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多年以前,卫易曾和师父叶朝归一起,深入过东海妖盟控制的海域。甚至还几乎横穿了这片海域,抵达吞海鲸一族的祖地。但如今这个时候,卫易独自一人前往东海妖盟,却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的卫易,已经证得了神位。而且,东海妖盟的处境,也今非昔比。

这一趟前往东海妖盟,卫易并没有带着曹圻,而是之身前往。直觉告诉他,这次在东海妖盟那边,只怕不会一帆风顺。若是弄不好的话,说不定便是大战连天的结果。若只是自己一个人,卫易有十足的把握走脱。但若是带着曹圻的话,想走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当然,对于接下来的大战,卫易倒是并不惧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憧憬。

他也很想看看,自己如今的战力极限,到底在哪里。

在无定河修行几十年,卫易一直都是和那些白骨生物战斗。白骨生物强则强矣,却和真正的修者完全不同。而东海升界一役,卫易也没机会战斗,只是以东海之力相助宗门的诸位返虚。再之后,各大使团来访,卫易作为面对使团的主心骨,就更没时间磨练自身战力了。

再加上身在东海的时候,有东海之力守护,卫易等若是先天不败。所以直到今天,卫易也不知道自己证得神位之后,战力极限到底有多高。

卫易唯一能确定的是,应该很高。至少比寻常返虚初期,强出一大截。返虚中期,那就只能打过了再说。

离开千岛防线后,卫易并没有全速赶路。要不然以他的速度,用不上一天便能抵达。这主要是因为,叶朝归之前有嘱咐,让卫易一定要等到天玄宗大军,深入东海妖盟腹地之后,再和东海妖盟方面见面。这样的话,天玄宗大军兵临城下,能够给东海妖盟造成更大的压力,更有利于卫易给天玄宗争取合适的价码。

所以,卫易便难得有了些自己游历的时间,一个人走走停停,沿路去看东海妖族目前的情况。所行之处,卫易看到很多高阶妖族,都在朝东海妖盟的腹地退去,想来是知晓了前线溃败的消息。在这个过程中,卫易看到很多溃败的妖族,在逃命途中猎杀那些弱小的妖族作为口粮,或是直接杀妖夺宝。总之,如今妖族这边,可谓是一片乌烟瘴气了。

当年云莽天灾的时候,修者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如今,逃难的对象,换成了妖族。

对那些遭难的妖族,卫易确实有一丝恻隐之心,但却并不会因此在战场上放过他们。说到底,修者和妖族的战争,是族群之间的战争。这种战争,没什么对错,只有你死我活。对这些妖族的怜悯,就是对修者自身的残忍。这个道理,卫易是懂的。

于是,卫易每到一处,都会将他认为有潜力的妖族,尽数灭杀。至于说那些七阶以下的妖兽,卫易则是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以他的身份,处理过于低阶的妖族,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只是,前往东海妖盟的这一路上,卫易虽然是之身而行,却并不寂寞,反倒是有些觉得吵闹。

“老爷,东海妖盟是啥啊?”

“老爷,这些妖族你为啥不杀啊?你先前不是说,他们对宗门有威胁吗?”

“哦,老爷,宗门是啥啊?”

“老爷,这些鱼天天泡在水里,不会淹死吗?”

“……”

卫易吵闹的来源,来自于他的那柄枯云剑。这柄被卫易当做本命神兵培养,和自己一同度过天劫的神剑。在度过天劫之后,终于诞生出了器灵。

一般而言,法宝到了灵阶巅峰之后,自身灵性便会强到极致。然后再去度天劫,天劫毁灭性的力量,会将法宝的灵性彻底洗礼一遍,然后孕育出器灵。

这个过程,卫易之前渡劫的时候,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啧啧称奇。

天劫本是世间最强的毁灭力量之一,可以摧毁世间的一切。但就是这种毁灭性的力量,却可以孕育出生命,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或许,死之极尽,便是生?

