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

十分有规律与齐整的踏地,中间夹杂着盔甲的摩擦声。两列重甲持盾握戈重甲步兵,在一个骑马的小队长带领下经过桑海城一处普通的街道。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拨巡逻了。”在街道一侧人群中站立,14岁的晶宇,170余公分的身高并不突出。他穿着紫衣,包着头巾作为扮装,对身侧的端木蓉说道。

后者与他正好相反。平日里包着头巾,如今却放了开来。更在秀雅的容颜上,蒙上一层白色纱巾。遮挡了几分真容,又增了数分神秘。兴许也正是这层纱今的作用,两人虽当众靠得极近,也未见她如何羞涩躲闪。如此自然毫不做作,倒给人一种姐弟出游的错觉。更兼金童玉女般的容貌,引来路人善意的目光。

闻声,她点头回应道:“那我们也快些回去吧,好让晴儿她们都能放下心来。”

她是名女子,尤其已经失身于他,有了作为妻子的觉悟,最能体会同样立场的晴儿等女的心情。换做是她,若是在家中等待他外出作战,怕是也难免担心之苦。

两人相携,随了正逐渐散去的人群,朝着城内通往半山腰的路行去……

同一时间,在城内有名的‘有间客栈’一层正厅中,儒家三当家张良正端坐品茶消磨时间。店掌柜丁胖子从楼上走下,随意地与同样在店内的一些客商打了招呼。当走到张良身边时,压低声音道:

“张先生,可以了,街上已经恢复正常巡逻了。”

“打扰丁掌柜了。”张良儒雅言道。

丁胖子连忙摆了摆手,“哎呀,张先生说哪里话,我谢你还来不及呢。”他一双黑豆般发亮的眼睛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便以手掩了嘴唇更小声道:“昨晚蒙恬的部队被盖先生阻挡,阿中也被龙公子救出……张先生,谢谢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及时送来了消息,害得你一整晚也回不了小圣贤庄。”

“没有关系。”张良未有居功的意思,淡笑了一声道:“我的情报也是来自一位朋友。”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思量着丁胖子话中无意提到的信息。

‘他果然也得到了消息,并能赶得上营救那墨家弟子。看来项氏一族即使在这戒备森严的桑海之内,也有着不容小觑的情报力量。如此推量,它在桑海之外岂不是更加的……真难以想象,要从何时开始,才能建立这样的情报系统。项燕时期吗?我不认为他有这样的野心。可是,不是他的话,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他无法在心中得出结论,暂时将之放下。既然城中戒严稍解,他也该回小圣贤庄了。这种非常时期在外太久,没准会引来大师兄伏念的疑心。

张良遂与丁胖子告辞,平缓走出有间客栈。可真是不巧,一声骚气十足的女子声音恰恰就叫住了他。张良还没有看将过去,已然觉得头大了数分。

“哟……这不是小圣贤庄的张良先生吗?”

不远处,一名比寻常女子肥胖许多,样貌也让人不敢恭维的女子缓缓走来。她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穿着翡翠裙袍,手中持着一带手柄的面具。腰臀扭动夸张……这一点,赤练也好大司命也罢,做出来时,直叫人觉得魅惑与性感,能把人的魂都给勾去……这女子的情况却与二女相反,街上众人只能纷纷侧目。

张良稳定了心神,拱手道:“公孙先生,早啊!”

“啊呀呀呀呀,人家刚才还在想呢,今天天气这么好,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呢?”女子似乎对自己身材样貌走样全无所觉,说起话来更是矫揉造作夸张异常,“谁知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表人才,潇洒倜傥的张良先生。”她说话间,冲张良不停抛出媚眼,勾引之意明显之极。

这被张良称作是‘公孙先生’的女子,先前一声招呼,不仅叫住了张良,还吸引了另外一人……晶宇与端木蓉刚巧走到附近,他耳力强劲,听到之后就拉了端木蓉过来看好戏。两人在‘公孙先生’数米外站定,正正听到这对话。

“寻常都是男子如色狼一般盯着女子,今天却是反了过来呢。”晶宇忍着笑对端木蓉说道:“只不知张良现在是何等心情。”若是换了他,被人那么看着,只怕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那你算是问对了人。”端木蓉斜睨了他一眼,“我原先可就常被某人这么看着。”

“我与你,情况可是大大不同。”晶宇失笑,将两人互握的手抬起了数分示意给她看,“我们那叫做郎情妾意……你若无心,岂不要真赏我一针以作告诫?”

