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故乡的讯息

膀大腰圆的壮汉在灶台间忙碌，手脚麻利烹制着各式各样的菜肴，不时还得抽空与熟客聊上几句；明亮的炉火照耀厅堂，把温暖惬意散播到每个角落；饥肠辘辘的人们毫无风度大吃大喝，或畅谈或低语着上至国家大事、下到邻居八卦的各类话题；身穿长裙的女服务生穿行于酒桌间，熟练避过某些不怀好意的手掌，将丰盛美味的食物与酒水端上桌，再从心满意足的顾客手里取走钱币。

冒险途中光顾的酒馆，绝大多数都是以上画风，导致陈昊想当然认为‘橡树叶与蘑菇’也大同小异。但等少年跟在暗精灵少女身后走进会馆，才发现这里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不似供人休憩就餐的歇脚点，反倒更像苦修所。

目测逾百平米的区域，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精灵武士们进进出出，彼此间一言不发，只进行有限的眼神交流。寻找着地上尚未被使用的垫子，他们解除武器跪坐其上，挺直腰杆双手合十一动不动。

若有所思释放出些许魔力，感应到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能量流动，陈昊得以确认他们正在进行类似冥想、但效果粗糙许多的活动。好奇地随机抽取几位仔细观察，他注意到这些武士尽管十分疲惫但依旧努力坚持，而且后者的神情不带丝毫怨气与不满，反而充斥着满足与平静----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最适合的是‘解脱’。

对暗精灵的历史与文化还缺乏了解，不清楚是否另有隐情的陈昊也就没贸然发表意见。牵住被肃穆氛围影响到而乖巧起来的波波，他跟在四处张望的瑞雯身后，很快找到了自己不久前吸纳的部下们。“在那。”

“别大呼小叫，我看得见。”似乎对少年的越俎代庖有些不满，瑞雯给了他一个白眼，很快摆出高傲状穿过人群笔直走去。觉察到显眼三人组接近，五名男性精灵默默站起身，朝陈昊等人低头致意。“主人。”

无声地颔首回应，扮演‘寡言少语女主人’的瑞雯一马当先走到角落，这才从怀里取出皮袋递过去。“这是你们的住宿费，收好。”

“多的拿去添置武器装备……”稍稍犹豫了一下，向身边人投以疑惑视线，得到确认的锐雯继续转述前者决定。“不必太吝啬，买品质好一点的，如果花光了就按老规矩通知我。”

安抚着被周围气氛影响而有点紧张的卡特尔，陈昊表示瑞雯虽然演技欠佳，但大体上清晰表达了他的态度。因为玛蒂尓德的慷慨解囊，他如今手头充裕，暂时不必担心资金问题。

崽卖爷田不心疼，钱不是自己赚的，花起来当然不会精打细算。鉴于这里和洛斯特并未建立货币兑换体系，费尽心思把钱带回去也无大用，陈昊干脆本着‘效率最大化’考量，打算将名为魔币的它们统统花掉，换来更加实在与有用的物品。

当然，某人也曾将这些钱丢进奉纳箱，想看看能否藉此换来一次购物机会。可惜后者一如既往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直接开出个白菜价，初步计算发现需要六百万魔币，陈昊很快放弃了这一打算。

虽说耳濡目染已有所改善，但心底对男性暗精灵的鄙夷和抵触，还是让瑞雯表现得有些拘谨。几乎是棒读般转述了陈昊‘保持训练与联络’的要求，她在意识领域再度抱怨起来。

“还没好吗，我真不想和这些家伙共处一室，我们快回去吧。”

“嗯，回去回去！听故事，听故事！”同样对这些人不感冒，波波见状也加入了劝说行列，顺带着还紧贴到少年身上扭来扭去，活像一头软体动物。“波波饿了，吃东西，听故事，要听那个‘还你而’故事！”

那是海的女儿，你这样念安徒生会哭的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本想再问问他们日常训练进度以及日常生活还有何需求，嘘寒问暖两句刷刷这些人的好感，被二人大肆骚扰的陈昊无奈下只能妥协。

“行行行，要不你们先到门口等，我再和他们聊几句就结束，怎样？”

