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整体看下来就只能感受到一个字穷。

穷这个信息倒是和顾恒宇的同桌对上了。

向宣看完了照片,他把手机还给祝期:为什么要看这家?

今天上午我下来的时候在这家听到了小孩的哭声,祝期说,人的灵力在孩童时是最高的,如果顾恒宇和那个小孩有什么联系,那么近距离会产生一定的共鸣。

和小孩有什么联系,这句话牵扯的信息有点多。

向宣说:所以说这里可能是顾恒宇妻子儿女住的地方。

他们所查看的记忆中顾恒宇家庭状况不错,如果情况真是上面说的那种情况,那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怪不得怨念这么深。

祝期摇摇头:不一定,共鸣可以是悲伤,也可以是对怨鬼的恐惧。这里也许是他那位朋友的家,怨鬼对你攻击不成,又来找真正的仇人复仇。

所以他才会给这里布上阵法,如果鬼凭借他自己的能力报仇成功,那么秩序就乱了太多。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向宣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什么规律的电话号码,他接通电话。

向总,您让我们查的那个人没查到。

向宣闻言蹙了下眉,手放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擦着。

那个人接着解释道:京城这块叫顾恒宇的人不少,但是最近两个月去世的就两个人,而且年龄都七八十了,对不上。

向宣是根据当时查看记忆时所看到的班级情况判断出顾恒宇的大致年龄,这个应该没错。

去世时间也是司冉告诉他的,那是刚死的怨鬼。

难道是地域出了问题,他刚准备开口让那个人扩大范围,去别的地方查查,就听祝期说:时间可以放长到最近两年。

按照他说的做。向宣说,我刚刚给你发了一个地址,你顺便把这栋居民楼里居民的入住时间也帮我查一下。

对面迟疑了一下:那

价钱不是问题。向宣说。

好嘞。

向宣挂断电话后看向祝期:先等他查到结果之后再说吧。

祝期嗯了一声。

向宣发动汽车离开居民楼,他看了眼窗外,因为在会议室讨论了两三个小时,和祝期一起来这时时间到了五六点,此时太阳已经落了山。

他似是不经意地问:你家在哪,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祝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晚上阴气很重,也很危险,怨鬼大多会选择这个时候来复仇,不用我去吗?

他没想太多,就只是觉得向宣晚上自己一个人太过危险,而司冉给他的符箓中只有一张可以感受怨气的,刚刚已经被他用了。

向宣:

祝期也不知道想了什么,他改了主意:如果家里不止你一个人的话阳气会大一点,危险会降低很多,再布上阵法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了。只不过我没有符箓了,如果你遇到怨鬼的话

不是,向宣截断他的话,总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除了家里的保姆外就只有我一个人住。

只有你一个人的话祝期手里多一个黑色的包,他在里面翻找着,我记得司冉还给我留了几张可以镇鬼的符箓,虽然作用不太大,但是也算多一层保障。

也行,向宣看了眼那凭空出现的东西,仿佛已经习惯了祝期那些乱七八糟的能力,他淡定地说,那我先把你送回家。

祝期这才停下翻找的手,抬起头想了想:我家在司冉当时是告诉了他具体的地址了,但他当时注意力被手机夺走了大半,此时东拼西凑挤出来点记忆,东段18楼东户

他顿了下说:忘了。

向宣:

最后还是把人拉到了家里。

向宣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吩咐了保姆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就位于他自己房间的对面,如果发生了什么情况祝期好及时发现。

回去后到了晚上,向宣端着咖啡和文件进了书房。

秘书把他上午缺席的那个会议讲的内容整理了一份给他,里面有些决策林南舟的权力不够,还是得由他亲自决定。下午和祝期一块去了居民楼,又耽误了不少工作,只能熬夜了。

祝期则进了卧室,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颇为开心地滚了一圈。然后下床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把房间摸了个遍。

向宣给他安排的房间是暖色系的,墙壁上贴了淡金色的壁纸,上面描着瑰丽的花纹。这条件不知道比在鬼界好了多少,想到每天不用面对地狱那些整天就知道给他捣乱添堵的家伙,祝期心里就松了口气。

在他刚到鬼界的时候那些第十八层地狱的鬼还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毕竟上一届看管的阴差长得凶神恶煞,身强力壮的,到了他这画风突变,那些鬼就只觉得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刚开始还都想着要怎么逃出去,后来被他打服了,知道了祝期的实力倒也不再想这件事了,再过几百年也竟然和他混成了半个好友,每天就只想着和祝期打个架,没事的时候再添个乱。

