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饭的时候,晏随突然跟江璟说:“周六心理医生会来家里。”

江璟愣了一下,“哦……”

“不想接受心理治疗?如果你好起来,我们会过得更轻松一点,将来宝宝也会有一个健康的妈妈。”

江璟看着他,摇摇头,“她帮不到我的,我没有心理疾病……”

有病的人是晏随,能让她好起来的关键也是晏随,一直都是。他在她身边一天,她就一天看不到希望。

晏随被她一直盯着,竟然有些不自在,端起热牛奶猛喝一大口,动作太快,烫到了舌头。大清早就不顺心,晏随撂下面包,出门点了根烟。

晏随抽完半根,在门前的小花园里来回踱步,当他走到花园一角,偶然抬起头,瞥见不远处停靠着一辆八人座的SUV,这种车型在里斯本这一片并不常见,他瞬间警觉起来,假装一切正常,不紧不慢又抽了两口,掐掉烟,不动声色回到别墅里,关上门,谨慎地从二楼阳台往外看,车还停在那里,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朝这个方向来了。

晏随快步走到后院找到江璟,拖着她的手臂,“去卧室待着,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怎么了……”

他的表情格外严肃,江璟连拖带拽被弄进卧室里,晏随一把拉开床头抽屉,拿出那把枪攥在手里。

他回过身,握住她的后颈,低声道:“我爸的人到了,你就在这里别动,记住,没有人会伤害你,谁都不行……”

江璟拽住他的手臂,“你又要杀人吗……?”上一次晏随杀人的画面还在她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她至今都没办法接受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这样残暴的人。

晏随眼眶红了一周,瞪着她,下颚收紧。楼下传来门铃声,他推开她的手臂,“我不杀人,你别乱动就行。”

他把她丢在卧室,临走时锁上了门。

保姆去开大门,大门口站着叁个人,保姆问他们找谁,晏丛德的翻译走上前用葡语交流:“他们是江女士的父母,从中国来拜访他们的女儿。”

保姆关上门,看见晏随一只手背在背后,用英语问她:“谁在门外。”

“先生,是江女士的父母。”

“小璟……小璟……!”

门外有人开始用手拍打门板,晏随并不认识江父江母,更不熟悉他们的声音,他把门敞开一个缝,一张憔悴伤心的脸冲进他的视线,江母将手伸进门缝里,哭着叫着江璟的名字,抬眼看见晏随,眼泪婆娑。这个禽兽真的在这里,那他们的女儿呢。

江母虽年过五十,面上却不难看出有很多和江璟相像的地方,晏随攥着枪的手逐渐发凉,他松了抵门的力气,江父江母进到屋里,江母几乎站不住身,被丈夫搀扶着喊江璟的名字,喊声撕心裂肺,晏随动了动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江母不顾形象,声嘶力竭。

江父怒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我们要见江璟,你让她出来。”

“这里没有江璟,你们来错地方了。”晏随的声音有一丝颤抖,眼前是江璟最在意的两个人,爱屋及乌,他拿他们没办法。

“晏随!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爸,妈……”江璟一边哭喊,一边用力拽卧室的门锁,厚厚的门板纹丝不动,她开始用手砸门。

“不要……不要伤害他们……”江璟哭到气哽,无助地拍着门板,晏随是疯子,拿着枪的疯子。

晏随想去拦江父江母,但是他下不去手,他怕自己拉了他们,他们会从阶梯上跌下去……他不想他们见面,要是他们把江璟抢走呢,他也拦不住。

江母把头贴到门上,她叫了一声:“小璟……妈在这儿…”

门里的江璟卸了力气,她用额头抵着门,哀求晏随:“求你放我出去,求你别动他们……晏随,晏随,你在不在……不要伤害他们……不要……”

晏随站在楼梯口,接受这对两鬓斑白的夫妻的审视和厌弃,卧室的钥匙就在他的裤兜里,此刻似乎变得格外的沉重。他往前走,冷淡疏远的声音:“请你们离开,我的妻子她需要休息了。”

“晏随……开门,开一下门……”

晏随咬紧牙,冲里面说:“你不要太激动,当心宝宝。”

江璟抽泣,“你个禽兽,放我走,放我出去!”

晏随抓住江父的胳膊,“叔叔阿姨,你们该走了,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江父怒极,甩了他一极重的巴掌,“你这是蔑视法律,立刻放江璟出来,她凭什么被你关起来,她不是你的妻子!”

“爸。”江璟隔着门都能清晰地听见那声耳光,心惊肉跳,“爸……你不要打他,他是疯子,他会伤害你们的……”

晏随被打一巴掌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听见江璟说他是疯子,脸上就火辣辣地疼起来。他擦去嘴角的血,转头对他们下了命令:“请二位从我家出去,私闯民宅同样犯法,藐视法律,我甚至可以一枪打死你们,什么责任也不用担。”

“晏随!晏随!不要,我爸他不是有意的,你放过他们,我不见他们了,你不要发疯不要……”

“发疯。”他把手撑在门板上,江母后退,他的表情确实骇人。

“你是我的狗,我想关就关。我也没有发疯,我很清醒。”

没有一个父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羞辱,江母不停打他的脸,“你闭嘴,你个畜生!”

晏随不管江母的拽扯,他贴着耳朵听,门内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持续了很久,晏随开始心慌,他把枪别在腰后,颤抖着手掏出钥匙,钥匙从指间滑落,他叫了一声江璟的名字,没有应答,他的膝盖软了,他慌张捡起钥匙,打开门。

江璟双臂下垂,双眼无神地望着他,她一步一步靠近,手臂抬起,绕过他的腰,一把夺过他的枪,晏随的目光却落在地板上,那一小滩从江璟腿间流下的血,将他的双眼染成赤红。小璟又受伤了,宝宝也是。

江璟不熟练地拉动手枪套筒,为枪上了膛,她举起沉甸甸的手枪,手腕上的筋全都绷紧了,她将枪对准晏随的胸膛,抬眼看着他:“疯子……我好想你死啊,你这个疯子……”

“小璟……”江母扶住门框,捂着嘴,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女儿,她竟然被晏随折磨成这般模样。

“我们去医院,你流血了……去医院……”晏随伸出手,想拿回枪,他毫不在意她的话的态度,激怒了江璟,她往后退了一步,“流就流吧,反正她有你这样一个父亲,不如不会出生。”

晏随现在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江璟真的就是因为他,想杀了她明明也很喜欢的宝宝。

“我不准她死,不准,你他妈跟我去医院!”晏随像是被人诋毁到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他激动起来,拽住江璟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小璟,跟我去医院,跟我去医院……”

“砰砰——”

两声连续的枪响在几人耳边爆开,随后在整栋宅子里回荡,晏随拽着江璟的手松了,往前迈的步子骤然停住,他的身体往前栽去,前方就是楼梯,他从楼梯口往下跌,身体向下坠,骨肉磕到一阶一阶梯坎,血肉之躯滚过最后一阶坚硬冷漠的石梯,晏随破碎的身体终于停在石台上。

他稍微侧过脸,逆着光,他看见晏丛德推开门往他这里疾步走过来。他从来没见过自己高傲严厉的父亲露出那样心急如焚的表情,他的意识涣散,溃不成军。以至于后来很久,也记不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叫了一声:“爸……”

【暂时懒得写进文里的解释:小璟为什么会用枪?因为她和晏丛德在巴西出差的时候,被当地黑帮抢劫过,保镖给了她枪保命,顺便教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