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臻身上的西装早就已经看不出颜色,整张脸也是憔悴非常,眼底血丝,下巴青茬,头发凌乱。

索性,季七月并没有比他好在哪里,甚至她衣服上还有刚才解救人时留下来的血迹。

两个同样狼狈的人就这样拥抱在一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经静止了。

季七月被顾臻结结实实的搂在怀里,头紧紧的被按在他坚实可以说是坚硬的胸膛上。

耳朵火辣辣的,不断钻进耳蜗里的是他沉稳的心跳声。

季七月想,那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忽然就想起一句歌词:听得见你心在跳,最重要。

“你,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顾臻沉声说完,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离怀抱,开始上下的仔细打量她。

在看见她身上血迹的时候,他凤眸猛地收缩,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受伤了?”

“没有!”季七月赶紧摇头,“不是我的血。”

顾臻抿唇不语,手指在她衣服上蹭了蹭,似乎在确定什么。

“我没受伤。”季七月握住他的手指,一字一顿。

顾臻点点头,凝着她脏脏的小脸,声音沙哑粗噶:“小七,我想吻你,可以吗?”

在这里,突然的请求让季七月愣住。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顾臻倾身过来狠狠吻住。

他只是想要真切的感觉,确定她在。

两个人吻的难舍难分,过了很久,直到季七月的唇微微肿,呼吸不顺畅,顾臻才放开了她。

再一次将她收入怀中,他抱着她,就好像是抱着整个世界。

小蓝和方勇早就已经看傻了。

半天,两个人才明白,这应该是季七月的男朋友。

能够找到这里来的男朋友,一定是深爱季七月的。

小蓝有些羡慕,看着季七月和顾臻的眼睛带着泪光,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转头,她对上方勇的眼睛,微微一笑。

这一次突然的灾难,或许带给他们苦难,但也有一份真实的感情收获。

紧紧回握住方勇的手,小蓝轻声说:“回宣城,你请我吃饭吧。”

方勇愣了一下,笑容绽放,“好!”他坚定的点头。

永县受灾的严重性已经不用说,救援工作时间紧迫。

顾臻在这时和宣城那边联系上,硬是弄了一辆车子可以把季七月他们带走。

小蓝和方勇激动的无法,他们早就想家想的疯了。

可是这时,季七月却说出了自己的一个决定。

“我不走,我想留下来做志愿者。”

“小七,你疯了!”小蓝蹙眉,握住她的手,“这里随时有余震,太危险了,再说我们也不是医护人员,在这里帮不上忙的。”

“这里很多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他们孤独一个人实在太可怜,太需要人安慰了,而且我也可以帮忙搬运物资。”

“七月。”方勇叫住季七月,低声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你真的有必要留下来吗?我们都不是没有爱心的人,但这个时候,还是要顾及自己。”

他这话虽然自私,可是却无可厚非。

车子是顾臻找的,如果季七月不走,他不确定顾臻会不会走,那么,他和小蓝还能离开吗?

“我已经想好了。”季七月虽然看着柔软,但是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她的坚定落在三人眼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顾臻这时候开口:“你不走,我陪你。”

“不用。”季七月一惊,她没有想过要顾臻留下来。

“不用说了。”顾臻沉声说完,看向方勇和小蓝,“你们两个跟车子走。”

“这……”方勇愣住,不敢置信的看着顾臻。

他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和小蓝走,就算是季七月要留下来。

“对,你们两个走吧。”季七月看了眼顾臻,轻声说道。

小蓝鼻子一酸,抱着季七月哭起来。

季七月知道小蓝胆子小,这几天她已经受到不少惊吓了。

不是说留下来的人就一定是品格高尚,而离开的人就是自私自利,小蓝和方勇帮助救护队救了好多人,他们都是善良的。

晚上,四个人挤在一个救护帐篷里。

里面只有两张床,顾臻没来之前,季七月和小蓝挤一张床,方勇睡另一张。

现在小蓝和方勇已经确定了关系,睡一张也没关系,而顾臻,自然是和季七月一张。

睡觉前,季七月发现顾臻不脱鞋子,她犹豫着,轻声说道:“把鞋子脱了睡吧,会比较舒服。”

