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你身上有香

齐奚被?这句话问的愣了一下。

在他看来,夫人就是夫人啊。

从很久之前他们齐家就知道公子有一位夫人,齐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郑文这句话的意?思,只傻傻地看着木质楼梯道上的女?人。

郑文在问出口后就已?经有些后悔,看见齐奚的神?色后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齐奚看着那个女?人慢慢下了楼梯,他一直站在上面,目送着郑文离开。在他并不大的年纪内,郑文是他见过最?为神?秘的女?子,神?秘地让公子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是卑微不安的。

他又站了一会儿?,才?又回了公子奭身旁,却发现公子坐在窗户旁,低头正看着面前案桌上的一卷书简,那是刚才?郑文拿上来后遗忘在这里的书卷。

齐奚走进了才?发现公子奭的面色不好,并不是身体带来的病弱和苍白,更像是情绪上的不好,似乎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他说:“先生,郑先生走了。”

公子奭点了点头,却是突然说了一句,“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一些。”

齐奚在心底啊了一声,他还?觉得今年的冬天温暖一些呢,毕竟雪也没有去?年的大,去?年可是死?了不少人,他们当时还?在咸阳的城中,就听说城外还?有被?冻死?的人,数不胜数。

他想要看向窗外,却发现窗户已?经被?关上了,毫无来由地齐奚觉得是郑文把这扇窗户关上了。

不过公子奭说这个冬季天冷,齐奚总不至于反驳,只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后他半跪在一旁把桌面的上的杯具全都?整理了一遍后,想起刚才?的事才?笑着对公子奭说:“先生,郑先生还?是挺关心你?的,刚才?离开时还?嘱托奴,让奴提醒先生身体不好,应该少吃点甜食。”

公子奭神?色晦暗,听到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十分不定,问了句是么?,轻的齐奚都?没有听见他的说话声,他一时也分不清刚才?的那句话公子有没有听见了,只是看着公子奭片刻,却是不再开口了。

他灵敏地感觉公子的情绪不太好,似乎是在他走后,和郑先生说了什么?话造成的,现在也只有郑先生有这样的能?耐了。

公子奭却是在沉默一阵后,对着一旁的齐奚说了一句话,“让人把郑家村的那个女?孩和郑合一起送过来。”

跪坐在一旁的齐奚抬起头看了公子奭一眼,青年脸上的神?色很淡,少年看不出究竟,却点了点头。

“让他们进汉台吗?”

公子奭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案桌的边缘,脑海中浮现了郑文的那句话。她说,当年她也心动过。

这句话就像一根参天大树的万千树根一样扎进了他的心中,停驻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思绪混乱,各种?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打?转。

可最?后他还?是足够清醒,摇了摇头,“安置在南郑城中,派人保护好就行。”

郑文回到了院子,郑林已?经回来了,和惠小郎君蹲在屋檐下,一只长的像幼犬的小狼崽子在跑来跑去?,周围的仆从也在好奇地打?量,他们处于深宅中,这也是第一次看见狼长什么?模样,感觉也没有什么?吓人的地方嘛,和一只犬长得一模一样,别说,还?挺可爱。

看见郑文回来后,两个人连忙围了上来,脸上是带着遇到新奇物件的喜悦,“先生,你?回来了。”

郑文点点头,看向从屋檐的台阶下歪歪扭扭跑下来的那只狼崽子,应该有一些大了,郑文也认不出来有几个月,她蹲了下来,那只狼崽子却不敢围上前来,只是在郑文不远处徘徊,时不时露出獠牙,虽然看着像小狗,可还?是具有狼的野性。

郑林好奇地蹲在郑文旁边,“先生,它好像怕你?呢。”

今天他和阿惠去?碰这只小狼的时候,还?差点被?咬了,这只小狼压根不让人近身,很是凶猛,野性难驯。刘夫人根本不让阿惠养一只狼,怕阿惠被?伤着了,最?后他就抱过来了。

郑文站起身,向前面走了几步,那只小狼趴在原地,也没有动弹,只是张着口龇牙像是在恐吓郑文,她只不过笑了一笑,捏住了小狼的嘴巴两边,看了看,獠牙很尖。

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些其他的原因,郑文感觉这只小狼在她面前有些异样的温顺。

她转过头对着郑林和惠小郎君说:“养它可以,不能?让仆人去?照顾,如果要养这只小狼,阿林,你?必须自己要负责它的成长,包括喂食和驯服它,如果伤了院中的人,我会和刘夫人说把它送走。”

郑林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说,“先生,我一定照顾好它。”

阿惠也点点头,“先生,我也会帮忙的。”

郑文面色如常,也不说打?击这两位少年的话,只说,“这小狼应该才?断奶不久,你?们可以去?问府中的仆人要养活这只小狼注意?什么??”

