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平秋与苏福安再次对视一眼。苏福安下午几乎想到了所有可能,或许皇上不在意,或许纯淑妃能哄好皇上,又或许两人闹掰,但都没想到这种。

看似没事,实则有事。

怎么办?

苏福安深吸一口气,终于动了,给平秋使了个眼色后,两人在屋外碰面。

“皇上与娘娘之间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一个下午,皇上就变脸了呢?娘娘可还怀着孕呢!”

苏福安啧一声:“这事可不能怪皇上,今日纯淑妃去圣宸宫,遇到了一位老熟人,皇上一查,嘿,不是老熟人,是老情人,两人可差点定亲呢。”

平秋脸色大变,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但还是努力给自家娘娘找补:“什么老情人啊,我可警告你,话别这么难听,再说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家娘娘如今怀着双胎,多么辛苦,皇上就不能体谅体谅吗,连这都要斤斤计较?”

“嘶……知晓你护主,但你收敛收敛,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你可就人头落地了啊。你家娘娘如今自身难保,哪还救得了你!”

苏福安又道:“而且这是明显是你家娘娘有问题,皇上有多好哄你也看在眼里,若是纯淑妃说一声毫无瓜葛,再无情谊,皇上怎么舍得如此对她呢,你扪心自问,是不是如此?”

平秋竟反驳不了,烦躁地踱步:“如今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苏福安振振有词:“这事简单,你劝一下纯淑妃,让她低头认个错,我保证,这事就过去了,皇上不会计较的。”

平秋气道:“怎么不是你劝一下皇上,心胸再宽广一些,过去的事何必多计较!”

两人各执一词,争到深夜还是谁都不让步,只能作罢。

终于,隋定衍搁下笔,纪挽棠搁下书,然而两人都一致地躲避了对方的视线,前后洗漱完睡下。

纪挽棠侧躺着,背对隋定衍,她摸了摸硕大的肚子,努力入睡。

她是一秒入睡的代表,可是今日却难得,全身不舒服,头脑繁杂,怎么都睡不着,只想翻身。

可她又不想翻身。

隋定衍看着满背写着拒绝的臻臻,心中钝痛越加沉重,明明想要的人近在眼前,可他却不能触碰,这是何等煎熬。

最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上眼,满心荒凉。

臻臻,你到底要朕如何?

月亮渐渐升起,缓缓划过天际。

隋定衍几乎是一夜未睡,起来时双眼通红,苏福安服侍他穿朝服都觉得心惊胆战,害怕下一刻就被震怒的天子拖下去砍了。

纪挽棠半梦半醒了一夜,此时听到动静,立马就被惊醒了。

即便醒了,她也一动不动,听着屋子里尽量消减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一会会吧,人走了,没声了,纪挽棠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好疲惫。

没有温暖的怀抱,没有亲昵的吻,之前在她看来十分稀疏平常的东西,如今没了之后,她才察觉到很是想念。

她又昏昏沉沉睡了一会,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孩子,没有他,她以为自己会很开心,但其实那个梦让她十分孤独,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贪恋隋定衍给的好。

这是好呢,还是不好呢?现在看来,恐怕不太好吧。

纪挽棠无奈笑笑。

外间忽然传来些声响:“娘娘醒了吗?”

“没有,殿内没有动静。”

“唉……那就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同娘娘说……”

“说什么?”

“皇上下令,选秀要开始了。”

……

第85章 不爱  不爱

“匀春。”内间忽传来一声呼唤, 吓得匀春面色煞白,赶紧示意身后小宫女拿起洗漱盆巾,跟着自己入内。

“哎, 娘娘醒啦。”

纪挽棠不答, 慢悠悠站起身来, 由匀春服侍她穿衣, 她看了一眼昨日备下的羽蓝宫装,道:“换一件吧, 素净宽松些的,今日应当不出门了。”

匀春一愣:“太皇太后那儿也不去了吗?”