彼此对视几眼，波波笑嘻嘻拉起暗精灵少女的手，不顾后者感受朝屋外奔去。目送二女身影消失在门外，陈昊自嘲地叹了口气，随即把目光放在了依旧低头致意的负责人身上。

“这里住的还习惯吗，阿尔法？”

“可以，主人。”

“训练呢？”

“依旧保持。”

“实力恢复了多少？”

“八成左右。”

东拉西扯聊了几句，眼看对方似乎放下警惕，陈昊冷不丁问道：“如果让你们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世界效力，你们愿意吗？”

看似语调平静，陈昊其实内心七上八下。他之所以吸纳这些精灵，就是希望重返洛斯特后以之为核心打造一支部队，以应对救世主必然遭遇的各类挑战。比起汉克、安妮之类的冒险者，这些男性精灵显然是更合适的人选。

至于暗精灵在洛斯特风评的问题...陈昊相信诺艾尔肯定有办法，要不然她早就以异端名义被烧死在十字架上了。

有组织纪律性，有战术，有忠诚与勇气，唯一的问题便是他们会否愿意离开故乡，去往陌生世界服役。对精灵的家国概念知之甚少，陈昊也只能做两手准备。

好在以阿尔法为首的五人，做出了令他欣喜的答复，让某人不至于采取备选计划。“我们愿意遵命去往任何地方，”与同伴低声交流了两句，被任命为负责人的阿尔法缓缓说道：“哪怕一去不复返。这是我们的罪，我们会欣然接受。”

“哈哈，不是自杀性任务啦，别那么危言耸听。”既感动又有些尴尬，陈昊赶紧解释道：“就是当护卫兼教官而已，安全得很。”

依旧惦记还在门外等待的二女，目的达成的少年吩咐两句正打算离开，却被另一人给叫住。“主人，请留步。”

看着面前的精灵，陈昊花了几秒钟才想起他的名字。“你是...伽玛吧，有什么事？”

“这个，”从裤兜里取出一样东西，五名精灵里面相最俊俏的精灵将其递给陈昊，同时毕恭毕敬解释道：“我刚刚找到了这个，我想您可能会感兴趣。”

我会感兴趣？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少年似笑非笑接过一看，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你是从哪得到它的？”

“一位奴隶，”稍微顿了顿，被陈昊以希腊字母取名的精灵武士补充道：“狩猎队刚刚捕获带回的一位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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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几乎能挂油瓶，猫娘不停用腰臀与手肘碰撞少年，情绪之糟糕肉眼可见。毕竟是自己违背约定，陈昊也只能频频赔笑，并默许她的撒娇行径。“抱歉啊，但我真的要跑一趟...对了，回去给你烤鱼片！”

“唔呜。”

“两片。”

“嗯......”

见食物劝诱战术奏效，估算了一番存量的陈昊忍痛再加大筹码。“五片！”

头上的猫耳左右摆动，猫娘的心情终于多云转晴。觉察到身边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瑞雯耸了耸肩，暗示自己可不是靠鱼片能收买的类型。“我倒是渐渐理解，为什么她们会说主人你率性而为~~”

“有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惊讶，其实心很虚的某人忿忿然道：“我做事一直很有条理，很有规划的。每一次行动，我都会计划好每个步---”

“距离门禁还有一个小时。”

“呃，”

“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应该已经买完生活用品，开始走在返校的路上。”

“......”

“然后，主人你现在要去奴隶市场，那可是在城市另一头欸。”

面对召唤兽步步紧逼，某人终于败下阵来。“抱歉，是我草率了。”

“算了，现在我们都走到半途，估计折返也来不及。”无奈地摆了摆手，发觉对方始终不愿丢掉手里那一小块破布条，瑞雯终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所以那就是主人你改变计划的原因？”

“算是吧。”提前预支了一块鱼干，陈昊闻言低下头，边走边端详手中之物。

三指宽，二指长，约等于智能手机屏大小的纺织品，就是小队三号成员交给陈昊的收获。似乎在某些恶劣环境中放置过，其整体已经变得破旧不堪，并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陈昊会惊讶，当然不是因为它臭不可闻，而是源于表面的‘污渍’。刚开始还以为那是干掉的粪便或类似玩意，但少年细瞄了几眼，却发现那赫然是文字。