郑林和惠小郎君齐齐点头,两位少年看着面前的那只龇牙的小狼目光中都?带着兴奋和希翼,说不出的喜爱。

他们身上尽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热情恣意?,郑文想了一想她觉得自己现在很难有这样的热情了,如果是以前,她看见这么?一只小狼崽子,说不定也会和郑林他们一样,爱不释手。

她笑了笑,站起了身,让一旁的仆人注意?一些两个小孩,免得吹了太久的风寒气入体,特别是惠小郎君身体一向不好,刘夫人和她说过这孩子从小时候就是多病的身体,得亏是刘夫人娘家还?可以帮衬着,要不然惠小郎君也活不了这么?大。

旁边候着的仆人们点了点头,惠小郎君的傅母也在一旁看护着,郑文这才?进了屋子,脱下了身上披着的厚皮裘,坐在温暖的炭炉旁,温了几杯热浆饮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郑林和惠小郎君抱着小狼进了屋子,向郑文这边走过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冒着热气的红色,惠小郎君的傅母没让两位小郎君脱衣服,硬是扛着一身热气坐了下来,等到身上的汗和燥气散了一些,才?让两位小郎君脱了外衣,不过还?是又换了一身薄裘。

也不知道刘夫人这是从哪里给?惠小郎君找的傅母,为人克谨认真,而且还?有头脑,最?开始郑文接触惠小郎君的时候,对方尽管有所顾忌,可是一举一动每一句话分寸却掌握的很好,不会让她生厌。

郑林把小狼放在了一旁,在脖子上绑了一根木绳,拴在一旁,怕它乱跑,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正在暖手的郑文问,“先生,你?刚才?去?了何?处?”

他装模作样地皱了皱鼻头,“先生的衣服上带了一股香味。”而且味道还?有些熟悉,他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听到这话,郑文不由抬手嗅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处,好像是有一股香味,应该是在书楼上沾染上的,公子奭身体不好,经常会点一些香养神?,刚才?她待了时间有些久,又坐在香炉不远处,可能?就沾染了,一路上也没有散去?。

郑林还?想再问,一旁的惠小郎君却不知为何?突然暗地里撞了一下他的胳膊,郑林皱眉看过去?,就看见惠小郎君垂下头的动作,对上郑文的目光,少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悟了过来。

嘴唇动了几下,脸色不好,就像一个面色臭臭的小屁孩一样,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跪坐着的惠小郎君傅母后却是没有再问下去?。

有些事情,他觉得先生不是很希望说出去?。

两位少年顿时安静了下来,郑文看了一眼,就知道两个人在想些什么?,她也并不在意?,只是询问,“你?们课业做完了?”

虽是因为过冬,天气寒冷了下来,两位少年的课程也慢了下来,可是前几日布置的课业确实不少,也相当于后世的寒假作业了。

郑林和惠小郎君对视一眼,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郑文笑了笑。

好吧,她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她之前听郑林抱怨过公子奭,说课业很多,总之两人一向互相看不惯,当然目前郑文只听郑林抱怨过公子奭,再者她与公子奭碰面的次数也不多,尽管如此的她直觉上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可能?比当年阿苓和公子奭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年的冬天很快过去?,在春日来临前,惠小郎君还?不小心病了一场,感染了风寒,把刘夫人吓了个不轻,郑文还?特意?过去?看了一下,不是很严重,可是惠小郎君养起来的肉明显掉了不少,躺在床上萎靡不振,小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这般一病好像就元气大伤,不过也有只能?用药温养,慢慢调理。

等过了大半个月,惠小郎君才?重新出了院子,这时候的小狼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比之前高了不少,郑林还?特意?给?这只狼取了一个名字,犬良,通俗易懂。不过因为刘夫人的吩咐,郑林也不敢把犬良带到惠小郎君面前。

而也是这一年,在关中之地的汉王发来函书,请惠小郎君和刘夫人一同前往关中古都?栎阳。

栎阳本是秦时古都?,是咸阳去?往各处的必经之地,也是关中要塞,由这里同行向北就是太原和上党,而在前朝统一各国后,这条途径栎阳向北的道路成为了前朝东北地带的主干道,因此东西两边的商人也多从未这边行商,也造就了此处商业颇为发达,要不然以前也不会是秦的古都?。