对于法宝而言,拥有器灵是本质上的差别。没有器灵的法宝,哪怕威力再强,也是一件死物。但有了器灵之后,其实已经和生命无异了。这种差别,不光体现在威能上,更有诸多妙用。比如说卫易之前御使枯云剑,需要用三成精力驱动神剑内部的禁制。那么有了器灵之后,器灵便会自行驱动,配合卫易。

不过,让卫易感到意外的是,枯云剑这么一件杀伐利器,孕育出的器灵,竟然是一个四五岁大的红棉袄小男孩,瞧着就像画里的瓷娃娃一样。但是仔细辨认的话,却依稀能够瞧出几分卫易的影子。更让卫易无语的是,这个小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小话痨。先前刚刚自天劫中孕育而出,又被卫易长时间放在藏剑葫芦里面温养,大概是和卫易有些陌生,倒还没显出来。这几日卫易出海之后,这个枯云剑的器灵和卫易熟悉了,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老爷,东海深处会不会有大海怪啊?会不会比你还强,然后一口吃了我啊?”

“老爷,你之前说的那个战部,到底是个啥嘛?”

“老爷,这次出来,为啥不带夫人啊?该不会是要去东海妖盟那边,见你的老相好吧?”

“老爷……”

这一路上,枯云剑的这个器灵,话就没停过。就好似一个刚刚开始接触世界的新生命,哪儿哪儿都是问题。卫易最后实在被红棉袄小男孩吵得不行,便将他硬塞回藏剑葫芦里。结果卫易倒是消停了半日,但等他半日后将枯云剑再取出来的时候,红棉袄小男孩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一句话都不说,竟是生了卫易的闷气。

最后没法子,卫易只得答应,不再将他放进藏剑葫芦。同意他将枯云剑化成一枚手镯,戴在卫易手上。

卫易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小云。

除了枯云剑之外,卫易倒是还有三件神兵。但这三件神兵,想要正式跻身道阶神兵,恐怕就没有枯云剑那么容易了。主要是枯云剑是和卫易一起度的天劫,免去了许多温养的时间。但其他三件神兵,之前武火真君倒是帮卫易提升了一下,将他们全都提升到了灵阶极限。但接下来,就需要卫易自己花时间去温养,直到温养到一定程度后,才能放心引来天劫进阶。只是这个过程,注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要不然,卫易当下铁定会先让这三件神兵孕育出器灵,让这四个器灵自己玩去,省的来打扰自己。

在看到枯云剑的器灵时,卫易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卫易见过的器灵,其实并不算多。而且其中,不乏像万劫塔、玉皇这种极道仙兵的器灵。当年和素第一次相遇时,素持有的那件九色莲,本就是一件极其强横的道器,自然是拥有器灵的。但因为素之前的大战,导致九色莲破碎,那个器灵也在最大的一块碎片中沉睡,当时并不在素手上。

卫易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器灵,应该是在云槐岭宋家。

当时谢弦歌刚刚继承了宋家的那座秘境,在宋家族内地位陡升。后来卫易再去找她的时候,素就发现,她身边多了一个小精怪,应该是当时谢弦歌继承的那座秘境的灵。

只是那个时候,谢弦歌并没有让那个灵在卫易面前现身,素并没有和卫易提过这件事。这主要是因为,在素看来,这种东西实在不算重要。但是后来,随着少女成了落霞岛真传弟子,甚至在落霞岛内步步高升,成了掌门嫡传弟子,如今更成了整个落霞岛闻之色变的女魔头,素如今回想起来,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

那个看似是洞府之灵的小东西,极有可能并不是普通的灵物,而是一个度过了天劫的器灵。但又不知为何,失去了和本体道器的牵连,成了那座秘境的灵。

两者之间,天壤之别。

洞府的守护之灵,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随便抓一头六阶妖兽,废其肉身抽其魂魄,经过一点简单的炼制之后,便能成型。但若是纯粹的器灵,那就非得是度过了天劫才可以。这两者之间的珍贵程度,大概就像是灵阶法宝和道器的差别。

