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姑妈见裴妮如此,就收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声音缓和了许多:“你跟那个嫌疑犯究竟是什么关系?”

裴妮摇头:“他不是嫌疑犯!”

裴家姑妈:“你说了没用,我说了也没用!人在顾阅忱手里,是还是不是,他说了算!”

闻言,裴妮眼圈一红,眼泪都要下来了。

裴家姑妈:“你男人?”

裴妮连连摇头。

裴家姑妈:“不是就好。如果是,那你这挑男人的眼光真是随足了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妈,没品位到了极致!”

“既然不是你男人,就该干嘛干嘛!为这种人着急上火,他不够格!瞧你这样子儿,早饭还没吃呢吧?侯叔,让厨房给她准备一份早餐。吃完还有事情跟你讲……”

“妈!”

裴妮这下真哭了:“他虽然不是我的朋友,但与我而言,他是一个比男朋友,比伴侣还要重要的人!”

裴家姑妈听了,眉头一皱。

比男朋友,比伴侣更重要的男人?

头一次听这说法,新鲜!

裴妮:“妈,说了您可能会诧异,会觉得我无药可救,但我还是要说。秦科对我而言很重要!他在我心里的分量,跟您不相上下!”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诧异写在脸上。

此时,配隔壁的另一个房间内,当秦科通过监控显示听到裴妮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心一烫。

他知道他对裴妮的意义有所不同。

要不然,她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收留他。

外加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秦科知道裴妮一心想要维护他,他只倒是裴妮念旧,感恩,如此而已。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裴妮心里的分量竟是这么重!

而客厅内,裴妮知道事已至此也不打算隐瞒,就把自己跟秦科相识相遇相知的点滴全都跟自己的母亲交代了一遍。

“如果没有遇到秦科,我到现在可能还是那个缩在最角落里的灰老鼠。我不敢面对别人,不敢相信别人,当初就跟更不会鼓足勇气站出来给您表演口琴。”

“如果如果没有那次鼓起勇气的表演,您就不可能注意到我。我便更加不可能被你领养回裴家。”

“口琴是秦科离开前留给我的。”

“是他埋下了我和妈妈您相遇的种子。”

“可以说,如果没有秦科,我就不可能有幸成为您的女儿,更不可能经您悉心栽培,成为麻豆圈里的标杆。被无数粉丝视为偶像。”

“虽然我跟秦科相处的时间很短,长大成人之后也没有什么联络。但就是很奇怪,只要这个人一出现,他即便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用做,可身上的光亮还是会盖过所有人。”

提到秦科,裴妮失魂落魄的眼眸里多了好多熠熠生辉光点:“妈,我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对我而言,秦科就是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我才搞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呢!”

裴家姑妈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很多,她斜睨了裴妮一眼,随后转头怔怔地望向窗外。

她怎么会不懂呢?

她比谁都懂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随时蚀入骨髓的感情。

这秦科在裴妮心里的分量,就跟当年那个死渣男在她心里的分量差不多。

唉……

她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不愧是母女,连这般狗血的孽缘都能复制黏贴!

既然她当年被孽缘伤的体无完肤,前车之鉴摆在这里,她绝对不会允许裴妮再重蹈她的覆辙。

像妮妮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就应该找一个比她更优秀的男人。

个性温润,情绪稳定,品貌俱佳,事业有成。

门当户对,三观一致,可以省去许多不需要的麻烦,方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而那个秦科……看面相就是一个明暗交织,偏执,不懂权衡,不择手段之人。

这种人虽然看似用情极深,但也最喜欢玩玉石俱焚。

轰轰烈烈寻刺激找这种人可以,但想携手一生,相互成就,这种人就是绊脚石!

等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想着想着,裴家姑妈猛地打了个激灵,脑海中好像有根弦忽然被扯断了!

这不全都是父亲当年同她说过的话吗?

她怎么越来越像那个老不死的?

不对!