而且栎阳这一带地处渭河平原,土壤肥沃,适于耕作,因此农业也十分发达,较之其他区域,此处在秦时还?建了不少沟渠灌溉,更是为农业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也许是因为在这样得天独厚和人力支持的情况下,此处不仅农业和商业发达,就连制陶业和冶制业也十分发达,具体地可以体现在此处在前朝时是一处兵器制造的基地,不禁设有专门的工官,还?有修建规模极其庞大的工室,很可能?当年前朝帝王统一诸侯国时那些铁骑兵士的甲衣和箭矢皆出乎此地。

在冬雪刚刚融化时,刘夫人就接到了关中传来的函书随之而来的还?有汉王旗下的一名大将,特地是为了护送刘夫人和惠小郎君而来。

郑文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沉默了很久,看着广阔无垠的天空。

看来,刘夫人的好消息来了。

此时陇西、北地和上郡皆已?经全部归汉,只有章王还?被?困在废丘垂死?挣扎,而且除此之外,汉中王手下大将已?经趁着楚王北上平复三齐之地时占领了关中大部分的地方,虽还?未完全平复,可局势已?经尽在掌握,背后还?有汉中、巴蜀作为后背,他肯定不会止步于这里。人类就是这样,想要的只会越来越多,永远不会满足。

所以庶民追求饱食,读书人追求名留青史,权力顶峰的帝王追求长生。

郑文觉得他在接下来一定会渡临晋,破河内,从南渡河,然后攻打?雒阳之地,和楚国相争必在一时,到时候栎阳必会作为后盾,向前线输送粮草,惠小郎君作为汉中王嫡子,刘夫人作为汉中王的正妻,是最?适合坐镇后方之人,稳定军心。

第110章 筑你樊笼身

因为汉中王从关中地区发过来的这么一封意义?非凡的急函,整座汉台都瞬间忙碌了起来。

汉中王要刘夫人和惠小郎君去栎阳,这背后深意是从目前的局势出发,要他?们作为后背驻守住最?后的防线,为前线战事提供补给,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是小住几日这么简单。

对方要想统一东西两地,那么关中地区必定不能有失,要不然汉中王最?后可能连巴蜀汉中两地都会失去,而且如果没?有差错的话,这座汉台刘夫人和惠小郎君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了。

刘夫人也许是因为猜到?了一些事情,所以这次出行?她准备了很长时间,安排齐全,各种用具和事项都注意到?了,还下了令让城中的一些工坊打造了很多?器皿准备带去栎阳,为此?她在出行?之前还特意去询问巫出行?的吉时,简单地祭祀了一下。

惠小郎君也有些开心,他?已经许久未见?到?阿翁了,自从他?出生时和汉中王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久,记忆中关于阿翁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可是不妨碍这个少年觉得?自己的阿翁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可能每个男孩对自己的父亲都有一层期盼和崇敬,郑文?有时候觉得?这就是自然界动?物的一种天生本能,在他?们看来,父亲象征着力量和安全感。

郑文?却觉得?惠小郎君可能会失望了,从刘夫人的口中她不难想象出那位汉中王是怎样的一位人物,但绝对不可能是一位慈父,要不然多?年之前也不会扔下怀着身孕的刘夫人就离开了丰沛,许久都未归家,让一个孕妇受牢狱之灾。

不过,这封函书虽是春日发过来,可是刘夫人却是夏日才出发,这段时间内城中正是春耕之际,她把所有的春耕事宜安排妥当了才出发,也趁着这段时间多?备了一些粮草,准备派人护送到?关中去。

在这段时间内,刘夫人也来找过郑文?,对方是希望她一同跟着前往栎阳,要不然到?时候惠小郎君找先生又是一件麻烦事,而且有郑林陪伴,惠儿明?显开朗了许多?,刘夫人心中很是欣慰,连带原本对郑林的一些偏见?都没?有了。

郑文?在考虑了大约一个月才答应了刘夫人的邀请,接着在第二天去书楼时就碰见?了公子奭,书楼中点了自带的香炉,几乎郑文?一进去齐奚就察觉了,一看公子奭就是专门在此?等候她的架势。

这段时间,她和公子奭也巧合遇到?过几次,如她意想中的那样,两人相见?只是简单地打一声招呼,偶尔点头示意一下,便?自己去干自己的事,倒真有点老友相交的意味,郑文?也因此?放下了心,要不然总觉得?身上背负着有自己欠了他?人情债的不安感。

