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引弦拔腿就走,秋眠立即拿着包跟上去:“我也走!”

又匆匆转头对着宗勋和岑溪说:“你俩慢慢玩,岑岑早点回家!”

周引弦开了车过来,就停在附近的停车坪,秋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身高腿长,步伐自然也大,此刻没有特意等她,她便走得急促又凌乱。

秋眠没好意思叫他等等自己,毕竟刚刚她的发小才指着他让自己去骂他一顿。

终于走到停车坪,现场停满了车,周引弦的车停在里面,需要进去倒车出来。

先前周引弦是喝了酒的,秋眠虽然有驾照在手,可没怎么开过车,犹豫着是帮他叫个代驾还是自己上。

没等她想好,手心里被塞了车钥匙。

“你开。”

撂下这两个字,周引弦绕到副驾驶坐下。

秋眠犹豫了一下,打开车门上了车。

说起来,她这驾照拿到手也才半年,是今年回国后才去报的驾校。

她人聪明,学起东西来很快,只花了一个月就拿到了驾照。

可即便如此,她驾照拿到手以后还没怎么有过开车上路的经验,此刻心里难免发憷。

“周老师。”秋眠坐上驾驶座,把安全带系好,转头看他,一脸认真,“你一定要系好安全带。”

周引弦冷笑:“怎么,你要谋杀我?”

生命攸关,秋眠又认真提醒了一遍:“别睡觉,帮我看着点儿路。”

“……”

“可以吗?”

“嗯。”

见他答应,秋眠这才放下心,开始启动引擎看着倒车镜里的路况倒车。

也许是因为她的特意叮嘱,周引弦果然帮她看着倒车镜里的路况。

“别再倒了,方向盘往右打。”

“可以了,现在倒。”

“停,往左前。”

尽管周引弦一点都没凶,但秋眠还是紧张极了,学车那会儿也没这么紧张。

她记得她当初上路也没这样。

仿佛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秋眠终于顺利把车倒出来,心里长吁一口气。

可却彻底没了自信继续往下开。

趁还没开上路,秋眠试着跟周引弦打个商量:“要不我们还是叫个代驾吧周老师。”

周引弦瞥来一眼:“还以为你会开。”

“太久没开了,有点手生。”秋眠实话实说,“我以为你会叫个代驾的。”

“巧了。”周引弦几不可闻地呵了声,“你急急地追上来,我以为你见我喝了酒不能开车,特意来当代驾。”

“好吧。”秋眠自知理亏,“其实我开也行,就是可能,咱俩得注意一下安——”

“看路。”

周引弦话音刚落,秋眠才发现自己开歪了方向,赶紧打方向盘踩刹车。

却还是没能完全摆脱碰撞,车头“砰”一声撞上了绿化带的防护栏。

车身猛地一震,秋眠随着震动被甩出去又被安全带拽着弹回来。

司机都有下意识的反应,在即将撞车那一刻本能地打方向盘,让副驾驶座去替自己承担更大的风险。

秋眠只是被突然的震动甩得脑子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去查看周引弦的情况。

“周老师?”

秋眠惊魂未定,声音透露出恐慌,急急地去抓他的胳膊。

所幸刹车及时,除了车头碰撞那一下之外并无太大问题,周引弦只是随着震动在玻璃窗上磕了一下,没受伤。

他什么时候都是淡定的,除非这意外里有秋眠,因此从来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在第一时间转头去看她。

在这个瞬间,他撞进一双好漂亮的眼。

昏黄的路灯灯光泄漏进车里,她那双漂亮的荔枝眼里仿佛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看着他时,那里面充满关心、在意、焦急,没有一点漠然和视而不见。

周引弦闭了闭眼。

“你还真想——”

“谋杀我啊。”

开着玩笑缓和她的紧张心情,睁开眼时波动的情绪早已被收敛得一干二净。

“要让你失望了。”

“毫发未损。”

秋眠这才如释重负地大口喘气,整个人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完全放松。

“吓死我了。”

“这要把你弄伤了,我可怎么赔啊。”

周引弦解开安全带下车:“我看看车。”

秋眠立即解开安全带跟他一起下车。

“严不严重?要叫拖车吗?”

还好,不算太严重,车头凹了一点,还能开,不至于叫拖车。

“先叫代驾,明天再去4s店。”

周引弦说着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找代驾,告知对方时间地点,条理清晰,有条不紊。

明明被撞的是他的车,更危险的也是坐在副驾的他,可他云淡风轻,不见丝毫慌乱。

甚至,对她没有一丝言语上的责怪。

秋眠内心的愧疚和感动一起涌上来,低着头跟他道歉:“对不起啊周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

就连第一次开车上路,也没出现这样的状况,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很紧张。

周引弦似乎并不在意:“换个词儿吧,对不起听腻了。”

“抱歉。”

“也说过很多遍。”

“……”秋眠搜刮着道歉用的词,憋出来一句不常用的,“不好意思。”

“怎么就不好意思,撞个车你还害羞了?”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对不起的意思。”

“停。”周引弦抬了下手示意她停下,手指轻揉太阳穴,“头有点儿疼,安静会儿。”

“噢噢!”秋眠立即扶住他,“你应该是刚刚喝了酒头疼,要不你去车里坐一下,我给你揉揉,应该会舒服一点,我跟外婆学过。”

周引弦本意只是想叫她不要再道歉,其实也没有头疼,可此时被她扶着胳膊——

那就疼一下吧。

车还怼在绿化带上,代驾没过来,秋眠不敢再乱倒车,把周引弦扶到了后排座上。

其实揉太阳穴最好对方躺着,可此时显然空间不太允许,秋眠便只好让他往后仰靠着椅背坐着。

车内空间有限,她没有一同上去,立在车门边的地面上,双手轻轻搁在他太阳穴的位置:“你可以闭上眼睛。”

周引弦顺从地闭上眼睛。

秋眠确实跟孙婉学过,孙婉出生医药世家,按摩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

以前有时候秋仲景工作太累,都是孙婉替他按头缓解疲劳。

秋眠的手不轻不重,指腹柔软细腻,按在太阳穴的位置,贴着肌肤,冰冰凉凉的,即便真的头疼也能缓解。

更何况,周引弦根本没头疼。

只是舒服得有点犯困。

他想起一些往事。

那应该是个风和日暖的秋日下午,也是一个难得休息的周日。

小女朋友挂着微信跟他闲聊,说她外婆在给外公按摩太阳穴。

【可舒服了,我也会!】

【不信。】

【真的!我早就学会了,你不信的话以后你累了我也可以给你按的!】

她说了以后,可是后来没有了以后。

现在。

周引弦忽地睁开眼。

所念之人近在眼前,路灯灯光从她身后打过来,照得她的发丝边缘泛着模糊的光晕。

近在咫尺的眉眼因为背着光而变得模糊不清,闭眼太久,睁开这一瞬又恍如梦境。

所以现在,好像又有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