不一样!

秦科这个人狠戾,冲动,干的都是些得要人命的勾当,就是个人渣!

她若是放任自己的闺女跟这种人来往,那不就是等同于把自己孩子往火坑里踹?

现在恨只恨自己草率大意,只觉得裴妮这孩子懂事听话,识分寸,也就没多往她身上花心思。

现在可倒好……这丫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搞就给她搞个大的!

裴家姑妈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强行收敛了情绪。

裴妮还在执意为秦科求情,裴家姑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再怎么重要,也是枉了法了!”

“法不容情!这么些年来,我教你的道理都喂了狗了?”

也不管裴妮作何反应,裴家姑妈站起身来:“从现在起,把那个人的名字从脑海里给我抠了,以后不许再提!”

“妈……”

“行了!我不想跟你吵吵!”

昨天晚上在车上跟裴妮争执了两句,她一夜没睡好。

裴妮这孩子心里想什么,她是知道的。

奈何她那性子生来就不会温言软语安慰人。

想到这丫头红着眼睛下了车,心里肯定万分委屈,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一觉醒来又出了这样的糟烂事儿,裴家姑妈心里更加郁闷。

但不想再把情绪迁怒于裴妮,让她多心,便给她铺了台阶:“赶紧去收拾一下,我这还喘着气儿呢,你一大早就披头散发连哭带嚎的,成什么样子!”

裴妮却置若罔闻,定定的立在原地,眼神也一点点变得晦暗。

这个臭丫头,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面子上抹不开,裴家姑妈脸色便跟着一沉:“你还愣着干什么?”

裴妮:“您不帮我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找顾阅忱……”

“你到底想干什么?!”裴家姑妈火气蹭的就窜了起来:“你是长这么大没见过男人吗?为了那么一个人渣,你把自己搭进去?失心疯了?!”

裴妮抬起眼眸,四目相对,迎上她的眼神,裴家姑妈心里咯噔一下。

“妈,对不起……”裴妮:“既然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下去了,那我只能跟您实话实说了。”

闻言,裴家姑妈心里生出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拧眉:“你瞒我什么了?”

裴妮:“秦科是我指使的!”

裴家姑妈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裴妮抬了抬下巴,迎上母亲的眼睛,大有一种只身赴死的慷慨感:“秦科接近何田田的事,是我一手设计的。”

此言一出,隔着屏幕,隔壁房间内的秦科瞳孔一颤,蹭的站了起来。

裴妮这是在干什么?!

她是真疯了吧!

立在他身后的宁驭和窦俊智对视了一眼,显然也是惊诧万分。

裴家姑妈听了裴妮的话,震惊到整个人几乎裂开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身旁的侯叔:“她刚刚说什么?”

侯叔还在震惊之中,被裴家姑妈这么一问,只是干张了张嘴吧,不知如何回答。

裴妮再次强调了一遍:“我说,是我让秦科袭击何田田的。”

侯叔难以置信:“妮妮小姐,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妮一脸淡然:“因为何田田这号人是我的命中克星,我们两个,不能并存!我没得选,只能这样做……”

闻言,裴家姑妈立即就明白了什么。

她咬紧牙关:“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裴妮笑了:“妈,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清楚。”

裴家姑妈:“……”

她被裴妮怼到哑然。

心里的怒火一点点被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母女之间的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裴妮近在咫尺,可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道寒冰砌成的透明墙壁,对方的脸虽然依旧清晰,可一举一动当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她喃喃道:“何田田的事,你早就知道?”

裴妮点头,也不否认。

裴家姑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妮:“比您早一点。”

为了让母亲更加信服她就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便毫不保留的把如何发现裴燃在调查何田田身世之谜的事儿,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裴家姑妈得知裴妮竟然把此时隐藏的如此天衣无缝,脊背隐隐乍起寒意。

裴妮:“裴家大小姐只能是我,我不想让任何人占了我的位子!所以我当时就想着先下手为强,谁知道何田田命硬得很,竟然侥幸安然逃脱……”

“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败露,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裴妮盯着母亲:“秦科只是被我利用,跟他无关!你们放了他,有什么冲着我来……”

“啪!”