纪挽棠只道:“你叫红如去万寿宫说一声, 别让皇奶奶等。”

“哦哦。”匀春连忙应道, 慌忙去吩咐, 又慌忙回来,娘娘醒的点实在太巧了, 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听到选秀一事, 若是听到了,娘娘的面色又太过平静,可若是没听到, 为何突然就不去万寿宫了呢?

洗漱完, 纪挽棠如同往常一般用早膳,看着食欲也没什么变化, 用完膳后又往书房去,似乎什么影响都没有,匀春跟着她,见她悠然写下几个大字,忽的跪下:“娘娘,奴婢有一事要报。”

纪挽棠笔一顿:“若是选秀之事, 那便不必说了。”

匀春看着娘娘似乎平静无波的面孔,眼泪忽然落了下来,替娘娘不值:“皇上怎么能这样,说选秀就选秀,也不提前同娘娘说一声……”

“够了,”纪挽棠叹口气,“匀春,你未免太高看本宫了一些,本宫是什么,后宫一平平无奇嫔妃罢了,后宫什么都缺,唯不缺嫔妃,如今他选个秀,本宫就要死要活,那明日他宿在别的宫,本宫是不是只有自缢一条路了?”

匀春愣了,觉得自家娘娘说的确实有道理。

可娘娘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

圣宸宫,西暖阁,隋定衍坐在花梨木椅上,听八皇叔笑着道:“你整日批奏折,都把选秀忘了吧,若不是皇叔提醒你,难不成你还要再拖下去啊。你能拖,你那几个堂弟可拖不了,个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都等着你赐婚呢。”

隋定衍揉了揉额侧穴位:“是,是朕疏忽。”

“正巧,今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让她帮着多看看,她老人家看人准。”

隋定衍笑笑,啜了口茶,又听他絮叨:“除了你那帮堂弟外,你也该为自己选几个合意的人,你看看你那后宫,人少就不说了,子嗣也少,这可不行啊。从前太后与皇后选的,总不得心意,如今太皇太后在,你正巧好好挑一挑,可别又嫌麻烦,全交给别人了。”

“……”隋定衍沉默一瞬,道:“淑妃合朕心意,如今怀了双胎,正是辛苦的时候,朕今年不打算挑人。”

“啧,”八皇叔先是一惊,接着痛心疾首,“她孩子没生下来,是男是女都不晓得,怎么能为了她不进新人呢,你这是养大她的心啊,若是她生个女儿,那可怎么办?”

“朕的女儿,是为公主,金尊玉贵,皇叔,你僭越了。”隋定衍的面色冷下,茶水渐渐冷却。

八皇叔是先皇最小的弟弟,不理朝政,与隋定衍关系尚可,一向摆长辈的谱子,没想到为他着想却还要被说僭越,八皇叔重重叹气:“皇叔一片好意,你别不听,可别等到你后悔那日,想找个合心意的说说话都没人。”

什么意思?

隋定衍皱眉,看着八皇叔迅速溜了出去,心想算了,不与这等人计较。

不过……“苏福安,去选两个相貌端正的宫婢给皇叔府上送去,就说是皇叔自己要的。”

八皇叔娶了个武门悍妇,平日里一点腥都不给他沾,否则能真枪实弹地上。既然八皇叔如此劝他,估摸着是自己也想要合心意的人了,那他就满足八皇叔的愿望。

他有错吗?没错。

……

转眼到了晌午,一顿午膳吃的没滋没味,隋定衍随口吃了些,搁下筷问苏福安:“纯淑妃可回永乐宫了?”

苏福安忽的被点名,冒着汗回:“回皇上,纯淑妃娘娘今日并没有去万寿宫。”

“怎么回事?”隋定衍当即就起了身,“是纯淑妃身子有不适吗,怎么不早些报给朕?”

苏福安猜测:“或许是听到选秀之事……”

“哐当——”一只碗划过苏福安额头,在地上碎落。

“谁准你讲选秀的消息告诉永乐宫的?”

