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唐凌也能够一如既往地潇洒活着。

因为只要活着,在茫茫人海中总有一天会再次相遇的。

第三十三回 天山奇遇

说起天山,自然会让人想到“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这样的诗句。

天山一年四季都沉在白雪皑皑中,就算到了夏季,云雾环绕的山顶也是被终年不化的雪层所包裹着的,而且只是站在山脚就能感到丝丝冷气萦绕于周围,深呼吸几口觉得脾胃都沁心的凉,岂止一爽字了得。

白夜的如花娘亲曾经告诉过她,娘亲怀她的时候是在雪季,美人爹爹离去的时候也是在下着雪的冬日,虽然她出生的季节不是在冬季,但因为爹娘的关系,她还是特别向往雪、向往冬季的。

不过白夜同样记得,她的美人叔叔是不喜欢落雪的。

沈谷凌,的确是不喜欢落雪的,他总觉那么洁净的东西降落到地上就被污染了,他喜欢纯粹到底的东西,比如对毒药贪婪的研究之心,比如对师傅毒圣手这死老头的超越之心,比如对溺死在毒药中的疯狂念头,这些都是纯粹至极的。

至今,白夜也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沈谷凌的情景,那时候她的美人爹爹这样介绍他来着,“夕燕,这位是沈谷凌,有恩于你爹。”

既然是自己爹的恩人,那么她自然要看清楚,只见院子深处,飘落的竹叶旋落间拉出了一个碎影,少年样的男子一袭水色衣衫,面容俊逸,眉眼间带着清淡的冰山冷冽气息,嘴角勾出若有若无的笑意,竹叶微动衬着他如诗如画的模样。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咳咳。”白夜的爹娘只在一边连连咳嗽,二人对对眼,试图在找一个合适的称呼给沈谷凌冠上。

“不是哥哥,是叔叔。”沈谷凌倒是先开口了。

“叔叔?”白夜歪着脑袋打量沈谷凌,明明就是十七八的少年样子,怎么能是她的叔叔呢,“可是,我觉得你比我爹娘都年……”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爹给捂回去了,她爹眯起狐狸眼,似笑非笑的凑近她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白夜还是连连点头,待她爹说完,她便迈开步子走到沈谷凌身边拉起他的衣角,以一种仰慕的眼光看着他说道:“美人叔叔,你收我做徒弟吧,我也想变得和你一样永远都不老。”

“我不收徒弟。”沈谷凌回答白夜的嗓音似乎比他的身影还要飘忽,点点惆怅映在那一回眸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原来,白夜的爹告诉她的悄悄话是,沈谷凌因为常年用自己的身体试毒炼毒,所以导致身体不会像常人一样衰老,因此他的样貌才会始终保持在十七八岁的年纪;不仅如此,她爹还告诉她,其实这个沈谷凌很危险,以后切忌不可太过接近他。

可是哪里知道,越是稀奇越是神秘的东西就越容易吸引人的好奇心,白夜不但转头就忘掉了自己爹的忠告,反而主动过去套近乎,此举险些让她爹起了把她关起来的念头。

不过,好在沈谷凌也不是随便忽悠的主,在临走前,他还告诉白夜,“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天山找我。”

沈谷凌嘴角勾出的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像一根无形的线,线头一动她的心就随之牵动,年幼的白夜,看着沈谷凌离去的单薄背影,她眼中出现一片空荡荡的恍惚,而那个才离去的人影则交握着双手微微侧身,左手食指摩挲着右手中指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枚发着绿光的宝石,在宝石绿光的映照下他的影子如同一团飘浮不定的迷雾,这团时而孤清时而冷寂的迷雾也在不知不觉中驻扎进了某个人的心底。

自那一别之后,白夜总是会想起沈谷凌这样一个看似哥哥却是叔叔的神秘家伙,也一直念叨他临走前留给她的那句话,她真的有些想去天山看他了,终于在她百般示好纠缠下,她爹也答应了带她去天山。

本着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自己上路的至理名言,白夜不仅对上天的路线烂熟于心更和沈谷凌混得熟络起来,在天山简单冷清的窑洞中,白夜学习到了很多草药相关的知识,也正因为渐渐了解到沈谷凌的强大和特别,她便对他更加好奇了。

“美人叔叔,为什么像你这样貌美又有能耐的人会孤零零一个人?”

