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觑,曹复香拿过那卷文章,“这人是有几分才华,后年会试,若无意外,多半能登科。”

王简:“新人都得从弘文馆校书郎做起,基层也要历练些日子才能升迁。”

曹复香调侃道:“你倒是捡了个大便宜,仗着你爹和先帝的厚爱,直接飙到从四品上,多少人干一辈子都爬不了这么高。”

王简说了一句欠揍的话来,“那是我会投胎。”

曹复香:“……”

周项文乐道:“这么说来,梁王老儿也挺会投胎的。”

梁王:“……”

第69章 好戏登台  事情搞起来

这话没毛病, 他们皆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一到这个人间开始,就已经是大部分人仰望的顶端了。

曹复香酸溜溜道:“我干到六十多了才得以升迁至工部尚书这个位置, 入仕四十余年, 已经算凤毛麟角了。王老弟却不同, 看你这趋势, 不到三十岁就能进政事堂做做宰相过把瘾。”

周项文更酸道:“且还有国公府的爵位加身。”顿了顿, “我这干了几十年也不过谋了个御史中丞到顶, 正四品下, 回头看看,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王简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一本正经道:“二位言重了,晚辈再怎么能往上升迁,也不过是给皇叔他们赵家干活的, 又自个儿当不了家,有什么好艳羡的?”

此话一出, 二人同时看向梁王, 他不高兴道:“你俩瞅我做甚?”

曹复香道:“王老弟说得没错, 咱们再能干也不过是你们赵家请来的长工。”

周项文:“且还是终身制, 一不小心还得掉脑袋。”

王简:“再不小心还得全家跟着掉脑袋。”

梁王:“……”

曹复香幽幽道:“这么一想,好像还挺窝囊的。”

王简毒舌道:“若遇到雇主是个英明的还好, 若是昏聩的,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话的言外之意影射他们扶持废太子,烂泥扶不上墙。

被他踩中痛脚, 三人同仇敌忾地瞪着他。

王简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无辜道:“你们仨儿瞪我作甚,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梁王不痛快的“哼”了一声, 暗讽道:“你王家这个长工不是不乐意了吗,我看是要打算翻天了。”

王简歪着头道:“皇叔慎言,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周项文:“慎什么言,你老子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在朝廷里结党营私,若不是有端王和瑞王等人分一杯羹,只怕早就改朝换代了。”

王简:“这我倒不清楚。”

梁王见他没有反驳,倒也没有奚落,只道:“你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你与宫里走得近,又是先帝立给王家的牌坊,你们王家满门忠烈不假,但私底下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也不假,谁也别说谁不干净。”

王简抱手沉默了阵儿,斜睨他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若是皇叔你,还是赶紧把上梁板正过来的好,若是上梁正了,下梁它再歪又能歪到哪里去?”

梁王被噎着了。

现在他们赵家就只有天子赵章这一根正梁了,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其余的都是歪的。想到此,他似笑非笑道:“那你王宴安这根下梁是不是歪的?”

王简:“我跟着上梁走,上梁正,我自然正,上梁歪,我也跟着歪,这才是生存之道。”

周项文指了指他道:“这小子,鬼精得要命。”

王简笑眯眯道:“周老前辈过奖了,跟你们这群在官场上厮混了数十年的老前辈比起来,我才刚出门儿。”

曹复香:“你小子刚出门就已经这么鬼精了,日后岂不得上天?”

王简失笑,暗搓搓道:“不若三位老前辈扶我一把?”

梁王啐道:“你好意思吗你,年纪轻轻不求上进,琢磨着来占我们这群老头子的便宜走捷径。”

王简驳斥道:“你们这群老头才叫不要脸,七老八十了,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想来诓我挖我爹的墙脚占我便宜,你好意思吗你?”

梁王被这话气着了,要站起身打他,被曹复香拽住。

周项文忙劝道:“老头子勿要冲动,若那小子跑去跟他长姐哭诉,你一把年纪了还被王太后训斥,那也太不长脸了!”

梁王:“……”

王简火上浇油,“我祖母那根拐杖还能打你,你打了她孙子,她打你这老头子,看谁逞能。”

梁王:“……”

幸亏这孙子不是他家的孙子,要不然他铁定被气死!

也不知是被气急了还是其他,梁王冷不防道:“我告诉你小子,你老子最近有祸上门来了。”

王简挑眉,等着下文。

周项文故意戳他道:“梁王老儿!”

梁王把他推开,阴晴不定道:“你老子下面那帮人无视王法,捅了篓子盖不住了,有人上京来告御状,你们王家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听到这话,王简露出反常的兴致,好奇问:“多大的篓子连我爹都压不住?”

