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是惹得他的菀儿如此伤心,更是在挑战他的威严呢。

第111章 枯井

永和宫

德妃从家宴回来之后,便一直都觉着宫女珂儿有点儿不对劲儿。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嬷嬷,你有没有觉着今个儿珂儿有些反常呢?恍恍惚惚的,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兰嬷嬷不甚在意道:“约莫是前些日子掌事宫女青儿出宫了,珂儿便想取代这个位子,可心下也没有多少底气,正为着这件事儿发愁吧。”

说完,她又道:“别看她平日里稳妥的很,可到底也是个小丫头片子,对于能否得到主子的赏识,可上心的很呢。”

德妃抿了抿嘴,开口道:“罢了,不说这些了。今个儿折腾了一整天,倒当真是有些疲倦了。”

说着,她玩弄着自己长长的护甲套,幽幽道:“今日淑贵妃算是真正的得意了,昔日佟贵人贵为贵妃时,也没有这样的阵势呢。看来,有万岁爷的宠爱就是不同,胆子也大,也更能够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兰嬷嬷自然知道主子说的是今晚三阿哥府邸弘晟的事情,哎,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是淑贵妃真的能够揣摩准万岁爷的喜怒,还是因为她运气好,每次都能够得到意外的收获。

譬如,今个儿在众位宗亲面前算得上是长脸了。

近段时间淑贵妃倒是当真变了不少,似乎越发的雍容华贵,越发的沉着大方了。若说昔日她为嫔为妃,还有些少女的青涩,可这一路走下来,添了几许的从容和淡然。

兰嬷嬷也一直都很诧异,后宫的妃嫔多少都活的很累,敬着万岁爷不说,还得防着六宫众人,可那种能够从每个妃嫔脸上寻着的丑陋的情绪,却从未在淑贵妃身上找到过。

似乎,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尊贵。

这次元旦庆典,淑贵妃算得上是出尽风头了。可其他妃嫔却唯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时光寄予了淑贵妃节节高升的可能,却拉开了其他妃嫔和她的距离。这样的认知,每个人心底都会不平衡的。

不用说,此时的永寿宫荣妃怕是恨不得撕了淑贵妃吧。

仔细回想一下,荣妃似乎是头一次这样的出丑,这样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这样的人呢。

“主子,您说今个儿荣妃也忒沉不住气了,众目睽睽之下,万岁爷都没发话,她倒是那么的咄咄逼人。”

兰嬷嬷下意识的想说一个员外郎的女儿,这样的无状,真真是骨子里就贱骨头。

可话到嘴边,她猛地一颤,有点儿庆幸自己及时收住了嘴,才没有冲撞了主子。

德妃的眼底露出几分的讽刺:“那马佳氏自诩自己身份高本宫许多,今个儿却是打了自己的脸了。想想也算是自食其果呢。”

德妃说这话其实也带着几分的自嘲的,可还能够如何,现实就摆在眼前,是没办法改变的。

兰嬷嬷轻轻帮自家主子斟满茶,“主子,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今个儿家宴四阿哥也在,您多少该让四阿哥来宫里坐坐的,哪怕是喝碗醒酒汤,也是好的。十四阿哥住在阿哥所,您多少能见到。可四阿哥,一个月也见不着一两次。”

德妃轻轻的扣着桌子,哒哒的响声让她沉寂了几许。

见她这样,兰嬷嬷又道:“要不这样吧,奴婢吩咐珂儿一会儿同时给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送碗醒酒汤去。这样不偏不倚,也不会落人口舍,好吗?”

德妃微微勾了勾手指,神色很是淡然道:“老四那里自有四福晋记挂,你多什么心。倒是十四,顺便送点香饽饽过去,方才见他光顾着喝酒,也没吃几口菜,这胃里如何能受得了。”

兰嬷嬷把主子的固执看在眼底,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她也打定主意了,主子怎么想她不管,该做的,她还是得做的。

是以,她从小厨房准备两碗醒酒汤和两盘香饽饽各自装好后,便嘱咐珂儿送过去。

熟料,珂儿却是久久无言,整个人神游九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嬷嬷摇了摇头,故意抬高了声音,可话才出口,却见珂儿身子猛地一颤,竟是把准备好的食盒不小心撞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珂儿才恍惚过来。

战战兢兢的蹲□子,很是手足无措。

见她这样,兰嬷嬷再瞧不出点儿什么,便不配做永和宫的掌事嬷嬷了。

兰嬷嬷眼神一凛,沉声道:“说,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整晚都这样心不在焉的!”