用鲜血书写的洛斯特通用文。

倘若有人能看到这段话，请看在八百万神灵份上救救我，不论多少钱我都愿意支付。

小小的亚麻布片，不可能写长篇大论，上面那句话就是全部内容。在核实文字准确性后，陈昊立即联络上还在学园的希斯，并凭后者核实数据确认了一件事---

所有关于历史的资料上，都找不到‘洛斯特八百万神灵’一说，反倒是地球某个岛国的神道教有此概念

碎片化的线索经过拼凑，陈昊很快得到了一个结论：某位与卡多克·伪是同乡的悲催人士流落至此，随后被狩猎队逮住，当作奴隶关押了起来。不甘心就此结束一生的他想方设法写下了求援信，然后碰运气般将其丢给了从奴隶车队边经过的伽玛。

应该说那家伙运气不错，若非精灵武士没钱买装备只佩戴训练用剑，如此草率的行为很可能被误判为偷袭，导致求救者手掌连同布片一起被削成碎片。

伽玛看不懂洛斯特文字，但他知道那些鬼画符多半有意义，加之对方相貌与陈昊很相似，留了个心眼的精灵默默记下了车队编号，这才收起布条离开。

“所以，有另一个人类也来到坠星城咯？”被陈昊又是‘备选者’又是‘空间法术’一通灌输观念，瑞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不得不大而化之只谈重点。“他是主人的同胞？”

“可能性比较大。”避让过一头迎面而来的地行蜥，注意到不远处正人声鼎沸，明白奴隶市场快到的陈昊赶紧朝身边人请教。“对了，买奴隶要多少钱？”

“欸，你不是来救他的吗？”

闻言生无可恋捂住脸，陈昊有些弄不懂瑞雯是真憨憨还是在阴阳怪气。“废话，我不买下来，难道还要杀穿整个奴隶市场？到时被狩猎队追杀，你负责殿后？”

“呃呵呵呵~”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瑞雯沉吟片刻问道：“那家伙是男是女？”

“不清楚，”见暗精灵一副‘你怕不是在耍我’的表情，某人无辜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不背锅。“要怪怪你们不给男性精灵教育，伽玛分辨不出目标的性别，也可能是他看着太邋遢了...男人女人差别大吗？”

“很大。”朝站岗的卫兵出示了徽章，照例指了指陈昊表示其是自己的召唤兽，瑞雯边走边心道：“女性普遍比男性贵，如果相貌姣好、学识渊博或者战斗力强悍，价格会再上调一个档次。”

“最贵的，大概要两三万魔币。”稍加停顿后，瑞雯补充道：“男性一般几十，像你之前选中的那几个战奴，一百多。”

一瓶药水都能卖两百，一个男性精锐士兵只能卖一百，还真是人命贱如草啊。实在不理解被如此对待为何没有丝毫反抗想法，陈昊将这个问题暂且搁置，边走边注意道路两边的号牌。“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无视掉那些正大声招揽的奴隶贩子，与少女并肩的陈昊路过一群群被束缚手脚、如猪仔般关押的奴隶，最终在一间没什么人光顾的商铺前停了下来。

“八十一，就是它了。”核对完号牌上的数字，将正心满意足啃鱼干的波波交给瑞雯看管，陈昊走近一看，很快在数十个挤来挤去的穴居人中间找到了目标。“喂，就是你写的求援信吧。”

“嘿，尊贵的女士，大驾光临不知有何需求呢？”不出预料将瑞雯当成了正主，正在吆喝的女性立即走了过去，热情地向她介绍起来。利用召唤兽拖住奴隶贩子的机会，陈昊稍稍提高了嗓音，总算吸引了对方注意力。

“救，救救我！”借着星光苔黯淡的光线看清了少年的面庞，一个又瘦又小的身影努力挤开还在呀呀乱叫的穴居人，挤到栏杆边急切道：“我好害怕，这里的人都不会说通用语，看着又好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