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我欲取之谁敢阻？

‘这小子……’

盗跖心头嘀咕，‘我方才即使并没有用心，他却能够挥剑跟上我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而且……’他擦拭了一下额头流下的一滴冷汗，‘他竟然真的动了杀气。’

他偷盗多年，被人追杀无数次，感受过何其多的杀气。但是，如同今晚这般凝练的杀气，真还是第一次遇到。仿佛那杀气比先前贴近在他喉咙处的黑剑，还要来得锐利而让人窒息。

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若真是一次杀气便将他吓倒，他也无法闯出那盗王之王的称号。晶宇的话他听在耳边，却是嘿嘿一笑，嗖一声响已经从晶宇背后来到桌子另一面盘膝坐下。一边为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再度问晶宇道：

“你还没说，我为何偷不得？”

显然，他不提刚刚被剑指着一事，便是要就此揭过了。这既不是一种认输，也是因为他并不想与晶宇将关系一下子闹僵。

坐在晶宇对面的徐夫子这个时候也回过了神来。透过晶宇小小的身体，朝着他身后盘腿而坐的大铁锤看了一眼……果见后者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的不自然神色。

若单比力气，徐夫子未亲见，不好判断两人谁输谁赢。但就刚刚一剑所见……明明沉重无比，使出来又是如此快捷，偏偏无声无息；力道也把握的相当好，骤停之下竟无丝毫颤动……这在用剑上便是一种高深的境界。

徐夫子猜测，一流用剑高手之下，恐怕已经很难找到能与晶宇相提并论之人。大铁锤若是与他交手，输多胜少。

大铁锤自己最知道自己的斤两，分明便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只是，他天性便不是知难而退之人。这比试的念头，他还没有放弃。

晶宇瞅了眼盗跖，淡笑道：“你们今日不也亲眼见到了那秦国的使节团了吗？”

他提起这个，更让徐夫子心中惊疑，到底是何时被对方看在眼中的。殊不知，晶宇这却是有意而为。先前徐夫子的摸样早被他看在眼中，这一次，便是要消除他的一切猜测，让他就将两方的相遇当成是一次凑巧。

当然，要达成这一点，还需要不知道事情始末的盗跖‘帮忙’。

“那先前街对面的果然是你。”盗跖摸了摸下巴，眼睛微斜，问道：“难道，还与这秦国使节团有关系？”

徐夫子听盗跖前半句，眼中出现了一丝混乱。他知道眼下要说的事情比较重要……而且，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表示出自己对人家有过怀疑吧？他决定等一会晶宇走后，再好好问问盗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的这半日。

他的表情自是被晶宇掌握住，晶宇不动声色地继续与盗跖说道：

“现今天下霸道，并且有能力霸道者，莫过于秦王嬴政。你定为目标的那块矿石，便入了他的眼……他想要，燕王敢不给？”

“原来，那使节团竟是为此而来。”徐夫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三人在看到秦国使节团时，都进行过猜测，实在是没有想到，堂堂的一个王会为了一块矿石派遣使节。徐夫子更加觉得可惜，若失去了那珍惜的矿石，便失去了一次铸造出天下名剑的机会。只是，将之夺取了的话，恐嬴政又借机发难于燕国。他已经攻下了韩、赵、魏三国，实是此时天下最大疆土、实力的王。

“这嬴政真是欺人太甚！”大铁锤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又摇头叹息了起来。晶宇猜测，他大约便是气这燕国王族的不争吧。

盗跖忽然嘿嘿嘿笑了起来，“原来你打得是这样的主意，我全都明白了。”

大铁锤与徐夫子看向了他，而晶宇仅仅笑而不语，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起来……这客栈的普通茶类，怎能与他平日里喝的相比，有时候却是为了增加几分神秘罢了。

徐夫子看了眼晶宇，对他的镇定，心中评价有嘉，又忍不住问道：

“小跖，你都明白了什么？”

“这个小子，呃……”他本来随意地用手指指了指晶宇，却被晶宇暗含警告地瞪了一眼，不由连忙收回了手指，“切，小气！”小声嘀咕了句，接着说道：“他是想要在半道劫了秦国的使节团，这样，不就拿到那矿石了吗？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就偷不得？”

那矿石在秦国人手中，他有能力自可取之。就算是被晶宇派人先一步劫了，他也可以将之从晶宇那里偷走。他是盗王之王，自信天下没有什么他偷不到的东西。偷不得，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对他说。

“对呀！”大铁锤左拳击了右掌，发出响亮的声音，“小跖，你可别信了他的话，一定要将那块什么破石头给偷了来。对了，要在秦国使节团出了这燕国境内的时候再偷。”

“我自然知道这一点，你不用……”盗跖的话在此停了下来，心头一惊，狐疑地看了眼晶宇，“难道，你竟然是想要在燕国境内抢那块矿石？”