珂儿本就苍白的脸顿时变得更是骇然,拿着碎片的手指竟是无意识的收紧,连鲜血流出也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兰嬷嬷紧蹙着眉头,突然间一种不个不好的念头席卷心头。

一把抓着珂儿的肩膀,摇晃道:“快说,到底做了什么了?若是不说,你信不信我马上启禀主子把你押到慎刑司去。”

“前些日子慎刑司宫道上惨厉的一幕,你该是没忘吧。”

只听珂儿喉咙间啊的一声,却像是困兽似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嬷嬷,您要救奴婢,求您救奴婢。”

“奴婢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做出那种事。原以为不过是一只小狗罢了,没想到淑贵妃竟然揪住不放。”

珂儿的每一句话都让兰嬷嬷的心更加的纠结。

珂儿哽咽着,颤抖道:“奴婢也只是想为主子出口气罢了,没成想会变成这样。”

“嬷嬷还记着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吗?奴婢正扶着主子散步,一只小狗却突然冲撞了过来。”

“无非是一只小狗罢了,奴婢下意识的伸腿就想踹过去。熟料,密嫔娘娘却是在一旁紧张道,说这是淑贵妃钟爱的小狗,万万使不得。”

“奴婢知道,主子本就因为有人在耳旁嘀咕,说什么曹家嫡女嫁给平郡王,就算得上是皇亲国戚的话,心情不爽了,才去御花园散步的。可谁能想到,连一只小狗都能欺负到主子头上,难道就因为它是淑贵妃养的,就尊贵吗?奴婢气不过,就琢磨着该怎么替主子出气。”

“今个儿晚上趁大家都去赴宴,便对那小狗动了手脚。原以为它死在外面也便罢了,没成想却是那么固执,竟然生生拖着伤痕回到了钟粹宫。半个时辰前,奴婢老家的姐妹便传话说,说淑贵妃生了好大的气,说是要彻查此事。可因着今晚是元旦的缘故,便缓到了明日。”

“奴婢这才知道怕了,这才觉悟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兰嬷嬷再也抑制不住的一脚踹了过去,怒骂道:“你这糊涂东西,口口声声说为着主子,你便是这样害主子吗?”

“说什么是想替主子出气,不过是想借着此事讨好主子,然后得以当上掌事宫女,对吗?”

珂儿身子猛地一僵,没想到兰嬷嬷竟然一句话便戳穿了她的私心。

“来人,把这贱婢拉到下房捆起来!”

处理了珂儿之后,兰嬷嬷便火急火燎的往德妃的寝殿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兰嬷嬷真是忐忑死了。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她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

“你说什么?!”德妃猛地站起身,脚下竟是情不自禁的软了。

“主子,奴婢知道您的忧虑。可眼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主子更该镇定一点儿。”

德妃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指,着实觉着这柯儿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惹了这麻烦。

是的,那日德妃其实也是气着了,可她能够怎么的,那小狗怎么说也是淑贵妃宠爱的,打狗还的看主人呢,她除了忍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何况,那日所有事情的导火索并不是这只狗,而是曹家嫡女将要许给平郡王做嫡福晋的事。

虽说曹家颇受万岁爷青睐,可到底曹家也不过是汉人包衣。如今受这样的恩宠,着实招人非议呢。而德妃就是那个躺枪的人。因为也同为包衣出身,便被人戳了脊梁骨。

“主子,主子,您倒是说句话啊。不出意外明个儿淑贵妃便会盘查,咱不能坐以待毙啊。”

德妃猛地一把摔掉桌上的茶杯,气急道:“你当真是老糊涂了,现在出除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那糊涂东西失踪,还能怎么着?”

“宫里荒废的枯井那么多,扔一两个人进去,谁还能查到不成?”

“纵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淑贵妃就是想找茬,怕也无力吧。”

兰嬷嬷猛地一拍额头,她怎么就忘记这茬了呢?

“主子,那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德妃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唔唔唔!”