卫易如今仔细想来,越发觉得谢弦歌当年继承的那座秘境有问题。后来卫易翻阅有关谢弦歌这些年的情报,同样觉得匪夷所思。觉得少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自己记忆里那个人,根本就是截然不同。人会有变化,这点卫易很理解,但若是说彻底变得截然不同,这就很奇怪了。

只是这些年来,卫易先后经历的事情太多,也没有机会去查这件事。至于如今,卫易或许有这个能力,但想到曹圻之后,卫易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有了这个红棉袄小家伙的陪伴,卫易这段日子,总算过的不再枯燥。虽然深入妖族海域,但卫易并不担心被发现。因为身为东海界主的关系,卫易只要离开东海内海,准确说是离开东海修炼界以后,自身气数就会彻底留在东海。整个人在气数上,就会如同一张白纸一样。这一点,很像是那些冰原返虚。所以,想要通过气运推演察觉卫易的位置,无疑难如登天。就算东海妖族那边,已经知晓卫易可能来了。只要卫易不愿露面,他们就绝不可能找到卫易。

如此,卫易在妖族海域内,一路兜兜转转,逐渐逼近东海妖盟的腹地。期间卫易也进过东海妖族的妖城,感受了一下如今东海妖族的情况。至于天玄宗的战报,则是每天被宗门以秘法送入他手中。

如此,大半个月之后。

这一日,卫易再次接到一份宗门战报。不出所料,宗门主力战部,如今在师父叶朝归的统领下,已经深入东海妖盟的腹地,一路上势如破竹。东海妖盟的反应,也正如之前卫易推测的那样,完全放弃了正面抗衡,改由背后袭扰天玄宗的补给线。

虽然前方战事一切顺利,但从全局来看,天玄宗正在陷入一个泥沼。

卫易知道,该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

东海妖盟是一个联盟性质的势力,势力内部原本矛盾重重。如果不是吞海鲸一族的威胁,恐怕这些东海外海的妖族,至今也未必能够彻底整合。

所以,东海妖盟内部,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核心山门之类的地方。妖盟内部,各族都有各族的重地。平时妖盟内的顶尖高手,也都是坐镇各自族中。至于那座名义上的核心,东海妖盟的不归城,平时也就只有一位返虚坐镇而已。只有商议重大事情的时候,东海妖盟的返虚妖王们,才会齐聚于此。

卫易这趟进入外海,第一个目标,并不是不归城,而是金虹王雁一族的核心领地。

金虹王雁一族,是如今东海妖盟的中坚力量。虽说之前名欢岛一役,损失了金虹明月这位名将。但如今族中尚有四位返虚妖王,而且其中一位是返虚后期,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正午时分,卫易抵达了金虹王雁一族的祖地,金虹岛。作为外海少见的巨型岛屿,金虹岛数千年来,一直是金虹王雁一族的核心领地。这座巨型岛屿,如同一只长长的靴子,横亘于这片海域之上。

在抵达金虹岛边缘后,卫易没有登岛,而是站在岛外的海面上,略微释放出一丝自己的气息。仅仅数息之后,有三道强大至极的气息,自岛上陡然出现,迅速从不同方向,向卫易合围而来。

一个返虚后期,一个返虚中期,一个初入返虚。

在这三道气息现身的刹那,卫易便已察觉出这三道气息的虚实。

然而,面对这三尊来势汹汹的返虚妖王,卫易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立于海面之上,等着三位返虚合围而来。

“东海界主?好胆量!你竟敢来我金虹岛?!”

面对那位返虚后期的金虹王雁老祖,卫易没有任何惊慌之色。只是一指点向脚下海面,刹那间无数藤蔓蜂拥而出,刹那间竟是在海面上结出了一座百丈长的藤舟。

卫易缓缓坐下,一道由藤蔓结出的椅子瞬间出现。与此同时,在卫易面前,亦有三把椅子出现。

“我带着和平而来,你们有什么胆子,敢拒绝我带来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