“现在了,你怎么说都可以喽。”回想起四年往事,端木蓉略羞,错开视线后又提醒道,“你不帮帮他吗?他可是看到咱们了。”知他有心招揽张良,如今这不就是一个机会?让张良先欠上一个小小的人情再说。

“哼哼,蓉儿,这你就不懂了。”晶宇坏笑了起来,“非得将他逼急了才行,‘人情’才更加有效哟。”

‘我看,是你想要多看些他的笑话吧?’端木蓉白他一眼。

张良原先应对公孙玲珑,心中虽然也觉难受,面上总算能够镇定自若。但是,被人堂而皇之地那般看着,真叫他有些尴尬了。尤其公孙玲珑话语中调戏过后,又含了机锋。问到张良何以在刚刚戒严解除,就到了桑海城内……他一时还真不知如何作答得好。

到了这里,晶宇也知是时候该给这位吸引了‘美人’的俊杰解围了。

“子房,你可帮我跟那位掌柜点好了酒菜吗?”他松开端木蓉的手走向张良时说道。

公孙玲珑听到有人叫张良,不由回头向他看去……只见一名气质高雅的俊俏少年不急不躁走来,身后一名蒙着白纱的女子像是婢女般垂着视线相随。

晶宇看向她,微微点了点头致意。

张良心头松了一口气,顺着晶宇的话回答道:“丁掌柜已经答应下来,贤弟尽可放心,不会误了你招待朋友的时辰。”

大约是埋怨晶宇不早早过来帮忙,张良用了‘贤弟’这个称呼,尽占晶宇便宜。

“如此甚好,有你这个与他熟识的人在,我那些挑嘴的朋友提出的苛刻条件才能被他所接受。”晶宇心中冷笑一声,说道:“多谢了!你我昨晚六局下来未分胜负,改日我再找你切磋一盘以作决胜……你觉可好?”

‘呃……’他上次哪里是未分胜负,分明一连输给了晶宇三局。如今听晶宇提出再下一盘,显然是想要虐他了。一边感叹这现世报来得好快,一边硬着头皮道:“贤弟怎么说,愚兄听从便是。”

公孙玲珑在旁瞧着他二人对话,眼睛也在不断打量晶宇。只觉得他与张良两人相比,皆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张良文弱而晶宇贵气,各有千秋、各胜专场,令她一时在心中纠结不知该选谁得好……她倒是真不懂得客气。

眼见晶宇就要离去,她忙说道:“张良先生,不给人家介绍一下这位……小公子吗?”

张良心中一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哼哼,让你刚刚看我笑话。’

“这位公子是我在城中的一位好友,他……”

晶宇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半途截住了他的话,抢说道:“我刚刚就在想,莫非姑娘就是公孙先生吗?”他挑衅般瞟了眼张良,“先生有所不知,子房在我那里时常常提到先生,对先生可是赞誉有嘉。”

他这也是瞅准了张良是儒家弟子,即使说话也注重礼仪,语速一向慢条斯理。

“哦,他……他都说了我什么?”公孙玲珑一听,登时喜上眉梢,迫不及待问道。

“可惜,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忙。”晶宇‘遗憾’道:“改日有机会再说于先生听好了。”

道了声‘告辞’,再给张良一个‘可别怪我哟’的玩味眼色……直看到张良面部肌肉不自然抽动数下,才带着端木蓉不顾公孙玲珑挽留,朝张良背后街道离开。

两人走出一段,端木蓉走上前与他并排而行,哭笑不得道:“你们呀,真不知有什么好争斗的。”明明是要帮张良解围的,好家伙,到了半途反倒是互相要将对方推进火坑。

“嘿嘿,这样也挺有趣,你不觉得吗?”晶宇再拉了她的手,“反正天明就在后面,如何应对那位胖大妈,还是他比较拿手……我可对她的眼神有些抵触。”

扑哧,端木蓉没忍住轻笑一声,“叫你当初总那样看人家。”

“哼哼,你可以这样子对相公幸灾乐祸吗?”晶宇不怀好意道:“回去后,我要……”

他后面的话压低了声音,只入了端木蓉的耳朵,偏又教她羞不自禁。白纱之上,一双从不曾随意的紫色眸子,写入了娇嗔,更写入了柔媚。她是妻,终究是抗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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