没一会儿,珂儿便被三个太监抬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兰嬷嬷低啐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得老娘替你善后,下辈子投胎好好长点儿脑筋,别傻不拉几的,害死自己不说,还惹的主子心烦。”

“主子,奴婢侍奉您沐浴更衣吧。明个儿纵然淑贵妃翻遍后宫,也是徒劳呢。”兰嬷嬷暗暗窃喜道。

德妃嘴角微微一勾:“”是啊,今个儿也乏了。本宫记着十四前些个儿给本宫送来的香料挺好闻的,记着往浴桶里放点儿。

“那是自然的,纵是主子不提醒,奴婢也忘不了。”

第112章 伴君如伴虎

曹寅这几日心情真是复杂的很,万岁爷已经私下和他通过气,说是要把嫡女曹茵许给平郡王讷尔苏做嫡福晋,这事儿,真的算是万岁爷对曹家格外的恩宠了。就是连曹寅都觉着有时候有些不可思议。

曹家充其量不过是包衣奴才,他知道,满洲贵族那些达官显贵其实心底是瞧不起他们曹家的。可奈何,得万岁爷的眼,几年前还把曹家抬旗,赐姓曹佳氏。这样的殊荣,对于一个汉人包衣,约莫真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

李氏见自家老爷眉头紧蹙的样子,还以为老爷和自个儿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以,她试探道:“老爷,您是不是也觉着茵儿这婚事仔细想想有些不如意的。那平郡王不过是一个郡王罢了,比起宫中那些皇子……”

李氏的话还未说完,便听曹寅一声怒喝:“闭嘴!这些话岂是你可以说的!”

“这些日子爷有意和平郡王府邸拉好关系,若是被你这一两句话给毁了,到时候可有你受的!”

李氏委屈的抿了抿嘴,见老爷鲜有的生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的是她说错了吗?

这平郡王四十年才承袭了爵位,至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虽说掌管镶红旗,可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宗亲罢了。

在她的心底,如今曹家如此得万岁爷恩宠,若是此次茵儿能够嫁给某一位阿哥,这可算得上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呢。

李氏承认自己心大了点儿,可有些事儿她也不得不不想。就说如今咸福宫密嫔吧,若是真正算起来,她算是密嫔的姑姑呢。

对于自己这个侄女,李氏私心里觉着,她应该是得万岁爷恩宠的,否则一个汉人女子也不会被万岁爷册封为嫔位。

这该是多大的荣宠呢。

这些年,曹家还剩多少底子,李氏虽说不大清楚,可大概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尤其是看着老爷又要管理江宁织造,又张罗着四处办茶厂,那劳累的样子她也颇有感慨。

是以这样,她一直都觉着,若是她的女儿能够得以嫁给某位阿哥,作为皇亲国戚,即便是万岁爷知道江宁织造的亏空,可到底有这层关系在,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李氏也不是说平郡王不好,只是,总不如把茵儿指给阿哥来的爽快。

曹寅见李氏沉思的样子,一起生活这么久,他如何不知道李氏心底所想。

暗暗抚了抚额头,他有些无奈道:“真是个妇道人家,这么点儿事情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平郡王那可是铁帽子王,这一辈子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荣华富贵那是享用不尽的。茵儿能够嫁给君平郡王,已经是高攀了。”

“现在储位之争愈演愈烈,万岁爷猜忌之心又那么严重,你真觉着咱曹家牵涉进去好吗?这么多年,给万岁爷办事,这点儿眼色都没有,我就算是白活了。万岁爷对曹家已经是很大的恩宠了,可正因为这样,咱必须识趣,必须懂得平衡这个距离。走的太近,容易被牵涉进储位之争,你细细想想便知道了。”

“万岁爷要的是曹家的忠心,而不是别的什么私心。曹家若是野心太大,若是被人利用,到时候无异于自取灭亡。你以为万岁爷如今岁数大了,便糊涂了吗我瞧着是越来越精明了。咱曹家想永保太平,唯一需要支持效忠的便是万岁爷。至于其他的,都和曹家无关。”

李氏听他这么一说,微微叹息道:“老爷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懂。可我这几年也多有耳闻,江宁织造亏空太大了,这是万岁爷还在,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不乘机站对队伍,怕是到时候也逃不过呢。”

“更别说如今茵儿嫁给平郡王了,有这层关系,诸位阿哥见曹家如此得万岁爷的心意,少不了有拉拢之意。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有命数的那个,未来还指不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