含爱意地拿下了落在她头上的一片桃花瓣。

“不会,”少女说,“这里只是个小县城,师父才不会到这儿来呢。要是看见他,我就说我是被你拐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女调皮地向前跑去,尽情沐在这灿烂春光里。

夏风影在后面看着她微笑。

曾小澈突然开始羡慕那时候的自己了,心里什么负累都没有,每天只有两件事,练武和找夏风影出去玩。

纯粹的少女心性,曾小澈感叹,是自己老了。

忽地回头,那人还在烟波重柳处,痴痴地望着她。

曾小澈笑。

数年间变故无数,所幸他们两个还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夏风影白衣袂在日光的掩映下,尤其好看。

“天怜长公主,看什么呢?”

忽有脚步声传来,曾小澈回头,原来是冰启国九王爷徐凌晨应邀而来。

“见过天怜长公主,小王徐凌晨,幸会。”

徐凌晨蓝锦带裹白里衣,衣上绣着冰启国花花纹,在这湖边亭内像是神仙入凡尘,眉眼映出曾小澈惊讶的一张脸。

徐凌晨?!

就是她二十五师兄凌晨?!

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形和声音,不是她的凌晨师兄还能是谁?

“凌晨师兄?!”

曾小澈尖叫出声。

徐凌晨脸色微变,眉头皱了一下又迅速展开,行礼道:

“长公主怕是认错人了,小王与长公主素未谋面,怎会是长公主师兄呢。”

一番话把曾小澈听愣了。

她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没听说凌晨师兄出师,他应该还在不粥山跟着师父学艺呢,可是上次师父对凌晨师兄只字未提……还有,这个徐凌晨,性格跟她的凌晨师兄不是很相似啊……

“啊哈,是认错人了,晴涟有个师兄也叫凌晨,样貌又与王爷相似,一时失礼,还请王爷勿怪。”

曾小澈笑眯眯地行礼道,眼睛偷偷地打量着徐凌晨全身。

“驸马还在不远处呢,长公主这样看着小王,恐怕不太合适。”

徐凌晨彬彬有礼地说。

曾小澈咬牙切齿地说:

“王爷千里迢迢来此,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海涵。晴涟只是中暑头晕而已,对王爷绝对没有非分之想,王爷莫要取笑晴涟了。”

“中暑?!”

徐凌晨惊,看了看这头顶上的太阳,这三月里的太阳能有多热,中暑这可真是……

曾小澈的眉头皱了皱。

“嗯,公主既然中暑,可要好好休息,小王就不打扰了,告辞。”

徐凌晨接过话来说道。

“九王爷慢走,明天路远,晴涟就不送了哈,九王爷也千万当心身体,别中暑了哈!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担待——”

徐凌晨早已走出去好远,曾小澈看着他的背影,最后一句话拉着长音,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平静地看着徐凌晨消失在街尾人海处,抹了抹头上的汗。

她这套官方套话说得很是辛苦。

半晌,夏风影从后面款款走来,环抱住了曾小澈:

“人都走远了,再看,夫君可要吃醋了。”

这话在阳春三月湖边更显撩人无比,曾小澈缓缓回头,踮起脚来在夏风影头上啄了一口:

“夫君,我们走。”

而长街里,小巷深处。

徐凌晨大步流星地走在街上,随身护卫千里急忙跟上他:

“王爷,您认识天怜长公主?”

“不认识。”

徐凌晨面无表情斩钉截铁地说。

“哦……”

千里挠了挠脑袋瓜,跟在徐凌晨身后走了。

房间里。

曾小澈和夏风影一路手牵手,从湖边牵到房间,穿过了数个大街小巷,艳羡的目光砸了一身。

“行了别秀了,”刘飞殊早已在房间等着他们,“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没?”

曾小澈愤忿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死凌晨,还说我看他,我看你妹哦看,能有我家风影好看吗真是……”

刘飞殊:“……”

夏风影圈住她的脖子:

“不气哦,我们家小澈的夫君最好看了。”

这是安慰?还是自恋?

曾小澈灿烂一笑,回头在夏风影脸上吧唧了一口。

刘飞殊: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亮是怎么回事?

“说正经的,他真的不是你师兄么?”

夏风影搬了张椅子坐在了曾小澈身边,一双大眼睛扑棱扑棱地闪着。

他在不粥山见过凌晨,此次又见九王爷,难免心生疑虑。

“他就是凌晨师兄,化成灰我都认得他,这个人小气得很,在不粥山的时候吃他几个果子就天天打小报告,最擅长的就是撺掇师父打我,要不是怕师父知道,我早把他打出鼻血了……”

曾小澈翻了个大白眼,吐槽起了以前在不粥山的事情。

“可他终究没有与你相认。”

夏风影一脸诚恳地说。

“人多眼杂,他应该不想让人知道他在不粥山的事。官方套话还是要说一说的,别回去再被人说他勾结机羽国长公主。”

曾小澈端起茶盏吹了吹,轻饮了下去。

“有些道理,”刘飞殊附和道,“这冰启国还有个太子徐凌焕呢,九王爷确实不应该太过张扬,回头再被太子找个借口灭了就完了。”

曾小澈叹了口气:

“他是男儿身,又生在皇室,终归不能像我这样自在潇洒。”

心想:太子要是想灭他,他呼吸都能成为借口……

“那火冽阁……”

夏风影幽怨地扯了扯曾小澈的衣角。

若火冽阁真与冰启国皇室有牵扯,夫君和师兄,届时她应该怎么办?

“这件事还要好好观察,从长计议。”

曾小澈把茶盏放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趴了下去,房间窗缝里斜下来一束阳光,刚好照在她的床头上。

“我明白了。”

夏风影浅浅应了一声,抬腿走了出去,只剩他在曾小澈肩头留的一点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