公子奭对着站在入口处的郑文?抬手?举了举手?中的杯盏,郑文?这才慢慢走?了过去,齐奚给她倒了一杯浆饮,她眉梢微挑了挑,看向?公子奭,对方声音浅淡,“尝一尝,这次不是甜的。”

对方说这话,应该是知道了上次郑文?离开前对齐奚说的话。

郑文?不可置否,坐在了公子奭的对面,一侧的窗户半开着,有风吹了进来,是温暖的风,扑面吹来很舒服,甚至能在风中嗅见?春日的花香味。

虽然汉台中也有一些门客,但其实能来这处书楼的人并不多?,大多?有真才实干的门客都跟着汉中王在打天下,像是公子奭这样走?上门具有真材实料的名门子弟少之又少,所以在核实了身份之后刘夫人才会那般厚待对方,而郑文?是因为和刘夫人走?了一路,其中帮助对方多?次化险才能刘夫人彻底另眼相看。

她看向?书楼的下方,就能看见?一些步履匆忙的仆人,手?中搬运着一些物件,还有几位中年男人埋着头一路向?后院而去,应该是禀报这几日的春耕事宜。

因为汉中王不在,惠小郎君身为汉王的嫡子,就担起了主持春耕之礼的指责,随便?祭祀,也就是“坛于田,以祀先农”,先农乃为国六神之一,还有五神分别是风伯、雨师、灵星、社、稷,主要是为了祈求春耕顺利,丰收庄稼。

于是这几日惠小郎君也很是忙碌,要跟着公子奭还有府中的一些先生学习祭祀礼仪,还有在春耕之前至少能掌握这些这方面的知识,毕竟到?时候少年还要带领汉台中的一些官员在先农坛行?藉田礼,如果那时候出了差错,可就是影响一年春耕的大事。

公子奭能出现在书楼,至少说明?惠小郎君的藉田礼学的不错。

心中如此?想着,郑文?抿了一口齐奚倒在杯盏中的浆饮。

嗯,还是温热的,这也许和公子奭体寒有关,吃不得?冷饮,不过,她只抿了一口,就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齐奚。

齐奚垂着头。他?就知道郑先生饮不习惯。 公子的味觉一向?不如其他?人灵敏,也许是喝了太久各种药食的关系,致使公子尝不出浅淡的味道。

公子奭笑:“太酸?”

郑文?收回目光,又抿了一口,眉目不动?,“还行?,倒是挺开胃的。”

公子奭听到?这句话,神色不知怎地就淡了下来,一直看着郑文?,直到?郑文?抬头看向?对方正向?询问一句,公子奭开了口,“刘夫人来和我说,你会跟着她们一起去栎阳。”

郑文?覆在白纱后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这句话并没?有给她带来一定的振动?。

她知道刘夫人的话肯定并没?有这般明?白,她一定是在公子奭的面前暗示着说出了这句话,也是因为公子奭学识素养太高,鲁地左氏的名声实在是名扬天下,对方也一直没?有答应是否要去栎阳,刘夫人才出此?下策,用郑文?来试探对方。

说深了,刘夫人还是怀疑郑文?和这位名门大家出身的左先生有着一些渊源。

公子奭在郑文?的目光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已经答应她了,和你们一起去栎阳。”

郑文?目光闪了一下,想到?之前收到?的那些军报,端起浆饮,眉目不动?地饮了一口,等口中的酸味下去,她看窗外天空中结队飞去的鸟群,轻声道,“屈奭,你到?底支持哪一位诸侯王?”

她清楚他?们这种人,永远不可能走?到?台前,否则就是一个明?亮的靶子,让四周的人去射杀。在他?们身上停滞不前的时间注定让他?们只能做幕后者,隐身在暗处不能面见?世人。

齐奚听到?了郑文?这句话时就已经悄声站了起来,向?外面隐去。

公子奭视线投向?郑文?所看着的方向?,面色平淡,“谁也不支持。”他?这句话十分浅淡,淡的郑文?都听不出里面的情绪,可她感觉到?了公子奭谈及这方面面上的那股不在意。

也许活久了,就连世间的朝代?更迭也不会放在心上,那些帝王将相的争斗在他?看来就是一场游戏一样,那些争权夺利的诸侯王在他?看来就像一枚枚棋子,这江山便?是棋盘,棋子各自厮杀,最?后留下的那枚棋子在下一盘棋局中也会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