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坐在议事堂中,两边是管事和几个县衙派来的税官,他是老神在在,几个税官却是战战兢兢,他们说明了来意正等着王爷的下文。

宋朝实行的是主客户的户籍管理制度,客户一般不是地主的私属,也被编入户籍,成为国家的正式编户,在历史上算是一个进步,但是他们却要交纳身丁税和负担夫役,而且部分客户直接负担夏、秋二税。即使不直接负担,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东家会提高地租将税赋转嫁给他们,虽然现在丰收在望,但是他们的担心也更甚,不知道新东家会怎么办。

宋代仍沿用两税法。夏税所输纳税物,一般折为布帛,故夏税所输者,也称为“税绢”。由于两宋屈服于北方的辽、西夏、金等国,每年都要“送”出许多强制帛;同时,在对外贸易和赏赐官员时都需要很多丝绸,政府对丝绸的需求极大,因此,制订了“丁口之赋”和“杂变之赋”。它们常用绢代赋,有”身丁绢”之称。此两种赋税都必须“随同两税输纳”。在这些税赋中,丝绸占了当时官府丝绸总收入的一半。两宋时,两税的税额表面上变动不大,但制订了诸如“和买绢”之类的附加税。

到了本朝蔡京改革“盐钞法”之后,预买已经演化得面目全非,官府不仅不支付占绢价七分的盐,甚至连占绢价三分的钱也不支付了,并且把民户上交的绢匹重量由12两/匹,硬性增加到13两/匹。至此,预买已经完全成为两税的附加税,目的只有一个??搜刮民膏。

更为可悲的是,随着预买转化为“白著”(白取),民户将两税应征的谷、帛折算为现钱上交,就叫折变,其实就是现代常用的支付手段货币化。但是宋代的折变其实并非这般简单。根据需要,朝廷也可要求民户将应缴纳的现钱折变为谷、帛支付,或者命他们将粮谷与布帛相互折换。更有甚者,百姓须先将甲物折变为钱,又将钱折变为乙物,再将乙物折变为钱之后上交。

这样折变下来,民户实际交纳的赋额达到正常额度的二倍以上,结果同样是加重了百姓的税赋。官府也每每利用折变,从物??钱关系转换中渔利。民户经过“折变”的几番“洗礼”,一些终年劳作之人甚至落得个毛干爪净的结局。

赵柽考虑良久,周围方圆十里的土地基本上都被他买了下来,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赵府的佃户,如果税赋合理,他不反对官府向他们征税,也希望佃户们缴税,毕竟在现代社会依法纳税也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但是现在佃户们负担的税赋已经明显超越了他们的承受能力,根本谈不上合理,准确的说应该是苛税。

他也明白以自己一人之力是无法改变整个社会现状的,自己能做的只能是让佃户们缴纳合理的税赋,那些所谓的‘折变支移’统统见鬼去吧,“张主簿,你们在我的庄子上收税我不反对,但是我希望你们按照规矩来,不要乱加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在里边,也不要想从中揩点油水,要是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激起民变,不要说我不答应,就是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是吧,到了掉脑袋的时候,恐怕就是你们的上司也保不了你!”赵柽咂了口茶悠悠地说道。

“谢王爷,小的绝不敢胡来,我等定秉公办事!”话音刚落,张主薄竟然离座噗通跪下磕头说道,堂中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你们忠心为国,本王也不会亏待你们,郑寿这几天你就陪着他们吧!”赵柽口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怀疑他是不是抽了羊角风。也难怪他这么想,恶吏、恶吏,别看吏员不过是个刚入流的九品,却是基层工作人员,具体办事的都是他们,往往是劳碌一生也还是个九品。铁打的吏员流水的官,他们没有了什么大的前途,就只能弄点钱花花,赵柽这么说就是绝了他们的‘灰色收入’应该是痛恨不已才对,可看他们的样子却是感恩涕零的样子。

听到王爷夸奖几个人更加感激,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到了门外,几个人擦擦汗忽然相视大笑,高兴劲儿就好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活着回来了似的。

“张主薄,王爷看着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吗,办事挺讲理啊!”一个胖税官看看四周无人小心的说道。

“嘘,走远点在说话!”张主薄领着几个人一直走到府门外才说道:“我听府衙的同僚说,王爷小孩子心性,最恨仗势欺人,为恶乡里的人,只要你办事守规矩他就不会难为你,现在看来所言不虚!”

“娘的,吴知县这个王八蛋看不上咱们哥几个,给派了个找死的差事,原以为是活不了啦,我临来将寿衣都准备好了,就等脑袋落地啦!”

