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已经黑了,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下,只见城门大开。

不仅城楼上和城门内外不见一人,整个城里都漆黑一片,家家户户连个光亮也看不见,仿佛荒郊野外一般。

兆惠心知满江户城的百姓不可能都跟着德川吉宗逃了,他们一定是害怕受到伤害,都紧闭门户躲在了家中,吓得连油灯都不敢点。

他对孟学忠道:“事不宜迟,你立即带人去接管府库。”

孟学忠领命带着人去了,兆惠命书办拿来江户城的地图放在地上,一众参将游击都围拢过来。

兆惠在地图上指点着做了一番安排,差出人马去关防四个城门、在城楼上警戒,各主要街道及重要的地方都派了兵士值守。

然后又差人分头去接管粮食草料、军械火药、马匹车辆、铜铁铅锡等一应的官库及各个官衙。

最后他又对众人道:“我再重申一遍,全军上下所有人等必须严格遵守军纪!”

“有无端滋扰劫掠平民百姓者依军法严惩,绝不宽宥!去办差吧!”

说罢,他带着亲兵卫队和一协人马,进了城向本丸方向去了。

一进了本丸的大门,景象便与外面的街巷不同了。

虽然也是空荡荡的一片漆黑,看不见一个人,但地上到处散落着衣服、布匹、饰品、漆盒等物,由此可见这里的人在撤离时该有多么匆忙。

因为手头上没有本丸的地图,身后的二十几个日奸以前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来过这里。

面对着这偌大的宫殿群,所有的人都是两眼乌黑,根本不知道哪儿是哪儿。

兆惠勒住了马,转对身旁的亲兵道:“这里兴许还有人,你们几个各带上一个日本人连同一队兵士到处去搜一搜。”

“如果找到了人,不可打骂恫吓,带到这里我要问话。”

几个亲兵应过下了马,各自带人分头去了。

不多时,听见左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个人带着哭腔在用日本话急急的大声说着什么。

兆惠猜想是搜到了藏起来的人,这声音是他在央求饶命。

果然,一阵人影幢幢,一群人押着一个日本人走了过来。

“禀提台,搜到了一个杂役!”带队的亲兵说完,那个日本人“扑通”跪在了兆惠的马前,一个劲儿的叩头,嘴里仍然重复着那几句话。

“将军,他是在请求饶命,说他只是这里的一个下人,大奥的夫人、嫔妃们还有中奥的官员都走光了。”一个日奸主动当起了翻译。

“你不用怕,只要好生的配合我们,不仅不会受到伤害,还会有赏赐。”

“是!是!我一定好好配合!谢将军不杀之恩!”那人说着又叩了一个头。

“是不是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杂役躲在这里?”兆惠问道。

“回禀将军,有的。家在江户城中的,或是城里有亲友的都逃了,还有很多像我这样没地方去的,只好躲在这里。”

“好,你现在就带着我的人,去把他们都找出来,带到这里来。告诉他们不用害怕,只要不与我们作对,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是!遵命!”

只一顿饭的功夫,便有一百多人被找了出来,全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你们都起来说话,”兆惠道:“我们大清军队到这里,只是为了铲除德川幕府的势力,与百姓无干,不会无端的伤害你们。”

“如今德川一家带着人都逃了,整个江户城都被我军接管了。”

“我大清六十万大军分成几路渡海而来,德川幕府垮台是指日可待的事,整个日本都要改天换地了,你们也不会再受欺压了!”

“有想回家的,天明后就可以离开,愿意留下的,工钱照旧,做得好的还有赏赐!”

“不过我好意提醒你们一句,这场战事也许还会持续一些日子,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你们离天这里返乡的路上也不甚安全。”

“何去何从,你们自己考虑吧!”

见兆惠打住了话头,那二十几个日奸立刻闪了出来,冲到那一百多人中,一手拉住一个,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

舆情司的吏员方鲁生凑近了兆惠说:“提台,他们是在劝说这些人。”

“大概的意思是说中国人非常好,对待日本人特别友善。”

“他们来到日本是帮助我们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只要你们留下来,他们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兆惠点点头,满意的看着这些日奸们唾沫横飞的说着。

到底是本国人的话有说服力,这些日本人又见眼前这个高大威武的将军很和蔼,并不是相像中凶神恶煞的样子。

而且正如他所说的,现在外面必然是兵荒马乱,连征夷大将军都被打得逃了他娘的,小老百姓出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小命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将军和官员们都跑光了,眼见着没地方拿工钱了,倒不如跟了清军做奴仆。

反正都是干着一样的活,至少能拿到工钱,吃上饭,等世道太平了再作打算也不迟。

这些人略一思忖,纷纷向兆惠鞠躬道:“多谢将军,我愿意留下效劳!”

一个人抢着说道:“禀将军,大奥里面还有许多无处可去的女仆,也都吓得藏了起来。”

兆惠略一思量,对两个心腹亲兵道:“你们带着人,让他们领着到大奥去。”

“告诉里面的女仆们不用害怕,像平常一样吃饭睡觉。晚上见面多有不便,天明后再料理她们的事。”

“将大奥的门都关好,再差兵士在门外值守,任何人不得进入。”

亲兵领命去了,兆惠又对手下的众将领道:“黑灯瞎火的,今晚就不搜检这里了,派人将各处大门守好,一应关防的人手都安排下去。”

“所有的宫殿和房间都保持原样,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你们各自去安排吧,有事就去老中的值房,我的中军大帐就设在那里。”

老中的值房里,兆惠刚刚坐下,一个二十出头的日本杂役抱着一个长长的卷轴来到门口,点头哈腰的对方鲁生说着什么。

方鲁生返回身来对兆惠道:“禀提台,他说有一样东西要献上来。”

“让他进来。”

那杂役躬着身子,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满脸堆笑的将那个卷轴轻轻的放在案上,又鞠了一个躬,低头不语。

兆惠慢慢的展开那卷轴,就着油灯仔细看了看,叫过方鲁生道:“你来看,这是不是本丸的地图?”

方鲁生忙凑过来看了,兴奋的道:“是,正是本丸的地图!这上面把每一处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好,这下咱们能省了好多事!”兆惠也颇为高兴,问那杂役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