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过客

欧阳慕林赶到莫菲在城里的家中，屋子里聚满了人，乱糟糟的吵作一团。而她的丈夫，低垂着头站在一众亲朋好友中间，看上去很憔悴，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

欧阳慕林上前轻声打了声招呼：“节哀顺变。”

来到这里之前，欧阳慕林设想过许多的场景，甚至抱着一丝“只是一场玩笑”的侥幸。然而当他一眼看到莫菲那张黑白的照片，除了这简单而又沉重的四个字，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菲的丈夫没有答话，只微微颔了颔首，接着转身，去招呼着其他的亲朋。

“你是我们家莫菲的朋友吗？照顾不周，请多见谅。”这时一个老人走过来，神色憔悴，“那个，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照应一下家里的客人？我实在是……”说着说着，老人的眼泪便涌了出来。

“好。”欧阳慕林哪敢怠慢，扶着老人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房间，“您先休息一会。”

印象中，欧阳慕林并没有听到莫菲提过，关于她家庭的情况，哪怕他问起，她也总是三缄其口，拿其他的事情搪塞过去。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伤心的模样，想必是很亲近的家人。

来不及揣摩更多，欧阳慕林带上房门，来到客厅帮忙招呼起了来来往往的宾客。

一直忙到了晚上，待宾客来齐，莫菲的丈夫这才红着眼睛，安排着今天晚饭，和宾客们接下来两晚的住处——按照这里的风俗，待后天的葬礼结束，所有人才能离开，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们便都要在这里度过。

当然，这种情况也仅限于关系比较近的亲朋们，至于一般的朋友和远方亲戚，大抵都是后天葬礼前才会赶来，结束后便匆匆离开。

得知如此，欧阳慕林的处境变得有些尴尬——在他看来，自己和莫菲的关系算得上亲近，毕竟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但若站在莫菲丈夫的角度，他的到来又像是一种讽刺。

幸而，莫菲的丈夫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招呼着所有人来到了饭店，这才抽出空来，抱歉的握住了欧阳慕林的双手：“你今天能够赶来，想必菲菲知道了，一定会感到欣慰许多……这么多年，能被她称之为朋友的人，也只有你一个而已。谢谢！谢谢你能赶来送她最后一程。中午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因为事发突然，又丢失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抱歉！”

“虽然有些失礼和残忍，我还是想问一下。”欧阳慕林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冲击，红着眼睛问，“莫菲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前些日子，你们不是才刚刚出发去度蜜月吗？怎么会……”

“是……”莫菲的丈夫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带着些哽咽，“我们是在蜜月途中，遇上暴雨泥石流。在绝望中度过了艰难的两天一夜，最终被搜救队找到，不幸的是，莫菲她……她就那样，离开了我……”

欧阳慕林的胸口只觉得一阵沉闷，登时压的喘不过气来。

“先生您好！”这时饭店的服务生走过来，对着莫菲的丈夫微微弯了弯腰，“麻烦您随我来一下好吗？”

“好的。”莫菲的丈夫点点头，随即抱歉的看了欧阳慕林一眼，“不好意思，我先……”

“嗯。您忙着！”欧阳慕林捂了捂胸口，只觉得浑身冰凉，连双手都在发着抖。

随意的找了张桌子坐下，周围的宾客们，都在如无其事的说笑，仿佛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对于他们来说，还不及餐桌上的吹牛和闲谈。他有些厌恶的咳嗽了几声，自然也阻断不了旁人的兴致，只得无力的紧锁着眉头，尽量远离这些是非。

这时，坐在身旁的一个男人，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欧阳慕林这才恍然想起，安然一直都没有给自己打来电话，短信也没发来一条。而他整个下午在莫菲家帮忙，也没顾得上她。

想到这，欧阳慕林急匆匆的掏出手机，想要给安然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您好！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借电话用一用吗？”欧阳慕林向坐在右手边的一个男人求救，“我的手机没电了。”

那人二话没说，便拿出手机递给了欧阳慕林。

“谢谢您！”欧阳慕林一边道谢，一边拨打着安然的号码，那串数字同样已经熟记于心——不知是安然忘了，还是猜疑心击溃了她的理性。竟忽略了欧阳慕林对于数字，那与生俱来的敏感度。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欧阳慕林对于这冷冰冰的女声，充满了憎恶和排斥，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经历过莫菲的伤痛，再不能承受其他。

“谢谢您！”将手机恭敬地还了回去，欧阳慕林随即不假思索的起身走出了饭店，接着驱车往安然家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颇有些复杂，白天的时候太过混乱，没能顾及到安然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她离开时的神情，竟有几分落寞和黯淡。

车窗外的马路上人来人往，全都裹紧了衣服行色匆匆，看不出喜悲。在我们人生的长河里，有多少人如同这些行人一般，只是身边来去匆匆的过客？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世事无常，即使走在路上，也不清楚脚下的地面会不会突然坍塌。那么在此之前，总要学着努力向上，学会珍惜，才不枉费在这辛苦的人世走上一遭。

胡思乱想着，车子已经来到了王雨家的别墅跟前。欧阳慕林望着屋子里透出的灯光，心中却不由得生出一丝胆怯。

也不知欧阳慕林在车子上坐了多久，直到看着别墅的门被打开，安辰走出门来，手里拎着一袋垃圾，朝车子的方向疑惑的看了一眼。

欧阳慕林慌忙之中低下了头，再抬眼，已经不见了安辰的身影。“看来安全到家了。”当下放心了许多，却也微微感到些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