祝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感化了几个怨鬼,第十八层地狱的怨鬼投胎率一度创下新高,破了记录,甚至还超过了上面几层。

房间里的书桌上有一个黑色的屏幕,祝期对着看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是什么,他穿上拖鞋开始去找向宣。

甫一打开门,他就觉察到了些不对劲,走廊的光线亮度似乎有些暗,周围也静得可怕。他加快了速度走到向宣的房间,却没看到人。

祝期迅速掐了一个手诀,指尖萦绕着一丝金色的细线,金丝泛着冷艳的光,一头扎在祝期指尖,另一头开始飘着往前走。

第7章

向宣胸前的项链里蕴藏着他的神力,金丝可以借此感知到项链的位置。

祝期跟着飞舞的金丝往前走,距离越近他周围的异样越发明显,但令人奇怪的是,他依然感受不到任何怨气。

像是被什么突兀地隔开了。

金丝呼哧呼哧闪了下,星星点点往外散开,又汇聚在一起,不断波动着,似乎快要断开。

祝期深吸一口气,神力自指尖溢出,顺着金线往前传递,仅一瞬这细线就变得粗了些,而金线和指尖接触的地方凝着一个金色的团,像是血块。

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已经聚实的金线瞬间带他离开了原地,到了向宣身边。

视线明显变暗,周围满是黑色的怨气,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金色光圈,被层层怨气包裹着。仿佛是黑夜中的小火苗,火光不断摇晃着,下一秒就会被寒气侵蚀熄灭。

而在祝期进来的那一刻怨气的流动明显停滞了一瞬,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接着祝期听到了无数的哀怨和怒吼声,翻江倒海般涌过来。

祝期叹口气,神力外散,身体周围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这光直接灼伤了周围的东西,哀怨声变得尖锐刺耳起来。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伸手轻轻一挥,剥开了面前的厚重的怨气。

而那怨气似乎终于意识到实力的差距,又怕像上次那样被祝期抓住,迅速收拢钻进了地面上的某一个点。房间内的怨气消散,祝期清楚地看到了面前的人。

向宣倚着后面的书架,手掌放在某一节上,勉强支撑着站立。他紧紧闭着双眼,脸上有豆大的汗珠滚下,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嘴唇泛白。

而他胸前有一道从上到下的黑色划痕,划开了白色的衬衫,又割开皮肉,却不见血,只冒着黑色的烟。

周围的压力消失,向宣慢慢睁开眼,恰巧看到面前的祝期,他被淡淡的光围着,表情不知悲喜。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原因,脑子此时不太清醒,他觉得祝期似曾相识,又无比熟悉。

祝期走过来,揽住他的腰身,把他带到旁边的座椅上。他没说什么话,用手虚虚捂着向宣的伤口,手心泛着细微的光。

一股暖流透过伤口汇入四肢百骸,伤口渐渐愈合,疼痛迅速消散。向宣的脸恢复了些血色,伤口带来的一切影响都在慢慢褪去。

向宣忽然扣住祝期的手:已经好了。

祝期看着仍泛着黑的伤口,没理他。

向宣用了点力把祝期的手稍微挪开些,祝期不解地抬头。

你用什么治好的?向宣看着他,如果贵重的话不用在我身上用太多。

祝期反应过来,剥开他的手:这东西很多,就和你的钱一样多。他继续给向宣疗愈伤口,顿了会又说:如果我再晚来一会,怨鬼就会剥开你的皮肉,吃掉你的灵魂。

这话像是在恐吓向宣,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向宣清楚地看到他在说那句话时,手轻轻抖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他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祝期对他的态度不大满意,毫不留情地狠狠在向宣的伤口上按了下。

钻心的疼痛瞬间传入大脑,向宣一时没忍住:嘶

祝期不咸不淡地说:向总要对生命怀有敬畏。他手腕一动,挑开向宣的衣服,那件四位数的衬衫碎成了一片片。

向宣心里一惊,看着祝期的目光满是疑惑。

祝期解释道:我在你身上刻一道印记,如果下次有怨鬼对你进行攻击,我立刻就能发现。

他微微弯下腰,微凉的指尖在向宣胸前游走,向宣周身立刻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他闻到了某种香味,这味道很难用具体的东西描述,却给人一种复杂又直白的感觉,像是深山处的松柏,开满遍地的兰花,或者是清照的月光。