“没关系。”顾臻低声说,“你要是介意,我睡地上。”

“不是,我不是……”季七月蹙眉,咬唇看着他。

顾臻见状,叹息一声说道:“不是我不想脱,是脱不掉了。”

“什么?”季七月闻言一愣。

顾臻苦笑:“鞋子和我的脚融为一体了。”他说的轻松,仿佛在开玩笑。

季七月这时候仔细往他脚上看去,他的双脚好像是肿了,撑得鞋子有点变形。

“你,你是走来的?”她望着他问道。

“嗯。”顾臻点头,季七月的眼泪立刻落下来。

“小七。”沙哑着声音叫她,顾臻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怎么哭了?”

季七月摇头,抽回手说道:“你等我一下。”说完,她转身奔了出去。

半小时后,季七月回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还有一管药膏和纱布。

在这里,每个人每天有一瓶矿泉水,她领了两天的矿泉水回来,给顾臻清理伤口。

蹲下身,她仰头说道:“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一直这样穿着鞋不行。”

顾臻不语,沉沉凝着她。

季七月咬唇,试着想要把顾臻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可是试了半天也脱不掉。

“用这个。”方勇这时候走过来,递来一把瑞士军刀。

这是他最珍贵的收藏,一直都随身带着,可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季七月接过刀,看了眼顾臻,她咬牙,把刀插进顾臻的鞋底。

费了半天的劲儿,两只鞋终于脱下来。

那一刻,季七月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顾臻的双脚肿的已经彻底变了形,将袜子脱下,他的脚后跟整块皮都没有了,脚底也全部磨破,这该有多疼啊。

“你,你疼吗?”季七月呜咽着问道。

顾臻蹙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疼,真的,没有感觉。”

肯定是疼到麻木了。

抽了抽鼻子,她用矿泉水给顾臻把脚清理干净,然后上药,裹上纱布。

只是,他的鞋子是不能再穿了。

“你明天就走。”站起身,季七月淡声说。

顾臻剑眉一凛,一字一顿:“你不走,我陪你。”他还是这句话。

“你!”季七月瞪着他。

方勇这时候拿了自己的一双运动鞋过来。

地震的时候,他在外面,所以行李还有一部分保留了下来。

看了看顾臻的脚,方勇说道:“你这样不行,可能会发炎,到时候就麻烦了。”

“你听见没有!”季七月低吼:“我要你明天就走!”

“你不走,我陪你。”他看着她的眼睛,再次说道。

季七月闭了闭眼,轻声说道:“我走,我和你们一起走。”

顾臻闻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心情沉重。

他知道季七月想要留下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如果因为自己而被迫离开,她一定心里遗憾。

晚上挤在一张床上,季七月还是有些别扭,本来床就不大,她还要和顾臻之间空出一条缝隙来。

想到这几天她一直跟方勇睡在一个帐篷里,就算这是逼不得已,顾臻也是别扭。

现在看着她这样,他凤眸一冷,直接展臂将季七月抱进怀中。

“你……”季七月一惊,伸手推在他胸膛上。

“床这么小,你一会儿掉下去了。”顾臻说着,把季七月安放在自己手臂上,自己枕着衣服,节省了空间,这样确实比刚才舒服一些。

这样依偎在一起,好久没有的亲密让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季七月虽然闭着眼睛,可是耳朵却灵,听着顾臻的呼吸声,她感觉脸颊慢慢的滚烫起来。

“小七。”

低柔的男声蓦然震颤着耳膜。

“嗯?”她应声。

顾臻低头凝着她,问:“你过得好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过得好不好。

过了好久,季七月才轻声回答:“还可以。”

上次,她说她过得很好,这一次,她说还可以。

他知道,她现在说的才是真话。

可他到宁愿她过得很好,忘记自己过得很好。

“对不起。”低低的喃,他说着抱歉,为了过去伤害她的每一件事情道歉。

季七月没说话,往他怀中拱了拱,放松了身体。

怀中的柔软就是他心中缺了的那块柔软。

奇异的失眠不药而愈,他甚至睡得无比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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