她话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在耳边炸了起来。

下一秒,她整个人摔向一旁茶几,茶具砸了一地。

变故来的突然,裴妮大脑一片空白,缓过劲来时,只觉得喉咙一甜,嘴巴里都是血腥味。

“姜姜……”

秦科不顾阻拦,早已从房间冲了出来,飞奔到了裴妮身边。

看到裴妮唇角隐隐有血丝渗出,他眸子开始一点点窜起猩红。

秦科起身想要跟裴家姑妈正面开杠,却被裴妮一把抱住了手臂。

“你怎么会在?”

裴妮看到秦科,喜极而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你不是被……”

她抬头望向紧随秦科身后的窦俊智和宁驭,大概猜到了八九分。

母亲强势好面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顾阅忱的人把秦科从自己一亩三分地上带走?

她不要面子的吗?

刚刚母亲骗她,大约是不想让他蹚这浑水。

眼见秦科就在眼前,她心里一安,眼泪扑簌簌滚落。

秦科睫羽轻颤,把裴妮从地上搀扶起来:“你怎么样……”

裴妮摇了摇,紧紧攥着他的袖口:“你刚刚喊我什么!”

秦科:“姜姜。”

裴妮:“你再喊一遍。”

秦科:“姜姜。”

裴妮抬手擦干净了唇角的血迹,冲着秦科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再见面,你一直喊我裴小姐……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了呢……”

秦科闻言,心中酸涩难忍。

姜姜是裴妮原本的名字。

他清楚的记得,裴妮小时候曾跟他说过,她最喜欢听他喊他名字了。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喊得明明也很普通,甚至有点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可她就是喜欢听。

只要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她心里就痒痒的,暖暖的,总感觉身后有了依靠似的,什么都不怕了。

此时,裴妮正笑吟吟地凝视着他,好像在说:

小的时候你守护我,这一次,换我来。

此时,裴妮的脸跟秦科记忆深处的那张温柔稚气的小脸重叠到了一起,小姜姜弯起的唇角像是一颗嘴甜的糖,融化在了他心尖最柔然的地方。

以前,秦科从来不知道,在他心底深处,除了姐姐还有一处软肋是为了小姜姜而生。

秦科紧抿着唇,手上用力把裴妮从地上搀了起来。

裴家姑妈将一切收在眼底,心焦难忍。

刚刚那一巴掌也是怒火攻心失了理智。

下手太重,现在手掌仍旧隐隐发麻。

她后悔,懊恼。

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梗在胸腔,心口隐隐作疼。

她并不是单纯的恼怒裴妮去攻击何田田。

裴家姑妈懊火的是,这么多年,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她究竟是怎么教养这个孩子的?

又是做了些什么,让这个孩子变得这样不安,偏执?

裴家姑妈始终想不通,便把心中疑惑一一道了出来。

裴妮见母亲这般自责,心里一酸。

事到如今,妈妈还在为她开脱。

妈妈宁愿选择反过头来去剖析自己,也不肯相信她本性就是如此。

妈,抱歉,让您伤心了。

裴妮红着眼眸凝视着裴家姑妈,虽然何田田的出现的确让我怔仲不安,我有时候的确也会生出一些自私自利的念头,希望你们相认的道路上阻碍重重,多些阴差阳错,不会轻易成功。

可我从未想过加害何田田。

她是你的女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早或晚,你们终究会相认。

妈,您是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最在意的就是您如何看待我。

您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我希望您安康喜乐。

何田田是您的心头肉,所以,我绝对不去动她。

可是眼下为了救秦科,我没有别的办法。

待我保他安然无恙,再来您跟前儿磕头请罪。