向宣僵硬着一动没动,目光无处安放,到处游离着,最后兜兜转转还是放到了祝期身上。

祝期低着头认真的刻画着印记,向宣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头顶、黑色的发旋,眼睛被黑发遮住了些,让他看不太清,视线往下再看到他紧紧抿着的唇。

他觉得祝期有些不高兴,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自作多情,但向宣觉得祝期不开心或许又大概是因为他。

好了。祝期在最后一笔的结尾处轻轻一点,他直起身,手指稍微碾了下,将多出的那点神力抹掉。他松了口气,这样向宣就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了。

向宣低头看去,那个印记像是用金色的沙描摹出来的,粗细分明,颜色格外好看。他刚伸手想要碰一下,却被祝期拦住了:别碰。

先在这坐着,等过两分钟它定型了你再动,祝期摆摆手,似是有些累,他说着往门口走:我先回去睡觉了。

祝期一下子扑在了床上,他动了动,抱紧柔软的被褥,眼睛眨巴眨巴着,有些睁不开。看来神力用得有点多,得需要睡一觉了。

但是在闭眼之前却忽然看到了些别的东西,周围飘着蓝色的光点,在头顶的灯光照耀下若隐若现。

祝期叹口气,又来了。

怎么?宦伊说,这么不欢迎我?

祝期勉强睁开眼,慢吞吞伸出手,蓝色光点自动在手掌心汇聚成蝴蝶的形状。

没有。祝期说。

听出他的话音有些不对劲,蝴蝶扑闪着翅膀飞到祝期脸上看了一圈,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他脸上的疲惫,又扑哧扑哧落回祝期掌心,话语里充斥着不满:你用了多少神力?

祝期无比坦然道:一点。

一点?你现在的一点和以前的一点能一样吗?对面有点气急败坏,也不怎么相信祝期说的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剩十分之一的神力了?

知道,祝期依旧很淡定,睡一觉就好了。这种程度实在没必要放在心上。

宦伊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

地狱现在怎么样了?祝期开口问道。

提到这宦伊语气沧桑起来,倒豆子一样把烦心事都倒了出来:自从你走了之后他们就又开始作妖了,新上任的那个狱管实力不太行,我又费了好大劲加固封印,这才把那些鬼给拦住。无常界新来的鬼又多了一倍,老鬼区正拆了重建。忘川河的污染加重,只能新招了几个阴差加快净化。我最近忙的焦头烂额。他说完等着祝期可怜他一番,然后给点安慰。

祝期笑了一声,拇指轻轻抚着蝴蝶的翅膀:那你这个冥王不好好在鬼界待着,跑这来干嘛?

这语气也没啥,不像是安慰,就是有点像赶客。

宦伊说:司冉把顾恒宇的事情上报了,我看到受害者是那家伙,虽然有点高兴且不想帮忙。

祝期耐心地问:但是呢?

但是按流程走一遍,生死簿到她那还需要一段时间,蝴蝶绕着祝期的指尖飞了一圈,怕耽误你的事,我就先看了过来告诉你。

顾恒宇死亡时间是两年前,但他的魂魄一直没有入无常界,也没有阳差发现,这个是我们的疏忽。宦伊说,除了他的亲人外,还和一个人连着一条很深的关系线,应该就是怨气记忆中的那个同桌,名字是张建哲。出生于京城郊区的张家村,出生时的家庭按照鬼界的评判标准来看为贫困。

生死簿上就记录了这么多东西,不知道对你有没有什么用。

生死簿上记录的一般是人的出生死亡时间,出生时家庭状况,还有关系图谱这些大致的东西,不会记录生活的细节琐事。

有用,他们可以凭借这个条件找到人,找到人后问一下事情就基本能出来结果了,祝期闭上眼睛,谢谢。

那就好,宦伊看着他,还是忍不住道:你要不跟我回鬼界吧,别在人间界和那家伙待一块了。

不要,祝期拒绝得挺干脆,声音却愈来愈小,你那条件没这好。

蝴蝶转了转身子,宦伊借着它的眼睛看到了周围的环境,床头精致的小灯,柔软的地毯,豪华的衣柜,双面华丽的窗帘。不得不承认,这条件确实不错。

而鬼界一直阴沉沉的,环境没有人间界好,也没有什么高端的设施。他想着要不要重新再把鬼界建一遍,再一转眼看向祝期,就发现他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