“哥哥说得是,吴晋显那家伙上次逼着咱们在这设卡,结果让知府和通判大骂一顿,在同僚面前丢尽了颜面,就把这仇记在咱们脑袋上了,这次又把咱们派来,是想公报私仇,借刀杀人啊!”

“不要总往坏处想,我过年的时候听我在府衙当差的二表哥的小舅子说,他们跟随钦差传旨的时候,还被王爷给劫了呢,他们班头机灵,给了买路钱,蔡大人以为自己是钦差,骂了两句,让王爷差点就给剁喽,后来给了这个数才放回来,可手下的人一人得了张金叶子,你说是福还是祸?”

“废话别说了,《大赵庄执法指南》咱们都学了好几遍了,办事一定要公正,说话一定要和气,税收上多少算多少,咱们的命可只有一条!”张主薄打断几个人的牢骚说道。

“主簿,知县可是给咱们下了任务的,完不成要挨板子的!”

“切,怕什么,收不够咱们回去就说王爷扣下了一部分,就留给了咱们这么多,知县他胆子再大也不敢上王府去问!”张主薄不屑地说道。

“主簿高见,我们自愧不如!”几个税吏立刻马屁连天地奉承道,心说你是我们的头,打板子也是先打你,我们怕什么,几个心里都有了底,高高兴兴的收税去了。

只是可怜了赵柽,傻乎乎的自以为聪明,唬住了几个税吏,却不知自己的‘斑斑恶迹’被老奸巨猾的恶吏们利用了,不但胜利圆满的完成了收税任务,自己也赚的盆满钵满,只是把帐记在了他的头上,可佃户们也是个个兴高采烈,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缴的最少的一次夏税,这功德当然也记在了王爷头上!

夏收过后,佃户们又忙着种下水稻,也亏得今年春天修了水坝疏通了水渠,大部分的田都及时灌满了水,保证稻秧按时插了下去,反观周围其他人的庄子却没有这么幸运,等他们收完了麦子,却久旱无雨,只能补种些杂粮,耽误了半年的收成,只怕完了秋税,一家人只能沿街讨饭去了。

佃户们感念王爷的恩德,忙完田里的活以后,马上铺筑大路,修建新村。大家都知道这新房修好以后,就会有自己一间,所以是格外用心,干活根本不用催,都想在新房里过年呢。

天气越来越热,赵柽现在除了早晨打拳练武之外,多半的时间都躲在屋里或是花园里避暑,很少外出,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在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这匠坊要继续扩大,冶炼厂也要在年底筹建,等年底酒坊分了红以后就能马上生产;今年天旱,水库的水少,养鱼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到明年春天,不过饲料厂和饲养场要赶紧建起来,否则酒糟就都浪费了,磨坊也要赶紧开工,麦麸也可以做饲料的,养出的猪和鸡鸭还能赶在年前上市;暖棚也要准备建了,今年要达到二十亩的规模,投入不算大,也能大挣一笔;是不是还要建个织布厂,把庄户里的女人都集中起来,给她们找个事情做,也能增加点收入啊”赵柽一边算计这口袋里的钱,一边谋划着未来。

“钱啊,我怎么就不能路上捡个金元宝,地上种出可摇钱树啊”算了半天,缺口还是很大,今年府里的钱投入太多,不够啊,赵柽忍不住哀嚎道。

“二爷,实在不行,咱们提高点地租吧,也能多少增加点收入!”见喜见王爷为钱上火,忍不住地劝道。

“不行,佃户们土里刨食,一年也剩不下几个钱,咱们再加地租于心何忍啊?”赵柽想都没想就把见喜的这个建议给否了。

“二爷,那就把匠坊先停一停,减少点产量,现在库房里都堆满了收割机,而这个光是工钱和料钱就是不小的开支!”见喜又出主意道。

“不行,用不了几天,咱们的大笔订单就会到了,到时候只怕这点库存也卖不了几天,明年我们就能有盈利了,这个不能停!”赵柽又给否了。

“二爷,你的钱够多了,这么折腾那么闹腾都花了,现在只能当东西了!”见喜无奈地说道。

“是吗,你看这屋里那个值钱,你就拿出去当,那两只小王八不是挺值钱吗,你把当了得啦!”赵柽觉得见喜说的有趣,指着窗台上的两只绿毛龟说道,心说我堂堂兖王爷,千年后的穿越人士要靠当家当活着,还不让后来者笑掉大牙啊。

“切,二爷你想的美,当铺不收活物,白给人家也不要,那个琉璃缸倒是还能换几百贯!”见喜知道王爷逗他,故意赌气说。

“琉璃玻璃,玻璃琉璃妈的,这不正是黄土变成金的东西吗?”赵柽听完见喜的话,又犯病了,面带痴色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