“我并不觉得孤单。”

“不孤单吗?”

“你看。”沈谷凌指着一窑洞的草药毒剂对白夜说,“我有他们就足够了。”

“他们又没有感情,又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你要什么,怎么能算呢?”即使知道沈谷凌疯狂迷恋着制毒研毒,但白夜始终认为他这样好的男子该有个女子陪伴在身边,抱着这样自以为为他人好的心态,白夜说了一句让她终生都后悔的话。

她拍着胸脯地对沈谷凌说,“美人叔叔,我认识江州很多貌美又有才的姑娘,改明儿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我想她们也一定会像我一样喜欢你的。”

正当白夜洋洋得意自己的建议之时,沈谷凌冷冷出声,吓得她魂飞胆破。

“你可以滚了。”

“美人叔叔,你说什么?”

“我叫你滚。”

听清沈谷凌的话之后,白夜这才注意到,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早就消失的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和愤怒。

“美人叔叔,为什么要我滚?”

“因为你让我心情不好了。”

沈谷凌开口的一瞬间,白夜看见月光从窑洞顶端半启的盖子缝隙中簌簌的落下,光影模糊,他们之间隔着数丈的距离,无数的光在此刻汇成一点,他的衣衫上浸着草药的味道,闻着闻着总会让人产生心驰神往的念头。白夜抬头望向他,他的目光泛起悠长的弧度,里面写满了愠怒和敌意,他眼中的寒冷也在同一时间化作尘埃跌落进无尽的黑暗中。

就这样,白夜被不明不白地撵出了窑洞,一个人立在雪地中看着渐渐闭合的门缝,她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惆怅,她本是为了他好,她本是喜欢极了他,她本是想要他也能不孤单,她本是……

“美人叔叔,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如果是的话,我道歉,但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小拳头不断地敲打着门扉,嘴里也不断地说着好话,心想着,依照往日里沈谷凌对她的宠爱,定会回心转意的。

敲了半晌,咿呀门开启了一道缝,白夜以为她的美人叔叔当真回心转意了,哪曾想沈谷凌右手把这门,把一件皮裘丢了出来,然后冷冰冰地警告道:“如果你冻死在我这,我会很麻烦的。”

说完,砰的一声又将门关上,门缝彻底合上之前,白夜的脑海中翻涌而出的依旧是沈谷凌右手中指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枚发着绿光的宝石,幽深的绿光刺得人心极疼极疼。

在王府没有受过半点委屈的白夜纵使知道沈谷凌办任何事都是依照心情而定的,但此次对于沈谷凌态度的急转直下,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寒风瑟瑟中被冻得七荤八素之后,她终于憋屈难耐的哭了出来。

哭声无疑传进了沈谷凌的耳朵。

“一缕相思几许忧,梦里无欢尽是愁。”

在模模糊糊中,白夜似听到了沈谷凌悠长的叹气声,然后门再次发出咿呀一声,“如果你日后再胡言乱语,天山就再也没有你容身之处了。”

飘忽的嗓音,飘忽的影子,还有指间那飘忽的绿光,让白夜一头扎进了倚门而靠的沈谷凌的怀里,扑进温暖之中,就听到鬼哭狼嚎的嘤嘤啜泣声。

“美人叔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言乱语了,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尽管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尽管不知道哪句是所谓的胡言乱语,但是她就是想道歉了,甚至为了他的原谅她也愿意说尽一切好话。

“别哭了,我原谅你就是了。”

沈谷凌有些颤抖的手指抚上她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尽管动作生疏而显得有些僵硬,但白夜却觉得这动作像极了自己的美人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