他这一问,反而把梁王问愣住了,好像还真没有王翰华镇不住的场子。

曹复香不动声色观察王简的表情,说道:“前年初章州凤凰县出了一桩命案,一老儿家的闺女赶集被当地富绅给瞧中了,强抢民女,老儿的女婿找上门,却得了一具尸体,听说衣不蔽体,受辱而死。”

王简问:“可有报官?”

曹复香:“报了,那凤凰县县令跟富绅勾结,赔了些钱银了事。老儿一家子不服气,去找富绅闹,反被打了一顿。”

王简沉默。

曹复香继续道:“那老儿姓张,晚年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女,白白受辱而死,咽不下这口气,便又去找县令哭诉。那县令告诉他,若是不服气就上告到州府,让州府评判。

“于是张老儿上告到州府,结果章州刺史都是一窝子的贼,收了富绅钱财,把这事压了下来。

“张老儿没办法,他女婿在当地备受富绅侵扰,逼得背井离乡到外头谋生,张老儿的婆娘被气得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他婆娘死了后,张老儿一个人无牵无挂,琢磨着告御状,有人在暗中指点,让他偷偷上京来找瑞王做主。”

听到这里,王简忍不住问:“这案子又与我王家有何干系?”

梁王:“你小子莫要跟我装糊涂,那章州刺史刘平鑫是你爹提拔上去的,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还不是入了你王家的口袋里去了。”

王简:“……”

梁王故意说道:“我若是你,还不赶紧跟你家老子通报一声,把那张老儿处理了,要不然铁定会被瑞王狠咬一嘴。”

王简抱手抿嘴笑,轻蔑道:“你们这群老王八蛋,故意挖坑埋我呢。”

梁王板脸道:“挖坑的人可不是咱们,是瑞王。”又道,“若是他出手,章州刺史肯定是保不住的。”

王简没有吭声,心里头默默地想着,他周旋了这么久老家伙们才抛出诱饵。

这饵他是咬定了的,涉及到人命案,查查上报来的卷宗就知道了。

若真是实情,那章州刺史留着也是个祸害,瑞王要来啃一嘴,就让他啃去,不过那个空缺可不能让瑞王占便宜,得他去占。

三个老儿各怀鬼胎地观察这个小崽子,王简忽地问道:“曹老前辈可知那章州刺史多少岁数了?”

曹复香:“???”

周项文忍不住问:“你问这个作甚?”

王简一本正经道:“若是年纪大了,也该致仕了。”

周项文:“……”

三人面面相觑。

王简继续问:“诸位可有新的刺史人选?”

三人:“???”

梁王故意问:“你不想着保住你爹的同党,怎还打起了章州刺史的主意了?”

王简冷哼一声,不客气道:“少来跟我下套子,我就问你们,可有章州刺史的人选,这肥缺怎么都不能让瑞王抢了去,还得揣我王家的兜里。”

周项文想了许久才道:“有倒是有,不过人家已经告老还乡了。”

曹复香忍不住问:“谁啊?”

周项文:“还能有谁,元初三十七年因病告老还乡的那个竹竿老头,孟广春,他以前就干过章州刺史,对那地儿熟悉,最合适不过。”

梁王嫌弃道:“那老头儿?!”

曹复香摆手道:“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软硬不吃的主儿,就让他泡在里头好了,还捞出来作甚?”

王简乐了,说道:“这人我都听说过的,先帝也曾被他当朝怼过,走哪儿都会得罪一大片。”

周项文:“就是那老头儿,脾气臭人尽皆知,从章州刺史被提拔进京,结果没干几年被贬了官,再后来称病告老还乡了。”

王简:“此人这般不会做人,周老前辈何故提起他来?”

“刚正倒是真的。”

这话出自曹复香之口。

梁王也道:“这倒是有目共睹的。”

王简笑了起来,刚正好啊,“若是如此,那不会做人就不会做人吧,你看现在的章州刺史刘平鑫就是太会做人了才会被人搞,说不定还得掉脑袋呢。”

三人心头一惊,都没吭声。

王简道:“那张老儿什么时候能进京?”

梁王:“估计就这两日。”

王简挑眉,极好,他老子京中到处都是爪牙,保管张老儿还没见到瑞王就会被凭空消失。

梁王有心在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提醒道:“京中局势复杂,你小子可得踩稳当了走。”

王简:“多谢皇叔提醒。”

二人正说着,突听李南来报,说方才家奴来告知,天子召他入宫一趟。

王简颇觉无奈,“我那外甥多半又被他阿娘训了,找我救场。”

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