如此的话，那块矿石便成为了秦国对燕国动武的借口，实为烫手之物。他盗跖要是偷了去，日后可是难以说清楚，甚至可能为墨家引来天下人的责难……他的确偷不得，即使是从晶宇的手中。

“什么？”大铁锤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绝对不是没有听清楚，只是太难以相信。不说他，就连那枯瘦的徐夫子也停止了捻须的动作，呆呆地望着晶宇。

这可是能为燕国带来战争的大事啊！他一个8岁的孩子，究竟是拥有怎么样的心，才能计划的出来？面对数十万人的生死，何以还能如此平静地喝茶？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恐怖，背后也不由湿了一些。

除了大铁锤呼呼的喘息声，房间里面彻底安静了下来。墨家三人在三个方向，像是看着怪物一般地看着晶宇。

“真是失礼的眼神。”晶宇放下茶杯，眯着眼睛看了眼盗跖与徐夫子，“我的确是要在这燕国境内拿下那块矿石，而且还是要等燕王答应送给秦王之后。”

“你不能那么做！”大铁锤三两步跨越距离来到桌边，在桌子另一边半跪下，倾斜着身子面向晶宇说道。

“为什么不能？”晶宇虽是抬头看他，两相对视，他气势反而压迫向大铁锤，“我问你，我是哪国人？”

“这……”

大铁锤被问住。徐夫子与盗跖互相看了一眼，也都想了起来。面前的孩子，可不就是楚国人吗？燕国这边的生死又与他何干？在这春秋战国近500年的历史长河中，类似这样不管别国生死的例子何其之多。便是这燕国大地之上的王侯将相，也难以保证没有做过陷害别国之事。

“若是出了燕国，进入到秦国境内动手。确实，这燕国便可撇开干系。可是呢，天下都知道我欲取之，秦王会怀疑谁？必是楚国无疑。”晶宇看向面露惊讶的盗跖，冷笑道：“你似乎也想到了吧？不错，不仅是在这燕国境内，便是出了这燕国进入秦国，那块矿石你也偷不得。”

他又转头看向徐夫子，“你们没有办法拿到那块矿石，但我可以。”

“可是，你即使在这燕国境内将之劫了去，嬴政不还是会知道是你动得手？”徐夫子捋了几下颌下三寸山羊般白须，“他依然会记恨与你，这也与你楚国不利。”

大铁锤不善动脑，闻言不由露出几分喜色，拼命地点着头。

晶宇觉得好笑，瞟了他一眼，反问徐夫子道：“楚国与秦国，可相容？”

“这……”徐夫子露出为难之色，半晌后摇了摇头。

“嬴政有想要灭亡楚国之心，可会更改？”晶宇又问。

徐夫子再度摇了摇头。

“那么，我护卫楚国的项氏一族，便始终是他的眼中钉，可对？”晶宇再问。

徐夫子沉默住。

“如此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做些让他满意的事情呢？”晶宇摊了下手，说道。

这一句句皆是无法反驳之话。徐夫子定眼看了眼晶宇，很难想象他还只是一个8岁的孩子。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童？

‘项氏一族在其手中，恐怕不可限量。’他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大铁锤仍有些不甘心。抓着光秃秃的脑门，还真被他抓出来……咳，是想出来了一个主意。

“你还是不要那么做的好。”他佯装镇定地抬了抬下巴，高傲道：“徐夫子是我们墨家的人，我们提倡兼爱平生，天下人人平等，可不分他什么燕国与楚国。你这样不将燕国人放在眼中，便是与我们墨家的思想相悖，他才不会为你铸剑。”

盗跖诧异地看了眼大铁锤，心道，莫非这家伙突然开窍了？

徐夫子也明白大铁锤想要说什么了。他遵循墨家思想，不为晶宇铸剑，那么晶宇抢了那矿石也没用。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徐夫子还是默不作声，算是同意了大铁锤的话……身为墨家弟子，自然不能违背了祖师爷的思想。

晶宇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大铁锤，失笑说道：“莫非……你真当我来找徐夫子铸剑，是在请求吗？”

“难道你还想命令？”大铁锤的鼻子仿佛都喷出了白气，如同一只发怒的公牛一般，铜铃大眼一鼓，“我墨家可不惧你这什么项家少主。”

晶宇冷笑一声，竖起一根手指，“这只是一笔交易！我提供一个铸造名剑的机会给他，而他为我造一把名剑。在他接我矿石之时，便是他得到报酬之日。仅此而已，我们谁也不欠谁。若不愿意，交易就此取消，这天下难道还没有人能够打造名剑的吗？”

晶宇站起，将那黑剑缠上布条背在身后，朝门口走去。将要出门时，他并未回头，却对有些犹豫的徐夫子说道：

“矿石，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取定了。为不为我铸剑，你可以好好地斟酌考虑一下。如果同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更加地用心一些。另外，要想阻止我的话也可以试上一试。诸子百家，墨家与儒家并立为首，我也想看看这潭水有多深。告辞！”

他打开门，虽是身子小小，却是昂首大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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