隋定衍眼中戾气一闪而过,苏福安整个人趴在地上,仿佛被人捏紧了喉咙,艰难道:“是奴才疏忽,没成想皇后转头就将消息散布出去,闹得人尽皆知,奴才甘愿受罚。”

“下去,领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苏福安瞳孔一缩,硬生生忍住想要求饶的冲动,一声不吭下去了。

三十大板下去,死可能死不了,可是一个不当心,说不准下半身就瘫痪了啊,若是他瘫了,那他……

苏福安不敢想,他后悔了,不该不把纯淑妃放在心上,不该如此疏忽!

一旁的孙齐忠冷汗直流,半点声都不敢出,心里却狠狠地记下,纯淑妃绝不能惹,往后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隋定衍快步朝永乐宫走去,视线划过孙齐忠:“你去万寿宫,传朕的口谕,请太皇太后将皇后的宫权收回来,没有朕的命令,皇后不得踏出景仁宫一步。”

孙齐忠战战兢兢接旨,飞快下去了。

……

纪挽棠用完午膳在院子里悠悠散了会步,待困意上来,便回寝殿歇下了,隋定衍到永乐宫时,她正枕着锦被,刚入睡不久,似乎睡得很香。

隋定衍悄悄走到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顿时落下了,可又忍不住患得患失。

臻臻她到底在不在意选秀?

若是不在意,又怎会不去万寿宫,可若是在意……看她这样子,哪像是在意的模样。

唉……

“嗯……”睡梦中的臻臻忽然哼了声,手捂上肚子,似乎有些不适,隋定衍连忙安抚两个闹起来的小家伙:“幼之阿稚乖,让母妃好好睡会好不好,不要让母妃难受……”

“陛下怎么来了?”纪挽棠打了个哈欠醒来,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叫隋定衍不由捻了捻玉佩。

“今年宗室子弟都到了婚配的年龄,故朕下旨选秀,但朕今年并没有充实后宫的想法。”他低了头,装作随意的模样说道。

纪挽棠怔了怔,似有意外:“这样吗?”她眉头微皱,“可是后宫子嗣稀少,陛下若不添几位妹妹,前朝恐怕又要上折了吧?”

听了这话,隋定衍呼吸有些紊乱,咻忽抬起头盯着她:“臻臻,朕知晓你性情内敛,有些话朕不逼你,但你何必将朕推开,还是说,你还惦记着从前的未婚夫,要与朕划清界限?”

他视线炙热,仿佛要将人烫伤,纪挽棠咬了咬唇,眼神飘忽了一瞬,继而冷静下来:“嫔妾从来没有想要将您推开,来不来的权利都在你手中,我从来掌控不了。”说罢,她又蹙眉,“不知陛下说的未婚夫是什么意思,陈年旧事,我早就记不清了。”

最后一句,她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隋定衍一颗高高吊着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句话是真的,他感觉的出来。

只是前面那句话,叫他忍不住苦笑一声,喃喃道:“你掌控不了?”

隋定衍看着眼前这张玉般的面庞,清晰感觉到心脏随她一颦一笑而跳动,他像只困兽一般,缓缓抱紧她,深深埋在她颈肩,声音低沉:“不,你掌控的了,只要你想要朕,朕就能来,你若是不想要朕……”

纪挽棠想起昨日那份难受,狠狠推了他一下,侧过脸露出几分怒意:“原来陛下是那莫名其妙的未婚夫不相信我,所以才会问出那些问题。昨日没回答陛下是我一时迷茫,但今日即便我有了答案,也不会同你说!”

她眼中冒出些泪花:“陛下竟如此不相信我,你走,永远都不要来永乐宫。”

她的语气似乎在昭示着答案是什么,即便自己被狠狠推开,隋定衍眼中也忍不住迸发出惊喜,忽略她的小力道,捏着她肩膀激动道:“你有了答案,臻臻,告诉朕好不好,朕想听你说,告诉朕!”

纪挽棠的泪水大颗滴下,扭过脸,强忍难过道:“不,我从没想过陛下会因为如此莫须有的东西怀疑我,明明说行动更重要,言语不重要的人是你,非要一个答案的人也是你。我不会说的,我要带着这个答案直到入棺,也不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